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就和许野练练剑,让自家父亲任安,教自己打打拳,每天蹲一个时辰马步,任平的居家生活,难得的悠闲自在,痛并快乐着。
只可惜,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
在后世现代,结婚的准备工作,都够小两口儿忙活一阵的了,更别提如今是皇帝嫁女,将军娶亲了。
虽然任平的婚事,是汉武帝亲口御赐,但该走得流程,一点也不能缺。
甚至还因为时间紧,距离大婚之日,只有短短十几天,而每日准备工作,愈发忙碌紧凑。
即便任平对此心里有所准备,还是低估了此时结婚的繁琐,郑重程度。
不说其他,最起码三书六礼不能少。
三书:聘书、礼书和迎书。
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按步骤来,任平刚开始进行到第一步“纳采”,人还没等出家门呢!刚把所需之物补齐,便直接被迫叫停了。
所谓“纳采”,乃六礼之首礼。男方欲与女方结亲,请媒妁往女方提亲,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方家行纳“采择之礼”。
后面那个采择之礼倒是简单,不过就是给女方家中送去一对活的大雁罢了。
大雁乃是候鸟,有象征顺发阴阳之意,又有雁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忠贞之德。
送大雁容易,关键是送大雁的人,不仅汉武帝没指派,任家这边亦没有准备。
虽然任父,任母,不是第一次给儿子娶亲了,但他们家却是第一次被皇帝赐婚,迎娶公主。
任家以为汉武帝会下旨指定媒人呢!谁曾想婚期倒是先定了,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汉武帝却迟迟没有指派媒人。
三书六礼更是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这個时候,任家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后,都觉得这个媒人估计需要他们自己找了。
确定了要找媒人,媒人的人选,亦是一个问题。
任平这边倒是好说,他为此亲自去登门拜访了一下陈家。
“留之,吾之媒妁重任,非汝不可!”
“少军放心,旭必尽全力。”
任平请陈留之做媒人,陈留之开心,任平也满意。
陈留之身份特殊,他妈是卫少儿,论亲疏,他与卫广,卫步是甥舅关系,与卫不疑,卫登,太子刘据,都是表兄弟。
与霍光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一肩挑任,霍,卫三家,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谁也挑不出来礼。
论能力,陈留之的父亲陈掌任职詹事多年,詹事主管皇后和太子宫中之事,对于各项礼仪什么的,肯定是驾轻就熟。
陈留之做媒人,其父陈掌自然要从旁帮衬一二。
有了媒人,大雁也准备好了,任平便想着重启“纳采”之礼,可这事他刚提出来,便被陈留之给否了。
“少军,迎娶帝女,必是双媒,岂能有媒而无妁,如今吾为汝之媒人,但谁为夷安公主之妁?
媒妁不齐,焉能行纳采之礼?”
陈留之这一番话,差点把任平的“CPU”干烧了。
不过专业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
陈留之提出问题,任平便负责解决问题。
临近婚期,作为新郎官的任平,按照礼制,自是不好去夷安公主居住的别院,同她商讨此事。
再则即便他去了,夷安公主自己也做不了主。
但任平不能去,不代表别人亦不能。
找到问题所在后,任平立马便亲自去了一趟博望苑,把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向太子刘据原原本本的禀告了一番,请求太子刘据为自己挑选一位可为夷安公主之妁的人。
太子刘据闻听此讯,亦是如梦初醒。
只是他虽为长兄,但汉武帝还在呢,涉及到夷安公主的终身大事,他也不好擅专,唯有领着任平,火速进宫,将此事禀告给汉武帝刘彻。
汉武帝闻听太子刘据的禀告后,也有恍然大悟之感。
任平一看这父子俩的状态,心里暗暗抱怨:你们俩到底靠不靠谱啊?
仓促之间,汉武帝刘彻,心中也没有太好的为妁人选,就在一众人等纠结之即,一旁侍奉他的拳夫人出言建议道。
“陛下,臣妾的姑母赵君姁,现就在京都,其为人素有贤名,擅撮合有情人,可为夷安公主之妁。”
汉武帝闻言,思虑了一会后,点头应允道。
“准!”
