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升率领大军继续西进,一日之后抵达了洛水最窄的河道——塔儿湾。
洛水是黄河右岸支流,仿佛一道天然屏障,将洛阳保护在河岸北侧。
抬头望着塔儿湾北岸,只见十万蒙古大军距离岸口一里左右,排成一支看不到尽头的队列。
一阵北风吹过,黄土漫天,空气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塞因忽达赤昂首挺胸,驻马在队列最前方,尘土飞扬之中,他的绺子头也随风摇摆。
望着对岸的二十万贼兵缓缓靠近,塞因心中战意昂然。
塔儿湾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
塞因手下这支人马是孛罗帖木儿的铁军,光从装备来说,比扩廓的人马更加精良。
虽然对面的江都军有二十万之众,装备也不差,但骑兵却只有六万,所以他对这一战信心十足。
徐百升也正在观察着自己的对手。
他与扩廓帖木儿交手过,这时看见孛罗帖木儿的骑兵,不禁暗暗点头,这支人马并不比扩廓的军队逊色。
敌人以逸待劳,而且占据地利优势,这种情况下冒然进攻,胜算极低。
他当即传下命令,在洛水南岸安营扎寨,同时派人去徐州,下令让耿三率领战船过来支援。
塞因见贼兵不过河,也命令大军在北岸扎营。
双方对峙了数日后,徐州的战船火炮沿着大运河进入黄河,再从黄河拐入洛水。
一共五十艘战船,每船都有六门火炮,洛水狭窄,战船排成两列,如通一条长蛇般驶来。
元军瞧见江都军的大战船过来,心中都有些发怵。
对蒙古人来说,最讨厌的就是水战,而水战刚好是江都贼兵最擅长的手段,江都军火器更是闻名天下。
塞因毕竟领兵不多,缺乏应变之能。
瞧见敌人战船过来后,也只当敌人想要渡河,便没有多做调整,继续在河岸列阵,等着半渡而击。
一名青年将领来到他旁边,沉声道:“大帅,贼军火炮射程远,咱们在这里会被攻击到!”
那青年将领正是也速。
塞因吃了一惊,看向敌方战船。
只见对方船只正在调整位置,似乎在做炮击准备,急忙下令大军又后撤了一里,距离河岸两里距离。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江都军二代火炮的射程,这个距离依然在射程范围内!
也速虽然与江都军交手过,却只知对方射程远,并不知极限距离,更何况战船上大部分是改进过的二代火炮。
话虽如此,徐百升却并未下令进攻,只是让战船调整好射击的位置,便抛锚停船。
一直到了晚上,正如徐达猜想,元军将营寨调整到两里外。
子夜时分,徐百升命耿三率领神机营士兵上了战船,只听“轰隆隆”一阵炮响声响起,无数炮弹划破夜空,射向对岸元军营寨。
正在睡觉的元军纷纷被惊醒。
塞因连鞋子都没穿,匆忙奔出大帐。
抬头看去,只见营帐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炮弹破空的尖啸声和砸中帐篷的碰撞声。
他赶忙传下命令,让大军弃了营寨,撤退到河岸四里之外,重新集结大军,准备应对过河的贼兵。
然而举目看向河面,贼兵却并未趁夜过河。
没了营帐,士兵们只能露宿野外。
塞因悄悄派出少量士兵,去把辎重搬运过来,重新安营扎寨,一直忙到清晨,新的营寨才总算安好。
塞因正要去休息,突然瞧见对面的贼军忙碌起来,只见一群工兵搬运着大量木头,似乎打算修建浮桥!
“大帅,怎么办?”一名元将问道。
塞因望着排成一列的战船,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若是过去阻止,肯定会受到火炮攻击。
“也速将军,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他问。
也速沉声道:“贼兵火炮厉害,咱们无可奈何,只有在这里等着了!”
塞因点点头,心中充满无奈。
自古以来,守河的部队都可以凭借半渡而击的法子占据优势。
修筑浮桥更不可能,修到一半,他们就能乱箭将工兵射死!
然而这帮贼兵利用火炮优势,逼得他们只能停驻在远岸,眼睁睁望着对方修筑浮桥,简直是在羞辱人!
眼见士气低落,塞因大声道:“大家不必怕,他们的火炮笨重,只能靠战船才能移动,咱们离河岸远一点,火炮就没用!”
士兵们都没什么反应,塞因在军中本来就没什么威望,如今仗打成这样,将士们都对他失去信任!
也速见士气低沉,待会作战肯定打不好,只好站了出来。
“勇士们,这里是平原,最终还是要正面决战,靠的是骑兵和刀箭取胜,我们会输给汉人吗?”
