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身为荆州刺史,到底是有几分气概的。
加之南阳都尉吴浩被抓,对他而言亦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在陈阿哥到其府上去“请”他时,胡同表现得颇为镇定,无需陈阿哥多言,便跟着他乖乖往南阳郡守府邸赶,到偏院来见任平。
胡同到时,南阳郡守孙德已然和任平喝了小一壶的茶水了。
“胡刺史?快快看坐!”
任平的态度,让荆州刺史胡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他摸不着头脑,闻言一边拱手与任平回礼,一边将目光看向南阳郡守孙德。
孙德同其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
其意很是明显,就是别问自己,你懵,我也懵。
“但不知今日大司马有召,所为何事?”
荆州刺史胡同刚刚坐下,便直接当面询问任平,对方唤自己的来意为何?
今朝没见南阳都尉,胡同已然明白,其此番却是栽了。
吴浩倒了,自家还能独善其身么?
胡同想得明白,故而直问任平,便是觉得,双方不用打弯弯,有事就说,送自己去大牢也好,直接砍头也罢,胡同都认了。
说起来他堂堂荆州刺史混到这般田地,也是胡同没想到的。
刺史直属大汉皇帝,以往胡同为啥敢行那些龌龊事?
还不是因为有汉武帝在么!
只要他哄好汉武帝,其余人等,便是想要办他,也得上奏汉武帝,谁敢似任平这般,说拿谁就拿谁,完全不讲道理,置朝廷的制度于不顾。
也是该着胡同他们倒霉,眼下幼帝刘弗陵,自身权利都保不住,正忙着和一众权臣在京都扯皮呢,哪里能管他这个荆州刺史?
别说现在任平还没动他,便是就地砍了他,又能如何?
他是当朝大司马,手握数万精兵,平时对刘弗陵,钩弋夫人,卫太后谦卑有理,那是任平谨守为臣之道,若是他不想守了,或者准备给自己换一个东家,他此时一旦投了燕王刘旦,燕王刘旦的势力立马大涨,瞬间便会拥有冀州,幽州,并州,凉州,朔方。
到那时长安方才岌岌可危,刘弗陵说不得都要迁都。
如此厉害关系,旁人都能看得清,任平会不懂?
他为啥选择先来荆州,后去青州与幽州。
正是因为他知道,荆州之地是官逼民反,里面必然生有许多龌龊事。
他如果平了燕王刘旦再来荆州,没有外患牵制,自家虽然身为大司马,也要受到多方权利掣肘,到那时想办荆州刺史,南阳郡守,南阳都尉,可比现在难多了。
眼下任平面临的不过是面子问题,若是没有燕王刘旦这条“退路”,他面临的便是一群想要争做大汉第一权臣的虎狼之辈了。
荆州刺史胡同看得越透彻,对于他自家的命运越感到绝望。
如果能够被扭送京城,有個赎罪的机会,他怎么说最次的结果都能保住一条性命。
但他对于这条路,并不看好,因为据他所知,任平入仕至今,自出了骊山大营后,行事从来都是不拘一格,天马星空,落到他手里,胡同格外的难受。
因为任平的随性,导致胡同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以至于胡同根本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努力。
其一直在府上等待的时候,思虑太多,他越是思虑,越觉得难熬。
正所谓:恐惧到了极致便是愤怒。
眼下的胡同,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其如今直问,便是想让任平给自己一个痛快。
胡同此问一出,任平倒还觉得没什么,一旁的南阳郡守孙德却是先有反应了。
“胡刺史,莫急,莫急,任将军想必自有安排,排兵布阵之事,你我亦不熟。”
孙德的回言把今天这事定了一个基调,便是他们不谈南阳都尉吴浩的事,只讲平叛事宜。
平叛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任平让帮什么忙,他们就帮什么忙。
基于此,孙德的态度可比胡同好多了。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他都是笑呵呵的,没有如胡刺史一般,苦大仇深,好似在场之人,谁欠了他二五百万似的。
孙德和胡同原本是一个阵营的,但是现在对于任平的态度却完全不同。
胡同先前背靠汉武帝,刺史又是权重秩低,荆州的事一向以他为首。
这些事胡同成自然了,但不等于孙德心里就服他。
刺史都是没有根基,没有家族支撑的。
郡守可不一样,郡守是可以由权贵子弟自行继承任用的。
孙德在荆州经营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突然被胡同压一头,孙德有城府,能忍耐,不等于他愿意一直忍。
更何况现在是大难临头之时,胡同既然护不住他们这个利益团体,孙德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忍他了。
胡同没靠山了,是生是死全看任平的态度。
孙德则不同,他把孙家这些年在长安的基业,都送出去了,买自己和侄儿两条命,他还是有信心的。
更何况,那些基业,远远不是他的极限,他们孙家的祖业在南阳,方才其之所言,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全力配合,那便是倾家荡产亦在所不惜。