选赵君姁为夷安公主之妁,汉武帝亦是考虑了好几层。
其人与陈留之正相反。
陈留之是和任,卫,霍三家都交好,赵君姁正好反之,与他们三家之间,都无一丝联系。
且拳夫人之子刘弗陵,虽然年幼,却十分聪慧,自出生后,一度让皇后卫子夫,感觉到自家儿子的太子地位,都有所松动。
仅凭这个关系,拳夫人和皇后卫子夫,便注定只能是敌非友了。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汉武帝刘彻时常思虑自家的身后事。
他唯恐自家一朝撒手人寰,后宫再现吕后人彘之悲剧,方才决定让拳夫人的姑母赵君姁,为夷安公主之妁。
不管谁为媒妁,任平和夷安公主,都要念及他们的好处,二者之间,便有了一段香火情。
汉武帝自然知道任平和太子刘据的关系。
若太子刘据顺利继位,任平必然为忠臣良将,国家柱石,拳夫人有了这段香火情,别的不谈,关键时刻,保全母子性命,还是无虞的。
汉武帝对于这些后宫妃嫔而言,即是皇帝,又是夫君。
当她们个人利益没有牵涉到大汉江山社稷问题中时,汉武帝扮演的夫君角色占比便会高于皇帝角色。
反之亦然。
自家父皇都决定了,太子刘据又怎么会有异议?
太子刘据没异议,任平就更没有异议了。
在他眼中,谁为妁都行,重要的是,赶紧定下来一个人,好先把“纳采”之礼完成,随即继续进行其他礼数。
如今太子刘据活蹦乱跳,龙精虎猛,正值壮年,又有他在外辅佐,两者相互扶持,就等汉武帝噶了之后登基。
刘弗陵和拳夫人,再是心中有他念,就目前的时局而言,亦没有机会争夺王座之位,对太子刘据和任平都构不成威胁,这个顺水人情,他又岂有不做之理?
陈留之饱读诗书,腹有良谋,给任平代笔写一个聘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媒妁,聘书,礼物都齐备了,直接送往汉武帝和皇后卫子夫这里,便算是成了“纳采”之礼。
夷安公主的生母早亡了,汉武帝对于此次婚事还是很重视的,便让皇后卫子夫,代替了她死去的生母,收取“纳采”礼物。
有皇后卫子夫备书,夷安公主的位格一下子便从庶出,转为了嫡出。
“纳采”之礼过完后,紧跟着陈留之和赵君姁,便又送给皇后卫子夫一对大雁,象征性的询问夷安公主的姓名,生辰八字。
二人得到答案后,直接将任平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与夷安公主的姓名,生辰八字,一同送到汉武帝宫中豢养的“望气者”手上,请他卜算二人姓名,生辰八字,是否合婚。
此事交于拳夫人的姑母赵君姁来办,属实是专业对口了。
拳夫人之所以能进宫,就是因为有望气者给汉武帝进言,说此地有奇女子。
汉武帝听而信之,找到了拳夫人,发现她自出生,便只能双手握拳,不能伸张,汉武帝轻轻一碰便解开了她的烦忧。
拳夫人双拳舒展开来后,掌心各自呈现一个月钩图案。
故此方才封号她为钩弋夫人,赐品婕妤,位视上卿,秩比列侯。
再有宫中传言,钩弋夫人怀刘弗陵,整整怀胎十四个月,与上古先贤“尧”帝一般。
汉武帝为此,还将一座宫门更名为“尧母门”。
任平和夷安公主的婚事,是汉武帝亲自下令恩赐的,哪里有不合适之说?
便是望气者看出不合适的地方,也得强行让他们合适,除非这个望气者,九族当中没有一个想要继续活下去的亲戚了。
“问名”结束之后,便要行“纳吉”之礼了。
“纳吉”就是将两人姓名,生辰八字合婚结果,告知女方家里,并表示请求订婚。
“纳采”,“问名”,“纳吉”三礼都是在一天完成的。
任平在宫外等着,望气者亦在,陈留之和赵君姁二人一会进去禀告皇后卫子夫,一会出来请望气者合婚,随即再跑进去禀告。
三礼之中,任平本人倒是没有什么要忙的,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带人“看管”大雁。
关于什么礼不礼的,任平是没看明白,也没咋弄懂,他就知道陈留之和赵君姁进进出出宫门几趟,一天便送进去三对大雁了。
三礼行过之后,因为天色原因,众人便只能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第二天一大早,任平都还没起来呢!陈留之便登门拜访了。
好在他是懂礼之人,要不然就把任平堵在被窝里了。
“少军,三礼已毕,今日该行第四礼纳征了。”
“啊?留之你是媒人,此事全权由你操持。”
任平睡眼朦胧的赶到厅堂,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其听闻还是行礼,心说:这些事自己不都是已经交给媒妁了么?
