却说滁州达鲁花赤兀鲁先接到西宁王命令后,大为喜悦,对左右道:
“真州贼兵欺我太甚,竟让三千人长期驻扎在边境,藐视我等!如今行省中枢打算剿灭真州贼兵,我们正好击溃这三千贼兵,立个头功!”
一名副将道:“将军,西宁王的命令是让我们先不要擅自进攻,而是等和州人马和集庆人马都到了,再一起进攻!”
兀鲁先哼道:“我只是击溃这三千人,又不是要进攻真州!不必多言,赶紧各自回营,做好出兵准备!”
左右皆称是。
次日清晨,兀鲁先便点齐一万人马,直奔边境的三千贼兵大营。
到黄昏时分,滁州兵已距离贼兵只有十里。兀鲁先便不急着进攻,等到子夜之时,命士卒们裹住马蹄,人衔枚,马勒口,趁夜劫营。
丑时中旬,滁州兵已来到营帐外,先射杀了箭楼上的士卒,再搬开拒马。
进入大营后,兀鲁先一声令下,众军齐齐举起旗帜,喊杀着冲入大营之中。
然而当元兵冲入营帐内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掌令,不好,是座空营!”一名千夫长用蒙古语大喊。
兀鲁先猛吃一惊,赶紧叫道:“快撤!”
话音刚落,火光四起,四面八方涌来无数贼兵。兀鲁先一马当先,逃窜而去,旗兵也紧紧跟着他逃了。
其他士卒见己方大纛一溜烟远去,哪还敢恋战,一个個只顾着逃命,黑夜之中,自相践踏者无数。
他们并不知道包围过来的敌军只有三千人,倘若主将兀鲁先能保持冷静,沉着应对,还有可能反败为胜。
只可惜兀鲁先一心逃命,他跑得虽快,却可惜已经落入徐百升彀中,还未跑出一里,便被一彪人马挡住去路,正是徐百升的主力部队。
徐百升镇守真州以来,一直派人严密监视滁州动静,也详细了解过兀鲁先情报,知道他是也先帖木儿侄子,十足的草包将军。
很早开始,徐百升便设想着元兵过来攻打的情况。
根据他的分析,敌军定会以集庆为主,同时动用滁州、和州两支人马,滁州最近,所以会最先赶到。
于是他根据这种情况,做出相应布置,故意派三千人留在滁州边境,长期挑动着兀鲁先怒火。
果如他所料,集庆起三路大军袭来,兀鲁先接到命令后,也如预料中一样,朝这三千人的诱饵扑了过来。
眼见生路被堵住,兀鲁先大吼一声,嗬嗬叫着朝徐百升大军冲了过去。
徐百升一挥手,数百支箭矢如雨点般射出。
转瞬之间,兀鲁先便被射成了刺猬。其他元兵逃亡过来时,见己方大纛已倒,主将身亡,有的跪地投降,有的朝田野之间溃逃。
徐百升没有去追溃兵,迅速打扫战场,审问俘虏,从里面挑选出三名汉人斥候,对他们说:“你们都是汉人,为何替外族人效力,御彼边疆?”
三人皆露出惭色。
徐百升正色道:“彼时外族势大,窃我国土,我知尔等有心反叛,亦无可奈何。如今我汉人团结一心,立志驱除鞑虏。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你们可愿加入江都军,共谋大业?”
三人齐声道:“愿为将军效力!”
徐百升道:“眼下便有一个立功机会。”
三人同时请命:“愿将功折罪!”
徐百升点点头,道:“很好。你三人立刻去找和州兵马求援,说滁州大军被我军困在瓦梁镇附近,让他们立刻过来救援。”
一人问道:“我三人一起去吗?”
徐百升道:“先后而去,中间相隔两个时辰,如此方显战事危急!”
三人俱拱手应诺。
于是徐百升命人给三人“化妆”了一番,每人都变得浑身血污,狼狈不堪,仿佛从重围之中冲杀出来。
三人先跟着大军朝瓦梁镇而去,日落时分,徐百升派出的斥候已查出和州军马方位。
正如他所料,和州兵在浦子口,应该是要接应集庆兵马渡江。
于是三人中第一人出发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全黑,第二名斥候也出发。等到夜半子时,第三人也去了。
徐百升带人马埋伏在通往瓦梁镇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等候着。
一直等到黎明破晓,天际泛白,却也没有半点消息回来,一名千夫长皱眉道:“将军,他们会不会又转头投了元军?”
