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规则你们得说出来啊,还什么潜规则,我哪知道有这样的规则!”
吴则气不打一处来,很是觉得委屈,“年前申请加入协会,交了几千块钱一年的会费,就给我一本协会的规章制度,薄薄的一本!我违反潜规则,那本规章制度上哪条哪一行写了那条潜规则?”
他还有意见呢,交了六千元的会费,到现在为止,协会也没体现出任何价值,哪怕给他发条短信或者喊他开个会都没有。
现在还说他违反了潜规则,是个人都得有意见。
“潜规则就是不成文的规则,大家私下定下来的口头承诺,那些明文规定的规章制度,不是一回事!”乔康都被吴则的作态给气笑,看起来吴则是想耍无赖。
吴则也没想着协会能真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有项目,或者省内出台什么政策,哪個产业有资金倾斜,给他一点信息就行。
“反正我已经违反了所谓的潜规则,爱咋的咋的,还能把我抓起来?”他就是混不吝的态度。
赚钱比什么都强。
“你可不要小看协会的影响力,全省地勘单位,对清泉多金属公司进行了封杀,不给他们提供勘探技术服务,也不配合验收。前段时间清泉多金属公司有一个项目请了外省的勘探队伍过来,结果提交了设计方案评审,愣是被咱们省内的专家否决了七八次,省外的勘探队伍私下打听了解内情之后,直接就跑了!”
乔康苦口婆心的给吴则解释清楚,“你那个项目,我看也是难办,到时候验收,肯定给你找麻烦。以那些专家的才能,在你们项目上随便找点错漏,把你项目给卡住,那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这些专家,分明是公报私仇,相当无耻啊!”吴则哼道。
“话不能那么说,主要是错在清泉多金属公司之前。你不知道这家公司有多么肮脏可恶,它当初得罪了几乎全省各大勘探单位,就应该料到今天会有这样的报应。”
乔康说罢,又抽出一根烟,还不忘给吴则也丢过去一根,点燃香烟吸了一大口之后,才缓缓道:“我建议啊,你想个办法,解除委托合同,尽早跟清泉多金属公司撇清关系。亡羊补牢,挽回点口碑和形象。”
“不行。”
吴则忙了一个多月,之前走了些弯路,眼看着锡矿项目有了转机,正待验证猜想,勘探发现更多的矿藏,这时候半途而废,从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况且项目258万元的勘探费,人家老板大气,那钱说给就给。
不说对得起老板之类的话,这钱自己不能不赚!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管你什么潜规则。
“你看,胜利,你劝劝他!”
乔康是觉得吴则年纪小,不知社会复杂,一时间也没办法。
杨胜利板着脸,直接言明道:“你这么做,等于是跟全省各大地勘单位作对,将来没好果子吃!不要把别人想得太美好,社会上多得是小肚鸡肠的人。你非要跟清泉多金属公司合作,就会有人看你不顺眼。”
“呵。”吴则撇了撇嘴角。
看不顺眼就看不顺眼,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想法,有项目做,有钱赚,比什么都强。
“大家都遵守规则,就你不遵守规则。你以为别人不想做项目,不想赚钱?”
杨胜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往最坏的结果说道:“搞不好,你以后在省内一个项目都拿不到!”
“没那么严重的。”吴则倒还是比较乐观,“我之前又不知道这些潜规则,不知者不罪。等我做完这个项目。”
他觉得乔康和杨胜利在这件事情上小题大作了,手头一堆事情,也没闲聊,抽完一根烟就告辞回到了公司。
公司员工都在。
“开个会,这两天大家把手头工作收拾一下,然后回家过个好年。”
吴则进屋就马不停蹄的召集大家开会,等到大伙儿落座,言简意赅道:“说一下,今年年底奖金基数是1.5万元,根据大家的职称,以及在项目上的表现,奖金高的会超过2万,低的也不会低于1万元。具体数字,我就不公布了,稍后杨主任会发到各自的工资卡。”
这话说完,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有这笔钱,大家确实能过个好年。
“老板万岁!”
“我有个同学在省城地质队工作,据说他们单位今年的奖金只有三千多块钱。”
“有项目奖金,还有年底奖金,还过什么年啊,今天春节咱们公司别放假了,咱们干活到死!”
“你可闭嘴吧,你自己干活,我们放假。”
“今年赚的钱,差不多够我在老家起一栋新房子了。别人家都建了砖房,我是大学生,结果家里房子却是全村最烂的,让人笑话。正好趁着今年过年回家,跟我爸好好商量一下。”
公司就这么几个人,一个人一两万元的奖金,其实总数并不多。
这也就是吴则慷慨大方的原因。
有钱大家一起赚,这就是他治理公司的理念。
“行了,废话不多说。”
吴则压下了大家激动的情绪,“山河,铜镍矿的设计方案进展怎么样?”
“搞完了,提交上去给专家看过之后,如果没问题,明年初就能出去继续作野外工程。”
杨山河把手头的活干得差不多了,没有压力,心情大好,“不仅铜镍矿项目的设计做完了,我们还抽空做了一个石墨矿项目的立项申请。说起石墨矿,还得感谢老板的老丈人,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石墨矿项目什么情况?”
吴则连忙询问。
他忙得脚不沾地,老听人说起石墨矿项目,反而还没有好好去了解具体的信息。
“按照市县的区域进行划分,各单位申请勘探的范围。我们公司申请了市内的五个县的调查范围,不过我估计能申请下来两三个县的工作量就还行,能有几十万元的经费。”
杨山河之前专门了解了一下,一五一十跟吴则汇报。
“行,石墨矿项目的申请,杨山河你盯着点。”
吴则倒不是看不上那几十万元的勘探费,主要是腾不出手。
“老板,石墨矿全省大调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果发现找矿靶区,还能申请更大资金成立真正的勘探项目,这才是各单位追求的目标!”杨山河提醒道。
“嗯,你往这方面努力争取。”吴则暂时抽不开身。
“好,我全力争取!”
