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号，开学。

吴副局苏醒的消息传开了。

凌厉一击未果，引起了反弹。

原本被玖隆按住的东山市各大官方媒体纷纷开始转载圣道传媒的报道。

早就在周边几市传开的新闻从四面八方渗透进东山。

查，大查，严查！

与此同时，方圆穿着被陈婉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还散发着香气的校服，背着小书包，腿软软地走进学校。

操场上有十四个迷彩方阵，那是高一十四个班的新生，他们在军训。

新生们在贴吧大多都听闻过方圆这个名字，甚至不乏看过他照片的人，但方圆换了头型，气质也大有不同，极少有人认识他本人。

极少，不是没有。

“方圆……学长！”

就要进入教学楼时，最靠近的方阵里传来一声娇嫩地呼喝。

方圆站定回头，懵懵地看着一整排“开心消消乐”，他感觉这些家伙都一个样子。

不，不一样。

第一排，正中，有个高挑的、窈窕的、脸明显比旁边高级很多的妹纸在冲他招手。

方阵传来一阵哗然。

哗然中有男人不屑地嗤嗤声，有女生的惊叹：“他就是方圆？五中大魔王？”

“嗨，是你呀。”方圆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冲沈宁飞也挥挥手：“好好训……”

“那男生！赶紧回去上课！不要影响新生军训！！”

教官冲方圆呵斥一声。

靠，明明是妹子先和我打招呼的，你为什么不训她？好双标的色批。

沈宁飞朝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尖。

方圆耸耸肩就进了楼。

旁边的一个女生悄悄问：“你认识他？”

沈宁飞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注视着玻璃门里正上楼梯的背影，嘻，还摔了一跤……

“嗯，早就认识了。”

“真的呀？贴吧里都说他特别喜欢打架，你成绩那么好，怎么认识他的呀？”

沈宁飞想了想，如实说道：“我和他一起打架认识的。”

两侧的女生闻言，不禁纷纷朝远处挪了半步。

那晚互相伺候完，方圆就上网看了，贴吧里的确热火朝天。

沈宁飞这个“新生女神”的头衔是坐稳了。

截止8月30号的消息是所有高一新生一边倒地声援沈宁飞必登娇花榜头名。

但30号报道结束，高一的孩子们见到了李理，高一八班的孩子们见到了李理和沈宁飞站在一起，更多人见到了出现在高一楼层和李理一起说话的陈婉和李响……

甚至还有不少男生特意游走在其他娇花所在班级的教室门外。

于是，30号晚上的贴吧里面冷静多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新生去粉别的女神爱豆了。

方圆跪在台阶上，龇牙咧嘴地揉着脚腕，本来想给学妹们留下一个潇洒酷雅的背影，没成想崴脚了。

他偷偷回头往大门外望了望，沈宁飞捂嘴偷笑，正注视着自己。

方圆管理了一下表情，一瘸一拐地上楼。

第一天就卡脸掉链子，啧啧，高三…不太妙啊。

——

快放学的时候，陈婉把方圆叫到办公室。

说实话，方圆虽是班长，但极少出入老师的办公室，他对这地方有心里阴影。

这阴影……来源于高一，来源于李理。

不忍回忆，看着数学教研组没人，方圆贱兮兮地问陈婉：“难道…莫非…不行的，这么神圣的地方，不行的。”

陈婉气得掐他腰间软肉，方圆反手拉住她，在她脸蛋上啄了一下。

只这一下，不再过分。

陈婉片他一眼，压住心里因刺激而产生的涟漪和悸动。

“晚上校长要给数学教研组集体开会，我可能要晚些才能回家。”

“没事儿，我等你，我去操场打球。”

陈婉摇头：“李理和我约好了晚上去家里睡。”

方圆没听懂。

陈婉解释说：“她是想和我聊聊当班主任的事，我总不能让她也在这干等着，我把钥匙给她了，她会先去家里。”

方圆眨眨眼，还没听懂。

陈婉脸红了，咬着嘴唇说：“你那箱子那什么…黑的白的丝袜，还有震震的…哎呀，我都没收拾，在床上，别让她发现了。放学你先跑回去都给藏起来！”

方圆笑了，害羞的陈小婉太惹人稀罕了。

往门口看了看，方圆用力抱了她一下，用力地又啄了一口。

陈婉竟没阻拦他，甚至配合他张开了嘴，一吻之后把他推出教研组。

方圆小小声说：“放心，保证不叫别人知道你的小秘密。”

陈婉捂着嘴乐，恨恨道：“是你的小秘密！臭小子。”

