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自来风行道家之学,犹如唐时佛法昌盛一般。
不论民间、官室,皇宫大内,对道家之说皆颇为崇敬。
要说这其中的缘由,却与五代战乱以及大宋立国定鼎有所关联。
有一句话叫做,乱世道家下山救苍生,盛世和尚化缘渡红尘。
但凡经历过五代乱世的士大夫,无不对道家之人多有崇敬,便是那宋太祖赵匡胤,也对道家大士希夷先生多有敬服,并留下了“一盘棋局赌华山”的传说。
二狗自说炼丹法有成,不管是真是假,众人便只当真,却不会有人深问。
你道为何?
若得他炼丹法成为真,只此露了行藏恐为他人窥视。
若得二狗丹法为假,你吃他酒食,却破他虚言,坏他名头,岂不是恩将仇报,做得白眼狼行径。
故而听得这野郎中一问,却俱都大惊,只拿眼瞪这不知好歹的贼厮。
【飞天狻猊】仇天豪意气最盛,当即将桌子一拍,喝道:“直娘贼!你这厮莫不是吃醉了,何敢探问小官人的机密?!”
那野郎中只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此番听得仇天豪呵斥,再看周围人等愤怒的眼神,更是一腔酒意化作冷汗冒出,连忙跪地喊道:“小官人恕罪则个!恕罪则个!小人醉酒失智,口不择言冒犯官人···”
二狗却心中不怒反喜,他此番花钱请人吃饭自是有目的的,谁若真当他是個慷慨的冤大头那才是大错特错。
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若不好酒好肉招待这一番三教九流,他的名声如何打出,心中谋划又如何实现?!
二狗摆手笑道:“不妨事!仇兄暂且息怒,那郎中也毋须忧虑,我这炼丹法本就是用来造福众生的,便你等不问,未来我也自当广为传播!”
仇天豪自听得二狗劝阻,却仍然对着那野郎中“哼”了一嗓子,方才落座。
野郎中于惴惴中起身,对得二狗一稽,然后小心的坐下,却不敢再继续探问,只闷头吃些馒头酒水压惊。
与二狗同坐的算命半瞎子更擅长揣测人心,他拱手赞叹道:“小官人豪气直冲云霄,堪称贤人也!如是我等当闻,官人作的何丹法?”
二狗大笑道:“我丹法从学灵机观灵机道人,学得几般秘术,可生雷发火,此自不必说。我却炼得一盐术,可自常见食盐中炼得盐精。”
盐精?
众人闻言虽不知其名实,却也不明觉厉。
半瞎子捧哏问道:“但不知这盐精为何?”
二狗却从布兜里掏出一小瓷坛子,直如两三斤的酒坛一般大小。
他将瓷坛放置桌上,打开封塞,从中抓出一把雪粉般的细盐,任其纷纷落回坛中。
众人看得那雪盐粉,俱都惊奇不已,许多人都站起身来探看,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纯净的细盐,更别说还挂着个“盐精”的名号。
二狗却一边撒盐,一边笑着自道:“此便是我所炼之盐精,每一担粗盐可得半升,如此盐精之品貌诸位当可一观。”
在二狗的指挥下,一众人等竟排得队列次第近处观看,二狗更是每人分他指盖大小的一小撮,以作赠礼。
待得众人看过一遍,又纷纷落座之后,其中一个走商忍不住问道:“却不知小官人这盐精有甚神异之处?”
二狗肃然道:“此盐精若炼成,须得用道家祝言礼赞,然后行道法秘炼方成,却是有些神异之处。诸位当知,这盐精自有一般食盐之味,却纯净无暇,无有盐毒,平日人若吃它,当可舒经活血,强身健体,以至延年益寿。
不过这并非其真正神异之处,诸位行走在外,当知一些邪异之事,这盐精善能祛邪,尔等若得遭遇不详,以此盐精画圈,人躲在圈中,自可诸邪不侵。若使盐精撒出,更能伤邪怪,就似火垩灰(生石灰的古称)之于人畜一般。”
众人听得大是哗然,无不将二狗所赠的那撮细盐小心的收藏起来,不管小官人这话是不是真的,自家总不曾吃亏,万一要是真的,这不就是多了一个护命的宝贝了么。
实际上二狗说这精盐能祛邪还真不是瞎胡诌,他在炼制这一批精盐的时候,有意模仿雷火秘药的祝词编了一套新祝词,谁想炼制出来的精盐竟然有些神异,可以对灵能造成些许干扰。
若是拿这些受祝的精盐洒在邪崇身上,还真能让它们感到灼烧般的不适。
那行商听得二狗描述,心下颇有些激动,他有些呼吸急促的探问道:“敢问小官人,此盐精可售卖的,价钱几何?”
二狗笑道:“我非是要售卖它,只我此去汴梁,要去拜见一位长辈,这盐精便是我的手信儿(见面礼的意思)。”
行商却跪下乞求道:“小官人却不知,小人乃是京城人氏,家中父母老迈,妻子丑弱,唯生的一子却染了邪气,自来痴痴傻傻,小人多方找道士高僧救治均无所成。小人此番贩货得了些银钱,却也是要寻个高道求医。今日得逢官人,乃是小人一家的造化。小人别无他物,只一些铜臭之物,愿以百贯求取一些盐精,万望官人成全。”
二狗叹了一口气,道:“你且起来,罢了!看你可怜,我且饶你一些。”
那行商连连叩首道:“多些官人!多些官人!俺这便取钱来!”
二狗却道:“且等等!我有一言须你知晓,我与你盐精却非为了钱财,你所许百贯太多,我自不能应你。时下一担粗盐值八九贯钱,我分予你一升盐精,你止拿二十贯钱与我便好,多了我自不收!”
那行商听得几乎落泪只道:“官人恩德!小人感激不尽!”
待那行商去得房中取钱时,周围人等俱都瞪眼旁观,只怔怔的瞧着二狗,那算命半瞎子却出声道:“官人高义,不愿贪人钱财,却不知为何不多施善心,一发白送他一升?”
二狗笑道:“此中因由你等却不知,若他只拿去吃,莫说白送一升,十升也送得。但是祛邪救人却不然,此关乎他家的运道因果,我若送他,他便欠我因果,此等盐精拿去祛邪却少了一半神异,只恐救他儿不成。
此番我与他钱货两乞,他虽心里感激我,运道上却不欠我,故而他所得盐精当神效非凡,自可祛邪顺当。”
众人听得此言,无不深觉有理。
待得不多时,那行商却取了一方银判来,奉与二狗桌前,道:“官人,此乃十二两银判,当可值二十贯好钱。”
二狗收了银判,却把那罐开封的瓷坛递与他道:“此坛中尚有两升盐精,便都一发予你。你且说一下自家住址,待我入得京城,有瑕便去寻你,看看你那儿女救治结果。”
行商接过瓷坛,小心的封了口,然后跪下给二狗磕了个头,又报得自家住址,然后方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