你陈留之想办好差事,大清早也不该堵自家的被窝,而是应该堵拳夫人姑母赵君姁的被窝啊!
当然这些话,过于“惊世骇俗”,考虑到陈留之的心里承受能力,任平只敢腹谤一番,并未出口。
“少军,礼书,迎书我倒是都已经写好了,但是聘礼得你们自家出啊?没有聘礼,如何行纳征之事?”
“要大雁?有!我让人备了许多,许野!”
陈留之一见任平这迷糊模样,颇为无奈,质问道。
“任将军,你是第一次结婚么?纳征聘礼岂可仅有大雁?”
任平闻听陈留之此言,这回倒是轮到他像看傻子一样,看陈留之了。
话一出口,陈留之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可惜却是为时已晚,覆水难收。
经过这么一闹,任平的睡意彻底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聪明的智商,再度占领高地后,任平立马就理解了“聘礼”之事。
“许野,将我的随身佩剑取来。”
“诺!”
任平刚吩咐完,许野就把他的佩剑递过去了。
作为任平的亲卫总领,没有危险的时候,不上阵杀敌,不参见重要场合,任平的佩剑一直都是他在捧着。
任平接过佩剑,郑重的交到陈留之手中。
“此剑乃平家传之物,家父传于我手后,随平历经大小阵仗数十,今平愿以它为聘礼,以做迎娶夷安公主之物。
日后公主持此剑,可替平掌家中府内一应大小事务。”
如此珍贵之物,陈留之安敢不谨慎对待?
陈留之刚刚转身离去,任平送了一口气后,便吩咐许野,去寻人把城中做首饰,买玉石器物的手艺商人,皆唤于府中。
许野不明其意,但也并不多问,只是闷头做事。
趁着陈留之和赵君姁送聘礼,下礼书,迎书,商议订婚事宜的时候,任平开始在自家后院,同长安城中七八个做首饰,玉石器物生意的商人手里,大肆挑选购买名贵之物。
一日之间,任平豪掷千金。
这些金子花费,任平自然是肉疼的。
但他却是不好不花,自家把佩剑送出去了,话也说得挺漂亮,可其在沃野城中,还有四名妾室等着呢!
他一句请公主掌府中事务,那让为自己生儿育女,历经磨难的红英如何作想?又把邹兰,阿姿,阿雅置于何地?
邹兰,阿姿,阿雅,会不会因此而终日诚惶诚恐,就怕自家一时照顾不到,自己的几位美妾,真被夷安公主砍了,那到时候任平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任平赶紧大量采买首饰,玉石等器物,并从中挑选四件最为精美的,留存于身,准备一回到沃野城,就赶紧给自家四位夫人送去。
仅是送礼物,自然不够,任平还要给这四件礼物,编一套说辞。
这套说辞,内容让人一听,就知道持此器物之人,与镇朔将军府中其他人不同,可不受那把佩剑的遏制,但又不能太过于牛逼哄哄了,过犹不及,恐怕会遭来非议,按下葫芦,又起瓢。
并且这四套说辞还不能一样,要不然她们私底下一对,任平晚上就得在那一双双幽怨的眼神注视下度日了,恐怕从此便要夜夜无眠。
寻常之时,任平没觉得好色是什么大毛病,也没觉得娶小妾有何不妥,就算当日邹兰与红英一唱一和,任平也是当场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不过今天,任平面对四件礼物,绞尽脑汁编说辞,急得一把一把薅头发的时候,他方才领悟了,这夫人当真不能娶多,只是五位便就这般让他头疼了,真若是来个十个八个,恐怕自己真要命不久矣了。
任平送佩剑,亦是无奈之举。
他在汉武帝眼皮子底下,娶其女儿,送得聘礼不能不贵重些。
如何显示聘礼的贵重程度,无非就是金银的多少罢了。
任平此番自沃野而出,备了不少钱财,再加上任府在太子出征前,所收礼品数量众多,皆价值不菲。
真要能送钱财,任平反而不头疼了。
但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任平明面上才刚刚秩五千石,他爹才二千石,他大哥也才二千石。
一家子加起来,都没过万石,且还都是才出头不久,哪来那么多钱财?