…

放了学，方圆飞快溜出学校，上了车，让邹安先送自己回家。

拿出备用钥匙去了隔壁陈婉家，嘁哩喀喳把“武器箱”藏到陈婉的床底下。

再度让邹安绕了一圈把他送到中途的一个小路里。

“我在这下，你们去等陈婉。”

邹安不明所以，没多问，开走了。

从小道走上大路，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李理的声音。

“方圆？你跑胡同里干嘛？”

心道这可巧了，方圆站住，露出假笑回头说：“尿尿。”

嫌弃地白他一眼，李理说：“我去陈婉家，一起走吧。”

李理那身跟租来似的黑色长裙子外面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亚麻衬衫，配上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中国风浓郁。

夕阳斜照，方圆背着书包，李理抱着手臂，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和熟悉的人，李理其实话没那么少。

她问方圆晚上吃什么。

方圆说她和陈婉吃什么，自己跟着对付一口就行。

李理浅笑着骂他脸皮厚。

方圆说要脸皮就得饿肚子。

李理看看他，问：“小时候饿过肚子么？”

方圆大咧咧道：“孤儿院对我很好的，不至于哈。”

脑血栓的王大爷被儿子接走享福去了，接替他的，是隔壁楼装了支架的张大爷。

老破旧小区门口，张大爷端坐马扎上，直勾勾望天。

李理跟方圆说：“几十年后的你。”

方圆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李理歪头看他，说：“我只是和你开玩笑。”

方圆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老人在门口可以从白天做到天黑，全程不说话么？”

李理摇头。

方圆又问：“那你知道人老了之后，怎么才能不讨人厌么？”

李理微笑点点头。

方圆说：“对啊，就像这样，少生病、少出门、找个墙角，弄把椅子，盖个毯子，静待黑幕落下。”

李理说：“你还不到20岁，干嘛感慨？”

走到门口，李理弯下腰问张大爷：“大爷，您还不回家吃饭？”

方圆和张大爷一起怔住，这…李理她不是谪仙子么？这么自来熟？

张大爷老眼昏花，费了一番力气才把目光从天际聚焦在面前，然后就看见花一样的一张俏脸。

“小姑娘你说啥？”

李理笑道：“我问您在想什么呢，这个小弟弟说您家人不给您饭吃。”

张大爷这才看见小姑娘旁边还有一个小伙砸，眯着眼看看，又说：“这不是小方么，这是你女朋友？”

方圆黑着脸瞥瞥李理：“嗯对。”

李理瞪他。

张大爷乐呵呵跟李理说：“有饭吃，有饭吃，吃的鱼。我在这坐着回忆年轻时候呐。

“哎呦喂，也就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吧，那年正月初二我可是抓了一手好牌啊，咋就能先打三条呢……”

“大爷您歇着！”

方圆拉着乐不可支的李理赶紧走了。

他说：“老人絮叨起来就没完，你可真行，都不认识，上去就说人家孩子不给饭吃，不怕挨上一拐杖？”

李理说：“那么大年纪的人，和小孩子一样，性格都很好玩，你不懂的。”

方圆说是：“我是不懂，我孤儿院长大的，又不是敬老院长大的。”

“你在讽刺我老？”

“不敢。”

李理开陈婉的家门，方圆开自己的家门。

李理问他：“你不过来坐？”

方圆说：“我要写作业。”

向左走向右走。

过了半个小时，方圆琢磨这么把客人扔在那也不太好。

好歹…好歹他也算那间屋子的准男主人吧？

翻了翻冰箱，苹果、葡萄、大鸭梨，这都是陈婉给他拎过来的。

一样拿了几个，凑了一盘，方圆又给端了过去。

李理探着身子开门，把方圆迎了进去。

“陈婉家有水果，我自己洗了。”

“来者是客，你还是伟大的园丁，我总该表示表示。”

李理撇撇嘴：“哪有你这么和园丁说话的？”

方圆往沙发上一坐，注意到李理把一头黑长直用个素白的水仙花皮筋束了起来，亚麻衬衫脱了，黑裙子的两根肩带挂在雪白的肩上。

客厅没开灯，书房朝西北，有余晖射进来，把一半的地板铺成金黄色。

李理给方圆倒了杯水，弯腰之际，长发斜斜垂落，美人香肩、玉臂纤指。

关键这张脸，太好看、太诱人。

方圆干咳一声，起身把客厅的灯打开，顺手又开了电视。

李理问他：“这么快写完作业了？”

方圆调着台，头都不转地说：“没，明早去学校写。”

“抄吧？”

“嗯呢。”

“为什么不好好写作业？”

“高二的老师没你那么负责……”

一句话堵住两张嘴。

李理说：“就看这个吧。”

方圆说：“好。”