如果这都买不了他们的命,孙德还有万不得已的后手。
孙德的态度,让胡同很不适应,其闻言一愣,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狗咬狗的戏码,任平不论看多久,都看不腻。
“二位,我是当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不瞒两位,朝廷近来财政困难,我此番带来的人马,皆是我自家的部曲,因为来得急,自朔方千里迢迢赶到南阳郡,原本就没有带多少粮,便是有粮,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大军要开拔,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南阳郡又是出了名的产粮大郡,我在朔方,都听说了郑国渠的大名。
眼下时局艰难,两位久食君秩,此时合该共赴国难。”
任平言罢,胡同和孙德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全凭大司马做主!”
“全凭大司马做主!”
——分界线——
近来朝廷怪事频频,先是汉武帝和太子接连暴毙,再有兄长在世,却是幼帝继位,紧跟着便是汉武帝和太子刘据已然下葬多日,但追谥的诏书却是迟迟没有下来。
如此这般,不仅朝中官吏暗中窥探,也沦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太尉,陛下口谕,召您未央宫觐见。”
“臣遵旨!”
原本霍光没把刘弗陵的召见当回事儿,但等他到未央宫外,瞧见等在此处的田千秋,桑弘羊,上官桀,卫广等人,方才觉得今日的召见,怕是不一般。
政治嗅觉十分明锐的霍光,立马便联想到了几家爭谥之事,随即其觉得若是今天真为此,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这等大事,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霍太尉!”
“田丞相!”
“桑丞相!”
“上官御使!”
“卫五曹!”
………
甭管各家心里做何感想,但在大面皆过得去,斗得再厉害也不至于,相互间见面不打招呼。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参见太后,太后圣安?”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参见太后,太后圣安?”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参见太后,太后圣安?”
………
“免!”
霍光等人一份礼,拜见了三个人,也只得了刘弗陵一个“免”字。
卫子夫和钩弋夫人都是皇太后,霍光等人只说参见太后,可没说是参见哪个太后?
底下有自家人,卫子夫自不会因为此事刁难他们。
钩弋夫人倒是想挑礼,只可惜自身实力不够,有心无力。
刘弗陵出言免礼后,一众权臣丝毫不客气,各自寻自家坐席去了。
眼下刘弗陵的臣子座次,着实有些意思。
因为他们上面暂时没有任平压制了,大家又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愿意在他人的座次之后,故而便由分文武两边,改为了一个半圆,围坐在刘弗陵的面前。
如此一来,座次之争方才告一段落。
这般改进,底下权臣都很满意,他们皆不愿居人后,但又一时间弄不倒人前的,暂且搁置问题,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不过如此一来,刘弗陵嘴上不说,心中却极为不高兴。
卫子夫却是觉得无所谓,因为底下有卫霍两家人,权臣们再怎么折腾座次,也无人敢不尊重她。
钩弋夫人的心里愈发苦闷,有些时候,是忠是奸,自家分辩不出来,同旁人一比对,当即一目了然。
看着围坐的大臣,刘弗陵和钩弋夫人愈发想念任平。
以往世人都说大司马,镇朔将军为人跋扈。
可任平再跋扈,面对幼帝刘弗陵,太后钩弋夫人,卫子夫,一向都是谦卑有理,恪守臣子本分,绝不行丝毫僭越之事,上奏表文,是否通过,亦全凭幼帝刘弗陵和两位太后的意思。
反观这些不“跋扈”,知书达礼的好大臣们,眼下都已经把他这个小皇帝给围起来了。
刘弗陵真怕哪一天,底下这些大臣,觉得座次爭前后,爭得腻了,改为同其爭上下了。
出于这等危机感,刘弗陵召开了此次与权臣之间的小会议。
“朕继位已有一些时日了,先帝和兄皇的遗体,皆以安葬好了,然谥号迟迟未定,着实让朕难安,尔等皆是大汉的能臣干吏,朕的股肱,定谥一事,朕还要全权仰仗诸位爱卿。”
底下这些大臣,和刘弗陵相处的越久,越容易忽略他的真实年龄。
其方才的一番话,怎么听都不像一位幼帝能够自己说出来的。
霍光等人也不是没有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教导刘弗陵该如何行事。
但等他们微微抬头,瞧了瞧卫子夫和钩弋夫人后,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卫子夫有才能,但其自太子去世后,便不理俗物了,每日多是前皇孙妃与皇重孙陪着她,史良娣也常常进宫。
她不理事,地位却是一点不减,至今还住未央宫呢!