天知道汉武帝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收拾他?
公孙敬声当初也觉得自己不会有事呢!
任平可以富,但不能比汉武帝富,更不能在汉武帝面前展露出自己远超旁人的富庶。
可迎娶帝女,聘礼又不能不贵重,最后他真是被逼无奈,想起了自家的佩剑。
好在这把佩剑,就算今日任平不送,他心中也有更换之意了。
即便是精铁打造的宝剑,也架不住天天跟着任平上阵杀敌。
此剑的剑身遍布伤痕,能支持到现在,还未崩坏,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似这等剑,平常时还好,真若是在战场上,出现个万一,那任平的小命就交待了。
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破剑”亦有巅峰时。
当汉武帝在皇后卫子夫,钩弋夫人,太子殿下,夷安公主,陈留之,赵君姁的面前,拔出此剑,看到其上,累累伤痕时,不由得大为赞叹。
“朕的镇朔将军,真乃英雄也!”
对于汉武帝之言,周遭众人,皆是大感赞同。
即便卫子夫,钩弋夫人,夷安公主,赵君姁几人不知兵,亦知宝剑杀敌,此会自损,此剑身伤痕累累,从其中便可知它跟随任平历经了多少次恶战,大战。
“奏百骑夜踏胡营”
“诺!”
汉武帝一生都在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亦能上阵杀敌,感受金戈铁马之风。
今手拿此剑,配上歌谣乐曲,此刻他仿佛已不在皇宫大殿,而是化身马踏匈奴营门的将军,剑锋所指,所向披靡,敢有来犯者,皆无一合之敌。
在任平眼中,剑伤就是剑伤,在汉武帝眼里,那就不是剑伤,而是一颗颗敌酋首级。
“太子好福气!”
“夷安,善加保管此剑!”
一曲终了,宛如梦醒时分,汉武帝缓缓坐回自家席位,感慨两声,便命人将手中任平佩剑,送到了夷安公主近前。
夷安公主接过宝剑后,抱于自家怀中,嘴角一直微微上扬,根本停不下来。
聘礼收了,按理说应该还要举行个订婚仪式的,但大家算算时间,若是举行订婚仪式,便不能按照汉武帝之前的旨意,如期完婚了。
再加上,任平托陈留之所送得聘礼,着实送到了汉武帝和夷安公主的心坎里,二人均同意,免除订婚仪式,直接进行第五礼。
请期:俗称“送日头”或称“提日”。
即由男方家择定结婚佳期,用红笺书写男女生庚(请期礼书),由媒妁携往女方家,和女方家主人商量迎娶的具体日期。
陈留之在入宫送聘礼之前,便把请期礼书和迎书,皆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汉武帝同意免除订婚仪式了。
这边汉武帝刚刚同意免除订婚仪式,他便将请期礼书,连带着迎书,一同直接递送了上去。
虽然订婚仪式减免了,可该有的文书,却是不能缺,汉武帝简单的看过了两份文书,对于陈留之的处置做法,很是满意。
三书已齐,六礼过了五礼,只差最后的“亲迎”之礼。
剩下的事宜,虽然一样很繁琐,但不需要任平太多参与了,基本上就是陈留之负责和任家沟通,招呼布置男方礼堂,至于夷安公主那边,倒是不用赵君姁出面料理,人家是帝女,自有皇家宗正操办主持一切。
平常时还好,真到了迎亲这一天,任平紧张得无以复加,彻夜无眠。
因为成婚举行仪式,需要在黄昏之时,夜幕降临之即完成。
再加上众人饮酒吃席,想要当夜归家,根本不可能。
又考虑到,此乃镇朔将军娶亲,天子嫁女,往来宾客众多,且还都是朝中大臣,权贵,都挤在任平家中,肯定是住不下,所以在任平娶亲这天,汉武帝特意下令,长安城中取消宵禁一天。
宵禁是取消了,可不等于夜晚的城中守备,巡查力量减弱了,事实上今天没宵禁,长安城的守备,巡查力量,反而大大增强了。
太子为了此事,特意从骊山附近的北军大营中,调来了不少兵马,将整个长安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今天是任平的好日子,他一大早便跟着迎亲队伍出发了。
任府距离夷安公主居住的枫林别院不算近,加之迎亲队伍的速度亦走不快,什么时候该到对方家,都是有严格的时辰规定,故而虽然任平带着迎亲队伍出来的挺早,但等到达夷安公主的枫林别院时,也快要接近晌午了。
任平所走的这一路上,两旁街道,挤满了看热闹,讨好彩头的百姓。
“恭喜任将军!”