徐百升摆手道:“不必多言,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会,太阳从东面升起,树叶上积满了露水。徐百升腰囊的水喝完了,便摘下一片叶子,中间对折,将露水倒入嘴里。
便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马蹄声响起。徐百升转头看去,只见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正是最后一个去报信的那名斥候。
“将军,他们……他们不肯来救援!”斥候奔近后,几乎摔下马来。
徐百升走出林子,将那斥候扶起,沉声道:“为何不来救援?”
那斥候喘着气,道:“和州军主将是元丞相脱脱的弟弟,也先帖木儿!他只想着立功,根本不管滁州兵马死活,领一万大军,加紧速度朝真州去了!”
徐百升目光微闪,又问:“另外两人呢?”
斥候沙哑着声音道:“他们因多次劝说和州军来救援,被也先帖木儿给杀了!”
徐百升拍拍他肩膀,叹道:“他们都是好样的!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两名士卒上前,将斥候扶了下去。
一名千夫长道:“将军,咱们赶紧回真州吧,可别让他们把真州城给攻破了!”
徐百升目光灼灼道:“有赵将军驻守,也先帖木儿真去攻打真州,便已陷入死地。现在唯一的变数是集庆军!”
从集庆攻打真州,有两条路线:一条是从浦子口登岸,东进攻打真州。一条顺江而下,从旧江口登岸。
旧江口位于真州西面,换句话说,集庆水军要从真州眼皮子底下顺江过去,再登岸,然后回头攻打真州。
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
所以集庆军进军路线根本没有选择,老老实实从浦子口登岸,再与和州军汇合,然后挥师东进。
从和州军停留的地点,也验证了这种猜测。
如今和州军为了抢功,先去攻打真州了,那么集庆军渡江时,便没了接应。
这种机会徐百升自然不会放过,立刻领兵朝浦子口而去,准备代替和州军,好好迎候集庆军的到来。
……
渡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尤其当船只数量不够的情况。
原本集庆的战船很多,一次运送三万多人不成问题。
然而因为漕运被堵,朝廷不得不更多的依赖海运,集庆一大半的战船都被调集到常熟和杭州,保证海运的畅通。
如此一来,船只缺少下,光运送士兵就需要好几趟,还需要运送粮草、马匹,更要花费大量时间。
西宁王坐着战船,沿秦淮河水道一路来到大城港。这里是长江南岸最大的水港,从这里渡江北上最为快捷。
船队已经都集结好了,兵马、粮草也都调集好,就等着派过去的斥候带回消息了。
大约巳时左右,过江的斥候终于坐快船回来了,上岸后朝西宁王禀告道:“王爷,浦子口的和州军主力已经先走了!”
西宁王怒道:“本王让他们在浦子口接应,他们怎敢擅自行动?”
斥候忙道:“他们留了五百士卒,据留守将领说,真州贼军已经和滁州军在瓦梁镇激战,也先大元帅以为是趁机收复真州的好机会,所以先行一步!”
西宁王极为恼怒,又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他是王爵之尊,奈何也先帖木儿有个位高权重的哥哥,根本不必卖他面子。
想到功劳要被也先帖木儿抢走,他赶紧吩咐道:“立刻渡江,动作都快一点,咱们没多少时间了!”
他这次共率领三万大军,王蒙哥、陈野先和康茂才各出一万。
康茂才忽然道:“对面没有接应的话,冒然渡江,恐有不妥!”
西宁王怒道:“有什么不妥?真州贼兵正在跟滁州兵作战,你刚才没听到吗?”
康茂才暗哼一声,下去调兵渡江去了,故意让自己的人马最后渡江。
没过多久,第一批士卒都上了船,朝江对岸而去,水流很急,江面宽广,第一批船抵达对岸,便用了大半个时辰。
西宁王抱着手臂,手指敲打着胳膊,十分不耐烦,心想:“待会战船回来,我便跟着过江,然后带兵先行,让他们慢慢运送粮草辎重。”
正想着,忽见一只快船飞奔返回,远远便打着旗语,过江军队遭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