原本此地应该是幼帝刘弗陵的住所,先前汉武帝也是和卫子夫同居于此,只不过卫子夫年老色衰后,汉武帝实际上便各宫游走了。
现在卫子夫也不说不让幼帝刘弗陵居住于此,只不过她不让位置,幼帝刘弗陵如果要住未央宫,就得跟卫子夫同住。
如此一来,即便幼帝刘弗陵能同意,钩弋夫人也不同意。
本来她们两个便都是太后,但钩弋夫人论地位是不如卫子夫的。
她能当这个太后,全靠她有个好儿子,若是把儿子送到卫子夫的膝下,那她岂不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正因为两个太后之间的小九九,所以底下大臣方才不信两个太后会教导刘弗陵如何行事。
后宫之间近日来的明枪暗箭,霍光等虽是外臣,却也一清二楚。
权利的分割,不仅朝堂上官吏需要站队,宫廷里的宦官,婢子,亦需要站队。
宫里的宦官,婢子,多数都现实得很,他们可不在乎什么名分,大义,只看重钱财,权利。
卫子夫和钩弋夫人都是太后,能赋予底下宦官,婢子的权利不分上下。
但卫子夫身后有卫家,霍家,钩弋夫人的赵家,只有一个姑母罢了。
两者的财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自汉武帝和太子刘据下葬后,卫子夫在数日间,多次大赏宫中婢子,宦官,直接便导致宫中近八成的宦官,婢子,皆倒向了卫子夫一方。
如此后果的最直接体现便是,钩弋夫人与刘弗陵,一旦出了长乐宫,便要带起面具,谨言慎行,生怕自家一时性情起来,说了一些牢骚话,借由那些投靠卫子夫的婢子和宦官之口,传到她与一众外臣的耳朵里。
她们母子俩,都觉得刘弗陵这个皇帝,眼下当得憋屈,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其先天不足,上面还有两位兄长呢,太子的嫡子,嫡孙都在,更何况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还在世,立谁废谁,卫子夫稍加一表态,底下的权臣跟着做就行了。
卫子夫就代表了正统,刘弗陵和钩弋夫人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即便钩弋夫人的财力能够比肩卫霍,也无法如卫子夫一般,收买宫中这么多的宦官,婢子。
其和卫子夫相比,有个先天缺陷,便是她比卫子夫要年轻太多了,此时的钩弋夫人不过二十岁出头,正值青春年少。
西汉的宫中宦官,可是有没受宫刑的存在,且此事是官方允许的。
一旦钩弋夫人招惹了太多宦官,流言蜚语自然要传出去的。
她靠着美人计同任平搭上了关系,虽然她和任平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但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使得他们的政治关系,愈发牢固。
钩弋夫人可不想断了任平的这条路,故而该避嫌的时候,她是一定要避嫌的。
好在婢子,宦官她收买不过来太多,但比起禁军护卫这一点,钩弋夫人却是不输卫子夫。
任力于整个大汉皇宫也是绝对特立独行的存在。
他性格使然,不愿拜谁的门庭,其又是任平的胞兄,更不用拜别人的门庭。
正因如此,各方都信任他,其才入宫几天,便被刘弗陵给下旨封作永安侯,食邑一千户。
汉高祖立下无功不得封侯的祖训,在诸吕之乱后,威信力直线下降。
大家把这个祖训当回事儿,是因为它可以作为分蛋糕的门槛,减少分蛋糕的人,必要时还可以卡着不让外人分蛋糕。
只是有些外人,注定是卡不住的,譬如任力。