“贺喜任将军!”
“给任将军道喜!”
………
整整一上午,任平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吉祥话。
本来这事便是长安城中不常见的热闹,加之他又不小气,早早让许野等亲卫,用金子换了好几箱铜钱,迎亲队伍中,更是有一个十余人的方队,专门负责发喜糖。
凡是任平迎亲队伍路过的街道,喜糖满天飞,铜钱随处撒。
若不是有大批量的南北军士卒,维持秩序,就按任平这个玩法,还不知道今天长安城要有多少人头破血流呢!
好在有他们在,百姓们虽然哄抢,但却不敢太过放肆,都只在自家附近去拾取,捡多捡少,皆无抱怨之言,更不敢趁机抢夺他人手里的钱财。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长安城里百姓的居民素质有多高,实在是任平迎亲队伍抛洒钱财的次数太频繁,外加一众手持利刃,整装待发的南北军士卒,足够吓人。
往往都是上一波的铜钱,大家还没拾取完,或者才刚刚捡完,甚至来不及清点自家获取的数量,下一波铜钱,喜糖,已然又抛洒过来了。
那些维持秩序,站岗敬业的南北军士卒,不能参与到争抢铜钱,喜糖当中,但任平也没有忘记他们。
他专门派人在队伍后面,抬着着装有铜钱的大木箱子,喜糖的背篓,竹筐,给他们挨个派发。
因为这些铜钱,喜糖数量众多,又都是盛放在大箱子里或者竹筐内,不好规定具体数量,给那些士卒派发。
故任平便下令,让那些士卒们自己把手伸进钱箱,糖筐中抓取,一只手能抓多少,都归他们自己。
任平的如此行径,让整个迎亲气氛,又热烈了一个层次,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真切得让广大百姓,感受到了参军的福利,士卒的优待。
今日的夷安公主,格外的光彩照人,任平到了枫林别院外,她在侍女搀扶下走出来时,任平直接被佳人今日的艳丽姿容给震惊住了,还是在一旁媒人陈留之的提醒下,任平方才反应过来,赶紧下马同夷安公主,共牵一条红绸,换成四骑马车,赶赴任府家中。
来得时候,任平骑马,都花了二个多时辰才走到,更别说他们回去时,改乘车撵了。
街道两旁来恭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车撵行进的速度,还没有人慢行来得快呢!
不过这也在双方媒妁,宗正的意料当中,走得快了,反而不能在黄昏时,步入任府。
身旁有佳人相伴,任平哪里会急?
二人同乘车撵后,任平的笑容就没有停歇过,夷安公主亦是如此。
基本上就是两者相视一笑,夷安公主羞涩低下头,随即再缓缓抬起来,二者再对视,再笑,再低头,再抬头,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婚礼第一项:新人入场
先是由手捧红烛的侍女成双对的入场,然后才是新郎新娘一起入场且站定,再者新人面向宾客行拱手礼,之后夫妻相互揖礼,男子的左手压在右手,而女子的则是右手压左手,且手藏在袖子里鞠躬九十度。
因为今日前来贺喜的人,实在太多了,任平又在自家门外街道上,弄了一条街的流水席,所以他和夷安公主自临近家门街道口,便下了车撵,十步一停,同周围宾客行礼,以表示感谢。
街道外吃流水席的宾客,百姓,士卒,均没想到任平和夷安公主会如此,当真都受宠若惊,不知所措,一时间呆愣当场的有之,连连作揖回礼的亦有,瞠目结舌傻站着的,更是比比皆是。
婚礼第二项:亲迎醮子
大汉以孝治国,婚丧嫁娶,自然亦少不了父母长辈的祝福参与。
新人双方的父母依次为新人赐酒,并象征性的嘱咐新人婚后生活几句。
夷安公主方面,汉武帝和卫子夫都不方便亲至,长兄如父,赐酒一事便由太子刘据连同任安和他妻子完成。
“任卿,莫要辜负了夷安,否则孤定不轻饶汝!”