杨山河得到吴则的委托,感觉自身受到了重视,顿时斗志昂扬,“石墨矿产业投资大,没准真能申请上千万的项目,老板,到时候你给我发项目奖金可别心疼!”
“你要是真能拿下一千万元的项目,给你50万元的奖金!”
吴则不认为杨山河能成功。
省内哪里是重点石墨矿找矿靶区,他心里很清楚,绝不会是他们所在的市辖范围。
“没什么事了?没其他事,大家散会,把手头资料整理一下,搞完就可以放假了!”
散会之后,吴则把杨晓芳拉到了一边,低声商量道:“年底奖金,麻烦你给大家发到银行卡。另外,金泰地质公司给咱们干了不少活,正好过年了,咱也得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
杨晓芳心里倒是有个想法,“给人家买点大米粮油?”
“买年货送给他们,咱还得专门跑一趟省城,太麻烦了。这样好了,给他们发点红包,给他们公司账上转点钱,我打电话给余恩钛说一声。对了,他们公司员工这段时间出野外的补贴,咱也在年前给他们转过去。”吴则如是说。
杨晓芳却不太情愿,“余恩钛才刚借了咱们50万元,这会儿又给他们发红包!”
“一点心意。”
吴则拉着杨晓芳的手,满脸微笑,“在项目上的时候,余恩钛经常出谋划策,对我们帮助很大。人家这么大个教授,到项目上手把手帮咱们,咱们也得表示表示。”
“给多少?”杨晓芳终究还是心软了。
“2万吧,项目结束了,到时候再给他们奖励。”
“莪马上就给他们转账。”杨晓芳扭头就去实施了。
“老婆真是太棒了。”
吴则说着,便拨打了余恩钛的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才接通。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余总。”
“什么事?”余恩钛语气冷漠。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这段时间出野外,你们公司员工的野外补贴,一会儿打到你们公司账号。”
吴则话语倒是非常的舒缓,“余总,你个人的野外补贴,我们是给你算100元每天,低了点,希望你不要嫌弃。”
“行,知道了。”余恩钛的话音还是波澜不惊。
“为了表示感谢,额外给你们打了2万元钱,就当是给兄弟们拜年了。”
“额?”
余恩钛觉得这是个意外收获,所以情绪终于有所起伏,而后一改冷漠的语气,“那我就替公司员工向你表示感谢,多谢吴则慷慨!另外,预祝你们新年之后,项目多多!”
挂断电话,吴则就又去跟杨晓芳对账去了。
这一年做了好几个项目,有多少笔入账,有多少笔支出,还有哪些工钱没有支付,还有哪些税没有上缴,都得一笔笔对账。
员工们都放假了,他们还在闷头打算盘,总算是在除夕夜前,完成了所有工作。
大年三十那天,他才开车带着老婆孩子和母亲,返回了老家。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屯里各家各户,在除夕夜当晚,在新年倒计时的最后时刻,都会燃放璀璨的烟花。
噼噼啪啪的烟花爆竹声中,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熟睡的孩子也被惊醒,在响亮的哇哇哭闹中,拥抱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在家热闹了一天,大年初二吴则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省亲。
大年初三,吴涛带着屯里的钻工,开着皮卡,直奔清泉县。
公司员工要到大年初七才来上班,作为公司老板,吴则任劳任怨,亲自到项目现场,确定钻机位置,开始打钻。
枯燥的日子,不知不觉流淌,公司员工陆续回到项目上,金泰地质公司的人,也来到了项目上。
捷报也是一个个传来。
“老板,12号勘探线的钻孔打穿了第一个锡矿层,见矿情况还不错。”
“8号勘探线的钻孔打到了第二层的锡矿层,就在第一层锡矿层的下面六七十米的地方,深度190米左右。”
“12号勘探线的钻孔也打到了第二层锡矿层,厚度2.7米,锡矿品位0.3%。”
“其他钻孔也打到了第二层锡矿,厚度稳定,品位稳定,与第一层锡矿情况类似。”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局部的逆冲推覆构造!”
隔三差五就有钻孔验证了他们的推论。
在复杂的地质环境中,理清楚地下构造情况,确实能够给找矿工作带来更大的便捷。
在项目开展过程中,黎东贤没有来项目上看过,甚至甲方都没有派人过来监督,似乎对吴则很信任。
在吴则拿着结账申请去找黎东贤签字的时候,对方也是非常爽快的签字打钱。
这种合作关系,彼此信任,感觉是如此的默契和舒适。
在跟黎东贤见面的时候,吴则有些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他也想问问清泉多金属公司跟省内勘探单位之间的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话到嘴边,最终咽了回去。
问清楚了,兴许能够满足自己的好奇,但这样做,没准就破坏了双方现在这种保持微妙的舒适的合作状态。
吴则以为这个项目会顺利的开展,而后圆满的结束,但终究还是出现了波折。
杨晓芳突然给打打来电话,十万分火急,公司代表必须马上前往地质学协会召开一次重要的会议。
吴则以为是进行石墨矿全省大调查的动员会议,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除了他和余恩钛之外,其他人都是协会的常务理事长、秘书长,或是重要的协会成员代表,比如地矿局、有色局的代表。
谈话的地方,不像是会议的形式,倒像是审问。
吴则和余恩钛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总是在他们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