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曹大恩,你可知罪?”
崔书生淡淡开口,周围气氛陡然一收,变得无比庄严肃穆。
虽然两旁没有狰狞鬼差,也无全套仪仗,却偏偏透出无比神圣的气息。
跪在地上的富商白白胖胖,身穿铜钱纹绿绸锦袍,闻言喊冤,“冤枉啊,我生平行善积德,从没与他人起过冲突,也没害过人。”
“崔书生,莫要信了小人挑拨。”
他神情恳切,差点哭出声,周围百姓听了,都认为他真是冤枉的。
便有人忍不住开口,“你别急,若真是清白,崔书生定会还你清白。”
崔书生神态平静,不为所动,缓缓说道,“你的罪行,是以次充好,用商陆冒充人参。”
话音刚落,他招手请来苦主,苦主是一对父子,青年人搀着老者。
“我老父病重,重金向曹大恩购买人参续命,没想到熬成药汤喝下,病情反而加重,一命呜呼。”
青年抹着眼泪控诉,旁边老者默然不语,赫然是已死之人的魂魄。
四周哗然,奸商以次充好不稀奇,如果在救命的药物上动手脚,可就是丧尽天良了。
如今害了一条人命,铁定要吃官司。
商陆根形似人参,未经炮制有剧毒,贸然煎服非但不能救命,反而会加重病情。
商人还在嘴硬,“我不认,口说无凭,你们可有证据?”
崔书生取出一面圆镜,对着商人面门照落。
钟生盯着镜子,那就是秦王照骨镜,能照出人性善恶,罪孽往事的先秦古宝?
一阵光影流转,众人眼前恍惚间,看到在空中浮现出一轮圆镜,镜中是商人曹大恩的过去。
“老爷,这批参货不对呀?”
“不是人参,是商陆的根须冒充而成,还用胶水粘过。”
商陆虽然也是药材,但相比人参的价格,却是天壤之别
曹大恩面目狰狞,连声呵斥,“一斤商陆多少钱,一斤人参多少钱?”
“不靠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活计,咱们卖药材的吃什么?”
“别废话,用碎参须泡水,熏染上气味,只要不吃到嘴里,看不出真假。”
手下还是犹豫,“老爷,咱们卖药的,货不对版,是要出人命的。”
曹大恩越发凶恶了,“你不听话,我现在让你没饭吃,饿死。”
“不敢,不敢,我做,做!”
水光一闪,镜中的场面逐渐散去。
周围哗然一片,百姓们都看出曹大恩伪装背后,是罔顾人命、贪婪恶毒的无耻奸商面孔。
对比刚才故作可怜、惺惺作态的模样,越发觉得他该死。
“崔书生,判他,判他。”
曹大恩早已瘫软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闻言直起身子。
“你不能判我,我犯法有官府审判,崔书生你一介平民,与我同等,凭什么审我?”
他心中还抱有希望,自己积攒的不义之财,都孝敬了当官的,只要官司打到官府,肯定有办法脱身。
听到这话,围观百姓心头一阵悲哀,官商勾结、不帮穷人,入了八字衙门,还能有公道吗?
“我能!”
崔书生提笔上前,一字一句说道。
“立身阴阳、替天行道,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权柄,无论你是恶人还是恶鬼,只要犯在我手上,皆无处可逃。现在,我崔玉便判你毒害人命,该杀!”
崔玉左右环顾,发现没有阴差在附近,只好自己动手
他挥动手中粗管毛笔,对着曹大恩额头一戳,大颗墨点落在他脸上。
“啊!”
曹大恩拼命转身逃窜,拨开人群,眨眼间逃得不知去向
跑了一段路,却见无人追上来,心头松了口气
什么崔书生,沽名钓誉之辈!一介文弱,自不量力,偏偏要给死鬼出头。
“待我买通官员,定要治你个私设公堂的罪名。”
曹大恩面容扭曲,满心都是怨恨,却没发现额头的墨点,已经晕染开来。
黑气流转全身,染得皮肤漆黑如墨,就像是刚从墨水中捞起来。
“喔喔喔!”
耳边响起鸡鸣声,天亮了,曹大恩回到卧室,刚要钻入被窝暖暖身子,却发现遍体冰凉一幕。
一家老小,包括下人奴仆,都围在他床边痛哭,嘴里不停喊着‘老爷、老爷’。
床上一人面目漆黑,双眼紧闭、嘴唇乌黑,早已死透了,赫然是他曹大恩。
旁边有仵作正擦手,“是中毒死的,死者生前服用了商陆根。”
“没病没灾的,吃这个干嘛?”
商陆虽然也有药用功能,但内含剧毒,经常有人将商陆误认为人参食用而中毒。
曹大恩闻言怒不可遏,“胡说什么我还没死,你给我走开。”
他伸手推仵作,结果扑了個空,踉跄跌入漆黑尸体中,彻底陷入黑暗。
崔书生的判决,曹大恩以假药害人,同样因为假药中毒而死,因果报应。
城隍庙前,钟生看着眼前一幕,含笑点头,这书生不迂腐,杀伐果断,值得一见。
青年搀扶着亡夫,对崔书生叩拜再三,感恩戴德离去。
接下来,崔书生又审了几桩案子,无不是条理清晰、证据齐全,没有一桩误判的糊涂案子。
“都散了吧,改日再来。”
眼见天色将明,崔书生拜别众多百姓,从城隍庙前走来。
人群纷纷散去,有少年站在路口,牵着一头精神的小毛驴似乎在等他。
“这位朋友有何贵干?”
崔书生打量钟生,不像是来伸冤的,毕竟以钟生的精气神,他不欺负别人就很好的,哪里还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找他麻烦。
“久闻崔书生大名,终南人氏钟生,特来拜访。”
崔书生一听,拱手道,“原来是钟郎君,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原来阁下也能夜游,无怪乎能屠戮伪龙,拯救苍生,平定河北乱局。”
钟生也客气道,“崔书生公平断案,人鬼无欺,让我大开眼界。”
“世间官员若能如你这般,必定是衙狱澄清,永无冤案。”
“你不做官,实在是可惜了。”
这一波是商业互吹,双方都很受用,毕竟同为评书界中的头面人物,都听过对方的事迹。
二人一直久仰大名,今日有机会见面,觉得果然不负盛名。
钟生寒暄几句,便问出此行来意,“听闻最近滁州有事,人参出路断绝,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