“殿下放心,得妻如此,疼爱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辜负?”
场面话说罢,婚礼仪式便直接顺势进行到了第三项:行沃盥礼。
新婿应自行的将手和脸擦拭干净,之后为新媳妇浸湿毛巾擦手及净面。
此礼乃是象征着一对新人,洗去往日浑浊,以一副宛如赤子一般的纯洁心灵,投入到接下来的婚后生活当中。
行此礼时,任平擦自己,速度快得很,到了让他给夷安公主擦拭时,因为紧张,动作十分僵硬。
任平只感觉,自己手里的不是湿布巾,而是握着锋利的剑尖刀刃一般。
婚礼仪式第四项:行同牢礼
新人同食一牲之肉。
此礼象征着,从今起夫妻二人的福源,寿命皆是共享,婚后生活,不管遇到何种酸甜苦辣,困难挫折,亦需一同承担。
今天准备的肉,是任平亲手烤,亲手切的羊腿肉,未免怕其凉了油腻,他在迎亲之前,特意嘱咐厨婢,端上来时,要投入锅中,短暂加热。
任平也不知道夷安公主喜不喜欢吃,反正他自己因为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一口肉吃下去,愣是一点滋味没尝出来。
婚礼仪式第五项:解缨结发
男方会在定情之时赠与心上人一缕红缨,而后在两人庄严的婚礼仪式中由夫君为其将红缨解下,再各取自己一缕青丝系结在一起。
此礼便是永结同心的出处所在了。
任平没赠过夷安公主红缨,此事一众人都给忘却了,现如今到了婚礼进行时,大家方才醒悟过来。
不过任平却是不准备用红缨了,他从自家怀中拿出当日醉酒时,得来的夷安公主绣帕,将二人发丝,紧紧绑在一起。
原本在发现没有红缨之时,夷安公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并且心里已经准备要把自家头饰,自行拆解下来一个,交于任平手中,以免自家夫君尴尬,当众丢失颜面。
就在她准备行动之即,任平拿出了绣帕。
夷安公主一见绣帕,眼神中的慌乱之色,立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甜蜜。
虽然此举不合礼制,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在二者“拉丝”的眼神里,察觉出此事另有隐情,再加上此事乃是媒妁和一众负责婚礼准备工作的官员,仆从失责。
真要追查起来,此时房屋中,厅堂内,半数以上的人,都要去监牢中吃婚宴了。
故而只要新郎,新娘不介意,大家可没谁真那么傻,会在此时扫兴,自投罗网。
即便就算有不识趣的人,只要他开口的一瞬间,就会被身边蜂拥而来的其他官吏,仆从,强行按下“暂停”键。
婚礼的最后一项是喝合卺酒。
由新婿为其妻斟酒,新人各饮一半后交换饮尽,夫妻共饮。
这一项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在洞房当中。
故任平和夷安公主在结完青丝后,便随着仆从,侍女引路,进入到了洞房当中。
直到此时,任平方才觉得,制定黄昏结婚之人,做法颇为高明,甚是合理。
一对新人入洞房后,任家中人,开始招呼一众宾客吃吃喝喝。
太子殿下自然不会久留,他的离去,也能让在场宾客更加放得开。
任家的婚宴,分两个部分,院内坐着的都是达官显贵,所吃菜肴与门外的流水席相比,更加精细些,屋外多是穷苦百姓,寻常士卒。
任平知道他们平日里,肚子都缺油水。
所以外面的流水席,菜样不多,却都是大鱼大肉,并且管够,管饱。
酒水方面,任平怕他们喝多了闹事,给自己和他们个人,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规定每人只供应一壶匈奴血。
仅是如此,也足够大家惊喜的了,整个长安城,除却任平的婚宴外,哪里有人家,如此奢侈的供应“匈奴血”?
