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九仪翘腿坐在山涧旁,身下是潺潺流过的溪水,鱼儿顺流划过。
斗篷裹着面纱,随意挂在旁边灌木上。
她素面朝天,笑意盈盈,手中提着一根钓竿。
丝线垂入水中,一颤一颤荡漾间,水面不时有水虫掠过。
她年约二旬左右,长相极美,轻笑间山花折腰、孔雀低头,万物静谧安宁。
“来了。”
浮标一沉,鱼线陡然绷紧,是有大家伙上钩了。
阴九仪神色一变,发力往身后拽,双足在地上蹬出两条沟壑,浮土堆积。
刷水面破开,钓钩跳到半空上面勾着的不是大鱼,而是一道影子。
影子快如飞梭,一下子没入阴九仪胸口。
“呼呼呼!”
阴九仪大口喘息,抬手抚摸右手腕,紫青爪印赫然浮现。
“牲口一般的力气。”
她没料到,钟生还有缩地成寸的本事,险些被他近身。
幸而本体未至,施展个手段便及时抽身。
山涧垂钓,实乃事先预留的后手,如今派上用场。
她回头看去,破碎的水面,倒映出钟生和魏搏侯相对无言的场景。
“不愧是杀了蟾道人和红花坛主的凶徒,我这次冒失了。”
阴九仪嘴角弯起,“不过,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找不到萧九孔的下落么?”
“奇门脉络,外行人一头雾水,我辈却如观掌纹。”
“萧九孔的下落,就在……”
钓竿猛地旋转,朝着某个方向停下,末端直挺挺指向某個方向。
半日后……
阴九仪站在茫茫大雾中,抓着一卷手书册,怅然若失。
“萧师兄,你糊涂啊!”
“乱世中,若无自保之力,何来世外桃源。”
“你携带重宝,人人窥伺,即便打退几波敌人,也难保对方卷土重来。”
“遁甲天书,便是你取祸之道。”
茫茫四方,无人回应,只有阴九仪一人身影。
萧九孔如黄鹤一去,杳无音讯,始终不见回应。
但这卷遁甲天书,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被阴九仪收到手中。
“我不知你是死了,还是活着,这片幻境全在你一抹执念间。”
阴九仪深吸口气,“同门一场,若你还在,我少不得押送你回去受审吗,但现在么?”
“不如成全你的美梦,让此地永存于世间。”
她摆动纤手,取出一颗宝珠,雾气袅袅,变化出鸟鱼草木、建筑城池等景象
“从今往后,你和你的小世界,就化作海市蜃楼,长存于世。”
“大海、沙漠,到处都是你的家园,再无人能找到你,打破你的安宁。”
阴九仪随手一抹,宝珠猛地扩大,眨眼间吞没这片苍穹和大地。
几个时辰后……
所有雾气都消散一空,地面露出本来的土壤,再无任何别样的东西存在。
闻名远近的鬼乡,从此彻底消失了,再无半点痕迹。
天边一抹流星,是宝珠消散的残留。
阴九仪朝着天际摆摆手,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萧九孔
“接下来,秦王大战黑将军,又有反复。”
“黑将军投靠胡人,向突厥借兵,妄图乱我中原苗裔,该杀!”
“九天玄女在上,我奇门遁甲再造功业的时机到了。”
……
“刚才那么大个活人,就在我对面,你真没看到?”
钟生指着空荡荡的对面,自己也有些不信。
该不会撞见女鬼了?
不对,自己是见鬼的行家,真要是阴鬼,不可能察觉不到。
“大哥,就你一人,没见到有其他人在。”
魏搏侯摊开双手,一指身旁,“不信你问问驴子和毛猴。”
小毛驴和猿猴,正抱着肉骨头啃,满嘴流油,闻言看过来,点了点头。
钟生皱眉,捏了捏太阳穴,只能说奇门玄妙,来如梦幻去如泡沫,除了他本人外,无人能见到。
“阴九仪,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魏搏侯提着一袋子金银,哐当放在桌上,砸得动静很大
“大哥,十两一枚的元宝,金银各自融了三五十个,您收好。”
“还有……”
魏搏侯从怀中,掏出书册、绢书、玉简等,上面都有文字图画。
“这才是好东西,法术秘册,千金难买。”
红花坛教众,或多或少都有一两手法术,随身带着秘册。
世间最难,难得真传,这可是比性命更宝贵的东西。
“大哥,从他们身上搜到,大半都是浮财,唯独这些东西最宝贵。”
钟生摆摆手,“送给你了。”
魏搏侯愣住了,他本意不是这个,老大也太大方了。
“有价无市的东西,留着自己琢磨吧!”
钟生意思很明显,法术秘传,说起来无价之宝,实则很难变现。
买得起的人不想买,想买的人买不起。
魏搏侯一想,是这个道理,不由得懊恼不已。
他心有不甘,“大哥,红花坛的老巢,肯定比金光如来更富庶百倍千倍,不如去端了他们老巢,咱们赚一笔大的。”
钟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红花坛覆灭,但弥勒使者还未现身。
“我这就去打听情况。”
魏搏侯兴冲冲往外走,突然后领一紧,双足立离地,腾云驾雾般往后飞去。
“大哥,你做什么?”
是钟生揪着他领口,直接扔到后面。
“刷!”
一条白线掠过他刚才的位置,人腰粗的木头桩子,切豆腐般拦腰斩断,悄无声息。
魏搏侯后背汗毛竖起,如果他还在那里,现在哪还有命在。
“有危险,大哥快退。”
白线重新出现在面前,像是长了眼睛,对准了钟生和他。
魏搏侯急忙动手,用弹弓打出一颗铜弹子,尖啸飞出。
白线掠过,铜弹子落地,开花般裂成八瓣。
他转身走到隔壁铁匠铺,拧起几十斤重的铁砧,怒吼着举起,挡在白线前面。
耳边响起沙沙声,像是春蚕啃噬桑叶,略微柔和。
魏搏侯反应过来时,铁砧齐中劈成两半,脱手砸在地上。
他一片忠勇之心,奈何实力有限,实在挡不住白线的突袭。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旁白猿兴奋吼叫起来,上蹿下跳,似乎在说什么。
它指着白线,朝钟生叫个不停,脸涨得比屁股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