贾静雯演的武媚娘落发为尼，赵文卓饰演的李君羡追到了感业寺。

武媚娘说：李君羡，我真的不恨你，但我现在可是个出家人，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握着一颗大苹果，李理翘着二郎腿，裙下只露出光洁的两只小腿，和盈盈一握的一双雪白赤脚。

看到方圆的眼神，李理又收起脚，甩掉拖鞋，蜷在了沙发上，裙子一盖，啥都看不见。

指着电视，李理说：“现在的剧都不能看了，出家人打扮成这样？”

电视里的武媚娘妆容精致，香肩半裸，有沟。

“片面了。”

方圆说：“我们历史老师讲，唐朝的丝绸就是很薄很透，穿五六层依然能看到胸口的痣，这电视剧相对保守了一些。”

李理胸口有颗痣。

她咬着嘴唇瞪他！

她知道那晚跟陈婉、李响喝醉的时候，这家伙动手动脚来着。

涨红了脸，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好，我换台。

“再说，你的裙子也很透呀。”

方圆哪知道自己被冤枉的原因，咳了一声，边嘀咕边左右找遥控器。

李理捂着裙子伸出一只小脚踹他。

脚背雪白、足弓弯弯，五只蚕宝宝头上粉嘟嘟的。

红润的脚掌蹬了过来，方圆躲都没躲。

硬收一记奖励后，他说：“你知道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会瞬间瓦解么？”

“不知道。”李理没好气地说。

“你是不是坐到遥控器了？”

“没有！”

“不信，你起来。”

往屁股底下摸摸，李理翻翻白眼，抽出遥控器自己换台。

《百家讲坛》。

外面的天黑了下去，陈婉还没回来。

方圆问李理：“说真的，你们晚上到底吃什么？”

李理说不知道：“等陈婉回来订外卖。”

又问：“你饿了？”

方圆摇头，表示还好。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先做点给你吃？”

方圆说不用。

李理重新坐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那辆保时捷呢？外面没看到。”

方圆说那本来就是一个朋友的，不是他的。

李理歪头看他：“你和陈婉……”

方圆猛地盯住她：“李老师，小心我杀人灭口。”

仙气飘飘的李理私底下其实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叛逆宝宝。

这点，陈婉和李响知道，方圆也知道。

前世半懂不懂，这辈子他懂了。

李理觉得好笑：“敢做不敢认？那天你为她打架时我就看出来了，再早……那晚……”

方圆看着她戏谑揶揄的好看笑容，无奈道：“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看破不说破，念叨着这五个字，李理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

“哪止这一道困难……”

再次打断她的话，方圆摇头说：“什么困难都没有。爱是勇敢者的游戏，胆小鬼莫入。”

趁她发呆，方圆起身去烧水。

他觉得需要让这姑娘喝点茶，清心寡欲才符合仙气飘飘的人设。

盯着他的背影，李理心道…神气什么？！

看看自己的裙子，逆着光，似乎确实有些透，她起身去陈婉的屋子，想找个长些的外套披上。

身形相似，但穿衣风格不同，李理找了件陈婉的巨长大T恤睡衣套在裙子外面。

扎头发的皮筋掉了，弯腰的时候李理看到床底下有个大纸盒箱子。

不是故意要看，只是盒子上印着“护士服”三个字……

陈婉为啥有医院的东西？？？

偷偷瞧瞧...

只一眼，就闹了个大红脸。

嘟着嘴，李理恨恨瞪了房门一眼，心道：他们该不会…我的天！

出了门，方圆见她套了个大大大的小婉牌米奇睡衣，惊呼道：“不至于，防我的？没必要吧。”

李理哼了一声：“我觉得很有必要。”

重新蜷在沙发上，看着坏小子泡茶，李理忍不住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生不招人喜欢。”

方圆手上不停，点头说：“你说的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不行，还得郊区一套、市内一套。”

李理被逗乐了，又板住脸：“有钱也不能玩弄女人，那不就是纨绔？”

方圆笑了：“玩弄？这个词儿不好听。你觉得我在玩弄陈婉？”

李理说：“有种男人思想上是老流氓，熟人面前不要脸，外人面前很收敛，表面看着不错，背地里指不定多花心多不负责任。”

方圆倒了两杯她的茶递给她一杯：“闷骚俩字被你用这么多废话形容出来，你是语文老师，怎么专业退步了？”

“对，你就是闷骚！”

愤恨起身，李理坐直了腰盯着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圆皱眉问她：“算你把我看透了，但我没欺负陈婉。”

“那你高一时凭什么欺负我！”

裙下蜷着腿，压着脚，咬着嘴唇，李理深深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