这些“匈奴血”,都是沃野城的存酒,是任平派人加急通知沃野城的崔田,经由陈胖子运钱粮的船只,走水路运送过来的。
任家的流水席,不收一文钱礼金,只需要到迎来送往之人面前,说一句吉祥话,便可以落座开吃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发生,任平甚至找太子刘据讨来了十个太医,轮班坐镇外面的流水席,就是怕有人实在太饿,今朝一时暴饮暴食,把自己给撑死了。
合卺酒的卺是一种匏瓜,俗称苦葫芦,其味苦不可食。
合卺是将一只卺破为两半,各盛酒于其间,新娘新郎各饮一卺。匏瓜剖分为二,象征夫妻原为二体,而又以线连柄,则象征由婚礼把俩人连成一体,故先分而为二,后合二为一。
卺味苦,以其盛酒,酒亦苦,夫妻饮下,愿二人从今以后,人生路漫漫,夫妻相互扶持照顾而行,永远不分离。
合卺酒乃苦酒,还是任平之后方才得知的。
他现在情绪非常兴奋激动,借着烛火,越看自家娘子,越精神,别说是苦酒,就是给他一杯毒酒,也尝不出来是啥滋味。
且夷安公主饮下后,同样神情没有异色。
“夫人!”
饮下合卺酒后,一众侍女退下,任平轻轻拉起夷安公主手掌,柔声轻唤了一声。
“夫君!”
夷安公主闻言,羞涩一笑,微微点头回应的同时,亦唤了任平一语。
任平见此心中欢喜,连忙俯身下来,为自家夫人揉捏秀腿,缓解今日行礼时的疲劳。
“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街道外吃流水席的宾客,我多不识得,但我想着,这等日子,多一份祝福亦是好的。
他们送上祝福,你我便该回礼,是夫君一时鲁莽,忘了夫人的千金之身,还望夫人勿怪。
如今已然鲁莽了,我这还有些肺腑之言,便一并同夫人说了去,憋在心里,实是不吐不快。
夫人乃千金之身,生得千娇百媚,朔方实乃苦寒之地,要夫人跟着我去朔方,着实是委屈你了。
我想了,若是夫人不愿,不妨留在长安住下,若不喜,亦可先回封地夷安,待我……”
任平还未说完,夷安公主便一边摇头,一边反握住他的手掌,将其打断,轻声回复道。
“夫君往何处去,妾身自然相随,能与夫君同往,再度苦楚,妾身亦甘之如饴。
妾身只恐夫君心中介怀妾身二嫁之体,年岁又长于夫君,容颜不及……”
夷安公主还不等说完,任平已然用嘴唇封堵住了她的下文。
“呵呵!”
片刻之后,二者停分,夷安公主呼吸急促不已,面色潮红,任平见此,轻笑一声,用手点指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抱于自家怀中,安抚道。
“汝初订婚时,还在襁褓之中,如何能够左右自家命运?我对此唯有心疼,怜惜,哪里会介怀什么?
西域有一胡桃,初结果时青涩不已,外人不喜食,待到成熟后,香甜可口,别有一番滋味,外人趋之若附。
夫人年岁,在为夫看来,正是胡桃成熟之时,香甜可口,分外诱人,为夫甚爱。
自古红颜易老,华容易逝,此乃天理循环往复,夫人何必介怀?
我等宛如胡桃,有青涩之时,亦有成熟之期,你我同为一体,不管是夫人处于青涩时还是成熟期,为夫都甚爱之。
待到你我老去时,为夫便搂着你,躺在庭院中的软榻之上,观上苍之变化,赏星月之斗转,听儿孙之嬉闹,待迟暮之来临。”
“妾身得遇将军,此生无憾。”
任平一番话,给夷安公主说得是眼泪汪汪。
今朝任平之温柔,于先前昭平君之顽劣,暴虐,形成鲜明对比,狠狠冲击到了她的小心脏。
任平见此,轻轻吻在她的泪痕上,调皮的趴在夷安公主耳边,吹气调笑。
“夫人,今日你我大喜之日,莫要悲切,你之悲切,泪出汝眼,流至吾心。”
任平说到此处,还故意摸了摸自家的心脏,直唬得夷安公主一时间花容失色。
“哎呀~”
任平却是趁机,吹灭红烛,将其斜抱而起,步入床榻之上,引得她不由惊呼出声,
亦步亦趋间,两者衣物,宛如雪落一般,随意散落于洞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