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方国珍猜测,集庆的元军得知方国珍领兵朝通州进发后,便开始做渡江准备。
自杭州失陷一次后,集庆便成为元廷江浙行省的政治中枢,很多重要决策都是从集庆发出。
不过话说回来,大部分重要官员都跟着董抟霄攻打彭莹玉去了。留在城中的官员中,品级最高的人是西宁王牙罕沙。
另有三支人马留守,一支是康茂才掌控的水军,一支是陈野先的民兵队,最后一支是王蒙哥的扬州兵。
康茂才、陈野先都和察罕帖木儿一样,是地方的义兵武装力量,因屡次打败红巾军,实力不断壮大,分别封为义兵万户和都元帅。
西宁王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之前朝廷让董抟霄领江浙人马对付彭莹玉时,他就心怀不满,觉得该由自己领兵。
后来董抟霄连战连胜,他心中更不是滋味。江都失陷后,他便一直琢磨着收复江都,也让皇帝知道他还能打仗。
然而他能动用的兵力只有三支留守兵马,数量不过五万左右,三名大将之中,除了王蒙哥同意出兵外,另外两人都有些抗拒。
这也好理解,王蒙哥手下大部分都是扬州兵,他们日夜盼着返回家乡,与父母妻儿团聚,都巴不得打回江都。
而康茂才和陈野先都是江南本地人,手下队伍同样如此,那些义兵们响应号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家乡。
若让他们远离故土作战,必定士气大减,兵无战心。
故而两人都不愿渡江。
结果在进攻江都的问题上,四人扯了好几个月的皮,最后西宁王实在不耐烦了,朝陈、康二人斥责道:“你们推诿不愿作战,是在害怕江都贼军吗?”
陈野先劝道:“王爷,脱脱丞相正在徐州集结兵马,目的就是为了南下攻打高邮和江都。我们冒然进攻,只会影响丞相方略!”
王蒙哥冷笑道:“我们若是能打下江都,丞相只会高兴,怎会怪责我等?”
康茂才阴阳怪气道:“王将军,你说的轻巧,若是打输了又如何?你想攻打江都,还不是为了替子报仇?”
王蒙哥大怒:“还未开战,就先言败,倘若在我军营,我先砍了你脑袋!”
康茂才毫不示弱:“王将军现在倒威风了!当初贼兵刚拿下江都,立足不稳时,是谁放弃江都,退守镇江?”
王蒙哥怒道:“我当时已接连作战,兵马疲惫,也无后勤支援,如何攻城?”
陈野先道:“如今贼兵有五万之众,我们三支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多人,如何能取胜?”
这是两人最常用的推诿之词,王蒙哥心中一动,道:“台州的方国珍实力强大,又刚刚归附,可以让他领水军攻通州,定能牵制住大量贼兵。我们再与镇江军合兵,齐攻江都,成算极大!”
康茂才冷笑道:“方国珍此人反复无常,根本不是真心归附,就算让他出兵,他也定会出言推诿!”
王蒙哥道:“朝廷前几日不是派了使者南下,说要去封赏方国珍吗?咱们可以联系使者,让他封赏前,勒令方国珍出兵,相信他不会抗拒!”
康茂才还来不及反驳,西宁王已经拍着大腿道:“好,本王这就派人联系朝廷使者!”
于是这才出现朝廷官员让方国珍出兵通州的事。
后来方国珍果然答应了,西宁王和王蒙哥大喜,便要立刻出兵,与方国珍同时进攻。
结果康、陈二人又开始反对,都说渡江作战风险太大,尤其是江都距离集庆太远,需要渡江补给,若是补给受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王蒙哥大为恼怒,却又不得不依赖两人的兵力,只能妥协道:“那我们可以先攻打真州,有了立足之地,再进攻江都!”
康茂才依然反对:“攻打真州和江都并无太大区别,我们的补给都会非常困难,倘若战事不顺,士兵甚至无法渡江返回!”
西宁王早就不耐烦了,怒道:“你若不愿领兵,就把兵权交出来!”
康茂才暗暗生怒,心道:“我的人马都是自己拉起来的,凭什么给你!”
正要反驳时,陈野先拉住他,劝道:“我有個折中的法子,可以让滁州、和州的兵马同时参与作战,如此胜算就大多了!”
若是以往,滁州的兵力要防备濠州,和州的兵力要防备无为。
不过贾鲁眼下正在攻打濠州,无为的兵力也被徐寿辉抽掉许多,用来防守江州。
这种情况下,确实能够调动两地军队。
西宁王道:“这才像话,本王这就向他们传达命令。”
于是一来一回,又耽搁了许多时间,等西宁王与滁州、和州两地人马约定好后,方国珍兵败的消息传来。
西宁王一面加紧督促方国珍继续进攻,一面领着集庆的兵马朝大城港而去。
当西宁王进军时,赵德胜也奉张阳泉的命令,领兵三千,驰援真州。
这支援兵是徐百升主动要的,他给张阳泉写信时,认为集庆的兵马会优先攻打真州,所以希望增派援兵。
张阳泉如今手中的兵力也不多,故而只派了三千人。
赵德胜领着三千人来到真州时,徐百升已经整兵列队,做好了出征准备。
士兵们集结在北门附近,数量七千,还有三千人很早就被徐百升派到滁州边界,另做他用。
赵德胜来到北门,瞧见徐百升的部队时,不由暗赞一声。
这支军队排列整齐,士卒们目光凌厉,队伍中除了盔甲碰撞声音外,听不到任何嘈杂之音,充满着一股无声的肃杀之气。
徐百升练兵的法子应该和秦苓君一样,只不知他用了何种办法,取得的练兵效果竟比秦苓君更好。
不等赵德胜多想,徐百升便走了过来,沉声道:“赵将军,真州城就交给你了,麻烦替我守上几日!”
赵德胜愣道:“我守城?那你做什么?”
徐百升道:“我领兵出去作战。”
赵德胜忙道:“冲锋陷阵的事还是我来吧,你在城中驻守!”
徐百升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问道:“赵将军的作战计划能否告知在下?”
赵德胜漆黑的面容微微泛红,他没什么作战计划,到时哪里来敌人了,过去消灭掉便是。
徐百升道:“根据我的分析,敌军会从滁州、和州、集庆三个方向进攻,总兵力可能达到五万,赵将军可有退敌把握?”
赵德胜强笑道:“既然来犯敌人这么多,咱们坚守比较好吧?”
徐百升摇了摇头,道:“虽然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增筑城墙,但时间太短,以眼下城防情况,固守是下策。”
赵德胜抬头看了眼真州城墙,上面确实增筑了数尺多高,颜色呈淡灰色,表面也不平整。
他叹了口气,道:“可惜水泥都被调到通州去了,不然调些到你这里来,城墙一定会修筑得更为坚固!”
徐百升道:“就算真州城被修筑得像江都一样坚固,守城依然是下策。真州地势不高,他们若是挖渠引水来攻,还是难以守住!”
赵德胜惊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徐百升面色沉静,道:“赵将军不必担心,我有办法退敌,不过需要你帮我守住真州城。”
赵德胜迟疑道:“你真有信心击败五万敌军?”
徐百升道:“他们人数虽众,却并非同时攻来。赵将军静待佳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