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得了那精盐,竟顾不得再住店,直退了客房,携带物什连夜赶路不提。
二狗却与一众人等吃得晚些,其间多有人试图求购精盐,却均被二狗拒绝。
或有人劝道:“官人既能货卖宝物与他人,我等也出得真金白银,不曾少你分毫,如何买不得?”
他道:“我分卖盐精与别个,非为求财,实乃怜他家事可悯。你等非有苦难,只为购宝寄财,我自不能与你等!哼!你等却不知,我这盐精直若论价售卖,莫说二十贯一升,便是二百贯卖出,我自也嫌它贱价蒙尘!”
二狗这话说完,便自拿了自家布兜,与一众人等道:“此番我已酒足饭饱,且先行告退歇息,便不与尔等同坐了!”
众人皆起身相送道:“恭送小官人早些安歇!”
待得二狗走后,这大厅堂里却如忽然放开的鸭棚,一干人等俱都开始言讨起起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不管是二狗款待大伙儿,还是他拿出来的盐精,以及他坚持不肯广开售卖的做法,无不是话题度足以让人无法拒绝的焦点。
二狗在那房中听得外面的噪杂声,却不由的露出笑意。
俗话说,赶着的不是买卖,不把这些人抻得狠了,他们如何肯卖力气去给自己广为宣传。
这精盐的炼制其实并不复杂,对时下的宋人来说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二狗作这买卖,早晚会泄了底被别家模仿。
这精盐并不是平民百姓离不开的必需品,他们自有粗盐替代,唯有那高门大户,富商豪族,才是精盐的对口客户。
二狗作得好口碑,渲染声势,正是要对这些豪富之家猛割韭菜,血赚它一波狠的!
翌日,二狗早早起身,先是找店家讨买了一大盆煮的软烂的黄豆,拌上些细盐,又打了几个生鸡子在里面,然后分作嘶风兽和三德驴的餐食,当然还有那头一路上拉车出了大力气的骡子。
那狗来福也是個不忌口的,便这畜料他也来抢吃,二狗却不许他,而是又讨买了一只蒸鹅与来福享用。
说来这狗来福喜欢作狗胜过做人,但二狗却不能真的把他当做狗畜生来对待。
须知这借畜代形之术虽然赋予了来福狗的习性和能力,但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人,思维能力和记忆并不会因着本性趋向狗而打折扣。
莫看只是这小处的细节,却映射着二狗对来福的尊重,也是此般术法的一个关节所在。
如此二狗拿狗来福当人看,狗来福才会给予二狗以真正的忠诚作回报。
当然狗来福的功劳也得提一下,便只昨夜,却有好几波贼人想要寻摸二狗那马车上的货物,其中既有临时起意的外行贼,也有专业的积年老贼。
那等小贼自且不说,这专业的老贼可是有些手段的,他等在对付猫狗牲畜方面却是有绝活儿的,奈何不管是三德驴还是狗来福,都不是真正的牲畜,于是一干心存贪念的贼子无不折戟无功,但有那狠毒的更是挨了老大的驴蹄子和狗牙,带着满身的伤痛不得不黯然退去。
只是二狗这等奢侈的精喂牲口的法子,却是让店家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等原道富豪之家的生活是何等奢遮,往常大都只作空想,恰如老农思皇帝种地用金锄头,顿顿吃白面馍的思路,如今才知,却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二狗自不管别人如何看法,待得喂了一干牲口伙伴,便于客栈后院马棚前练枪。
只练得大半个时辰,却有些许住客起得床来,有的也来后院探看自家货物牲口,却也有晨起练功的。
如仇天豪一伙子儿走江湖的,便只陆陆续续起来打把势、拉筋,活动身手,然后拉开架势舞刀弄棒。
只是昨日这店中住客得了二狗款待,那些舍不得吃鸡鸭,顾自藏了的还好,但凡狂吃滥饮的,却大都陷入了滑肠的苦恼(拉肚子)。
只因他等平日的吃食缺少油水,今得猛然好吃一顿荤食,自然肠胃吃受不得,自要排解一番才成。
那等男儿受这排解之苦还好,大家随便找个角落解决一下,谁也不寒馋尴尬。
但得妇人受这磨难可就苦了,她等自不能学男人随地解决,脸面还要不要了。
好在客栈后院却有专门的五谷轮回之所,便那宋三娘只练了两趟身手,却就奔着客栈后院跑来了。
只她却见得二狗在此处练武,却苦着脸打了个万福的招呼,直去了那处解厄。
待得宋三娘净身出来,细看二狗练功的场面,却不由的惊骇难当。
只因那二狗却将一干沥泉枪刺成了一条虚影,好似一根如意棒如许伸缩一般,快枪撕裂空气的“嘶嘶”声响成一串,却似恶蟒长嘶不休。
二狗这般练枪,身上衣衫却早被汗津浸透,头顶更是汗雾蒸腾,好似云霞一般。
宋三娘并不是甚真正的习武高手,她只练些轻身柔体的软功,靠着一般杂耍似的技艺在街头卖艺混饭吃。故而她并不懂二狗这般模样的来历,只道他正如传说中的有道真修一般炼气服霞。
这宋三娘又瞧了几眼,却不敢再多看,只仓皇寻了自家丈夫兄弟,将方才的见闻分说一通。
不同于其他几人,那仇天豪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他自不信这世上真有甚炼气成霞的存在,更别说如二狗那般年纪,便他有些个义气,但在这等真功夫上,仇天豪却是个较真的。
他自快步往那客栈后院奔去,却是要看个究竟,其他一应伴当也无不随行而趋。
当仇天豪见得二狗身影时,二狗却恰恰收功罢练,但见他将那杆沥泉枪搁在手边,顾自扒了布掛短衫,只轻轻一拧,便有无数汗水溢出。
这时二狗早觉察背后有人,回头却见仇天豪一行人站在不远处,各自提着些练功的用具,他大大方方的将衣掛扔到一边,笑道:“仇兄与诸位却早,可是起来晨练么?”
仇天豪有些呐呐,指着二狗头顶的雾气,直问道:“小官人头顶何以如此湿气如雾?”
二狗自散了发髻,拧了拧湿发,笑道:“我方才练功入迷,却是发汗的有些狠了,故形成汗蒸而已。”
仇天豪却觉得二狗并未说实话,谁家不是练功练到汗出如雨便已是极限,如二狗这般汗雨成雾的,怕不是得力竭身亡才有的,这种情形有个名堂,叫做散功。
看二狗的模样绝不是散功的样子,当然更让仇天豪感到羡慕的,却二狗那一身匀称至极具美感的身躯,正却道好一身精细皮肉,莫不是传说中的冰肌玉骨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