“不会!”众士兵齐声怒吼。
“那就好,检查好你们的弯刀和弓箭!待会就用汉人的鲜血,洗刷他们带给我们的屈辱!”
众元兵如通狼嚎一般大叫,士气瞬间拔高不少。
对岸的猴子愣道:“他们在嚎什么呢?”
常遇春冷冷道:“给自己壮胆罢了!”
徐百升没有理会元军,继续下令工兵修筑浮桥。
到了下午,浮桥就修好了,徐百升下令骑兵先过去。
眼见贼兵过河,元军们纷纷鼓噪,想要趁过河的人不多时进攻!
有元将怒吼道:“大帅,冲过去吧!”
塞因望着战船,摇头道:“不行,不行,他们就是想引诱我们过去,绝不可上当!”
众将见他如此窝囊,脸上都露出愤怒之色。
也速大声道:“现在冲过去,就要迎着他们的火炮与他们作战,我们胜算并不大!就听大帅的,再等等吧!”
他在军中威望很高,众将领这才压住了怒火。
到了夜晚,江都军还在过浮桥,一部分过河的士兵,又开始安营扎寨。
塞因和也速驱马靠近了些,仔细观察敌军营寨。
见敌军防备严密,夜袭很难起到效果,只好放弃,回到己方营寨。
到了次日中午,徐百升二十万兵马全部渡过洛水,元军早已在远岸集结好方阵,准备好大战。
徐百升传下命令,让常遇春、左君弼和王大三人各领两万骑兵,冲击元军方阵。
只听擂鼓声响,常遇春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左君弼和王大也不甘示弱,迅速领兵冲击。
常遇春当初与扩廓手下骑兵交战时,落了下风,心中一直憋着股气。
虽然后来大胜关保,但毕竟是人多打人少,赢得并不光彩。
如今这场对决,六万骑兵打十万,还是骑兵之间的正面交战,正是他期待已久的一场雪耻之战。
常遇春亲自率领一支千人队,组成锥形阵,直冲敌人大纛。
他当初瞧见杨通贯手持铁枪,威力无比,于是也打造一根五十多斤的大黑枪,一头扎入元军阵列中。
但见他手中黑枪如游龙穿梭,遍布全身。
顷刻之间,断肢残臂横飞,元军将士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不远处,左君弼瞧见常遇春的勇猛精进,顿时被激起好胜心,也率领一支千人队,从另一个方向冲击敌人大纛。
塞因见敌人两位主将朝自己冲来,又惊又惧,就要后撤。
一旁的也速却不惊反喜,急忙劝道:“大帅不必惊慌,敌人一味莽撞冲杀,阵型必定大乱。可以让左右翼各分出一支人马,包抄敌人后路。”
塞因听从了他的建议,当即传下命令。
然而也速毕竟不是察罕和王保保那样的优秀将领,并不知战场情况瞬息万变。
如果现在是元军占优,军士们意志坚定,斗志高昂,自然可以分兵包抄,将敌人装入口袋,分割剿灭。
然而眼下江都军斗志更加高昂,元军因为刚换新主帅,又被敌军火炮趁夜轰击,疲困劳累,斗志低迷。
将士们心中都充满彷徨,对能否打赢这一仗充满怀疑。
这时候分兵,只会导致阵线被敌人冲破,适得其反。
命令传下去不久,左右翼的局面迅速恶化,与其说是分兵,不如说被敌人切割成两半。
随着常遇春和左君弼各自冲锋,江都军气势如虹,士兵们越战越勇!
塞因的中军隐隐有抵挡不住的征兆。
这时候,塞因若是亲自领兵反击,也许还能提振士气,扭转局面,只可惜他并不擅长战场厮杀,只能躲在后面看着。
眼见各处战局都开始恶化,他大脑一片空白。
也速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战略,竟会导致局面恶化至此,心中大受打击!
就在这时,塞因突然发现徐百升趁着骑兵大战时,悄悄将步兵一分为二,绕过战场,想要包抄他们后路!
他又惊又怒,急忙下令鸣鼓收兵!
也速急道:“大帅,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可撤退啊!”
塞因怒道:“仗打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胡乱出主意!再不撤军,莫非要将十万大军都折在此处?”
不听也速劝阻,坚持下令撤军。
现在正是相持的关键时刻,前方将士正在与敌人死拼,却忽然听到退军的鼓声,心中斗志瞬间就垮了。
于是撤军变成溃退。
战斗进行不到两個时辰,元军十万骑兵就出现溃败,如此大的败仗,也只有当初的沙河之战可以相比!
常遇春、左君弼和王大各自率领骑兵追击,一路掩杀两百多里。
蒙古骑兵分崩离析,只剩两万残兵逃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