霍光等诸位大臣,对此倒是看得开,甚至都没想卡,方才刘弗陵刚一出言问询,霍光便站起来启奏,刘弗陵见之一喜,但随即一听其启奏内容,神情却是颇为古怪。
“启奏陛下,益州刺史任安乃是皇亲,多年任益州刺史,抚民教化,致使益州数年来,未有蛮夷行反叛霍乱之事,功绩斐然,臣恳请陛下,对其嘉奖,以安天下心,以其为各州郡县刺史,郡守的表率。”
“太尉所言有理,传朕旨意,加封益州刺史任安,为夷侯,食邑三千户,封地定于成都。”
在场其他大臣,见霍光和刘弗陵一唱一和的便把人情给送了,当即都懊悔不已。
他们都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玩,原本是商议追谥的事,谁能想到霍光竟然弯道超车了。
追谥的事,一句还没提呢,他先给任平的阿父,弄了个列候。
这人情,任平会不记着么?
桑弘羊与田千秋,上官桀,这等心思相对更加细腻的人,马上便联想到了,任平的一件趣事。
其家里无人封侯前任平便常常以公子自居。
在巫蛊之祸前,大家都没有将此事当回事儿,不过是小官小吏的痴想妄想罢了。
在巫蛊之祸后,没人再拿此事取笑任平。
如今其父真封侯了,任平再自称“公子”,可就名正言顺了。
此等意义,相必对于任平很是不一般。
桑弘羊,上官桀想到此处,脸色愈发不好。
田千秋却是无所谓,他和在场的权臣皆不同,其年岁最大,腿脚都不方便了,幼帝刘弗陵怜惜他,让他坐车出入宫闱。
其在没当丞相前,做了大半辈子的默默无闻基层官吏,他对于自家能到如今这个地位,已经非常满足了,田千秋根本不想再爭什么了。
正因为他的不爭,方才能够看得更清楚。
对于桑弘羊,上官桀,卫广来说,只觉得自家只是一招失策,田千秋却是在一旁看得明白,见微知著,他断定桑弘羊,上官桀,卫广,不是霍光的对手。
“臣还有本奏!”
“太尉尽管直言!”
霍光今日完全一反常态,再不是坐看风云起的模样了。
未央宫中的群臣,闻听此言大多神情有异,居上位的刘弗陵倒是心里很开心。
他不怕底下人爭,就怕底下人不爭。
一潭死水,目光便会注意到他的举动,若如此,刘弗陵还如何积蓄实力?
“启奏陛下,先帝威德服于四海,击匈奴,通西域,收箕子旧地,剿各路蛮夷,开疆拓土,扩祖宗之基业,当得一个武字,依臣之见,先帝谥号,可追谥为武。”
“陛下!”
“陛下!”
………
“准奏!就依太尉所言。”
桑弘羊,上官桀,卫广,一听霍光说到今日正事上了,当即便要出言反对其所提谥号。
只是他们方才刚出言便被幼帝刘弗陵给打断了。
其先下手为强,直接准奏了,桑弘羊,上官桀,卫广等人纵然千般不愿不满,也无可奈何。
君无戏言,刘弗陵已经准奏了,桑弘羊,上官桀,卫广等人再怎么胆大,也不敢让其当众收回承命啊!
他们此时若是敢质疑幼帝刘弗陵的旨意,便位同谋反,那帽子可就扣大了,即便他们今日能出了宫门,说不得明后两日,任平便要从荆州带大军杀回来,先给长安清洗一番了。
幼帝刘弗陵此举,当真叫桑弘羊,上官桀,卫广等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自然是幼帝刘弗陵事先就想好的策略,只不过施加对象却未必是霍光,之所以现在霍光得利,完全就是他先开的口。
今日定谥号一事,在幼帝刘弗陵那里,便是谁先开口,他便就先听谁的。
立什么谥号,谁提出来的,刘弗陵通通不在意。
他今日目的,只是为了通过拍板定下谥号,向一众大臣们宣告自家的存在,明确的告诉天下人,这大汉天下不是由哪个权臣做主,是由他这个皇帝说了算。
幼帝刘弗陵是要韬晦养光,但其得坐山观虎斗才行,他要是一味韬晦养光,怕是在天下人面前都没有存在感了。
这些天长安城中的官吏,百姓,哪个把他刘弗陵放在眼里了?
刘弗陵聪明得很,他怕如此下去,天下只知权臣,而不知其帝。
故而来个响的,先把威势打出来。
让天下有才能的人明白,权臣能给他们的,自家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一样能给他们。
如此一来,那些人心中自有一杆秤,同样是卖,他们卖给权臣,还得隔一道才能对接皇帝,那为何不直接卖给皇帝呢?
“今日之议便到此吧!朕乏了,诸位爱卿且退。”
“诺!”
“诺!”
“诺!”
………
今日的未央宫之议,直到结束,桑弘羊,上官桀,卫广等人都宛如梦中,他们腿脚跨出了宫殿大门,魂儿却还没有跟着飞回来呢!
霍光已然赢麻了,于私他送了任平一个大人情,可以想象,往后任平同自家的关系,怕是要再进一步了。
于公,刘弗陵同意了他上表的谥号,长安那么多双眼睛,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自有公论。
即便如此,霍光在高兴之余,不免心有余悸。
今日幼帝刘弗陵的锋芒初现,让霍光明锐察觉到了,一个他和一众权臣,先前皆忽略的问题。
便是幼帝刘弗陵,与吕后之下的刘盈,窦太后之下的刘彻,皆不相同。
虽然幼帝刘弗陵有两个太后,但是却无人垂帘听政。
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不是因为两位太后的权利不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们的权利太大,地位太超然了。
以卫子夫今日的地位,比之当日的窦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窦太后若说废立之事,还得找个不许“迟到”的由头,吓唬一下汉武帝呢!
卫子夫却是连由头都省了,只要他有心,登高一呼,拥立自家孙儿为帝,不仅卫霍两家立马站她的队,当下大汉朝廷最赤手可热,实权最重的人物,大司马任平,亦不例外。
凭他和太子刘据的关系,朝野上下,对其站位卫子夫,没有丝毫的怀疑。
或许只有钩弋夫人自己,还存在几分幻想,明白任平的纠结。
她欲与任平媾和,也不是为了凭此稳固刘弗陵的地位,只不过是想有朝一日废帝之后,能给她们母子,留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生活罢了。
正因如此,卫子夫愈发瞧不上什么垂帘听政之事,其一心只想着享受天伦之乐。
钩弋夫人更不会干涉他儿子的决定。
她和刘弗陵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明白自家儿子聪慧,易地而处,自己也不会比其做得好,她能做的只是为刘弗陵查漏补缺,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比如说引诱任平。
换句话说,抛开眼下朝局的权臣党爭,刘弗陵应该是大汉王朝,亲政年岁最小的皇帝了。
察觉到了这一点,霍光暗暗提醒自己,往后行事,却是要想得更周全了。
“侯爷请留步!”
今朝一场突变,一众权臣,都忙着赶紧各回各家,处理平息事态的影响。
上官桀却是个例外,卫广刚要在宫门外上车,其却是毫不避嫌的将其拦了下来。
“上官大夫,有事寻老夫?”
卫广闻言也是一愣,但却是不好驳他的面子。
一旁的霍光,桑弘羊倒是想看看热闹,只不过此地情形与他们的身份,却是不允许他们这般做。
“恭喜卫侯爷,大司马此番到荆州,查到了当年贩卖皇孙妃的恶人,皇孙妃此番却是可大仇得报了。”
卫广闻言,当即一惊。
“汝所言可当真?”
“嘿嘿……千真万确!”
得到肯定答复后,卫广却是没时间同上官桀在这扯皮,直接转身又回了未央宫。
上官桀望着卫广的背影,淡淡一笑,好戏才开始,鹿死谁手,尤为可知,霍光能赢,他上官桀未必便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