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港。
距离江阴县城约莫四十里,距离常州府治武进也只有四十多里,又是长江南岸的重要港口,在当下算是一处军事要地。
任第六旅(隶属于第三师)旅长的屈晓峰率领旅部驻扎于此,主要负责该港口的安全,同时提防江阴方面的明军。
至于彭有义,跟独立第二十一旅会师后,与林战飞合计一番,再次发兵西进。
目前彭有义率领第四旅驻军利港西边的包港。
林战飞率领第二十一旅旅部驻军吕城——此地虽是镇子,却修筑城墙,有县城规模,恰好位于镇江与常州的水路交通要道。
两人这是准备配合第一师,攻打镇江府治丹徒。
镇江府乃大明水运、军事重镇,根据讯风卫的情报,左良玉派出直属副将张应祥、附属副将吴学礼分别镇守丹徒县城及丹徒镇(在县城东十里)。
张应祥领兵两万,吴学礼亦领兵一万五。
此外在丹阳亦有附属总兵张应元率领一万多兵马驻守。
再算上镇江府原本就有的兵马,明军总数高达六七万!
有这么多明军驻守,丹徒、丹阳又是高大坚城,因此刘升命令第一师、第二师以及独立第二十一旅配合攻打镇江府。
军帐中。
屈晓峰处理完军务正在看书。
并非什么著作,而是崋军各部将所遭遇战役分析后编写成的战例集锦,其中还有刘升的批注。
如今崋军四面征战,各部遭遇的战斗都有所不同,通过学习其他部队经历过的战斗,便可让将领们吸收经验,迅速成长。
一名警卫员进来,行了个军礼,道:“旅座,宣传队在苏家集抓到了江阴典史阎应元,此人在江阴极有威名,据说是如今江阴县城的军事统领!”
“哦?”屈晓峰一听来了兴趣,“怎么抓到的?”
警卫员当即将过程说了。
屈晓峰听完不禁笑道:“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将他带过来,再把军政员也叫来,看能否劝降此人。”
“是!”
不多时第六旅军政员宁文(军政班四期)先到来,阎应元也随之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
屈晓峰、宁文看到这架势,都略感诧异。
但想到之前听到的阎应元三箭惊走大海寇的事迹,再看其高大壮硕的身材,便知道警卫员多半是怕阎应元挣脱绳索,挟持或伤害到了他们。
阎应元自被抓到了这崋军军营,便一直在细心观察。
原本是想多获取崋军情报,然后寻机逃脱,好以之对抗崋军。
结果,他对崋军了解越多越心惊,对大明则越发的没信心。
比如,他原本以为在苏家集遇到的那两三百人是崋军精锐。
在押送的途中,他得知这两三百人有個临时称呼,叫“宣讲队”。
他们不仅轻易击溃了苏家等大户组织的八百人乡勇,之后更组织了公审、赈济等事宜,如此多能,只因队伍将士几乎都能写会读,还有部分精通算术!
在阎应元看来,这样战斗力强又纪律严明,还有不少读书人的队伍,多半是崋军将领的家丁。
可到了利港崋军大营,他竟然发现,似乎整个军营好几千人都是这种“家丁”!
他进而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测——传闻中崋军几十万大军,莫非都是这种“家丁”?!
此时,他不禁打量面前两人。
通过押送之人的话语,他知道这两人一个是“旅座”、一个是“军政员”,似乎就是这数千精兵的主将和副将。
只是这两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
宁文开口道:“阎典史官声不错,上任以来给江阴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对于阎典史这样的好官,我崋部是求贤若渴,不知阎典史可愿归降?”
听到这番劝降的话,阎应元有点诧异。
因为一般都是用高官厚禄劝降,虽然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典史,可对方却连官职许诺都不提,着实有些奇怪了。
‘莫非是看不上我?’
心里暗自嘀咕了句,阎应元便淡淡道:“阎某是不会投降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文道:“阎典史言重了,即便不远归降,我崋部也不会残害俘虏。但以阎典史的身份,怕是至少要做三个月的苦役。”
“三月苦役?”阎应元再次惊讶,“三个月后你们会放了我?”
“当然。”
“不怕我又领兵与你们对抗吗?”
宁文一笑道,“三个月后,整个南直隶应该都被我们打下了,阎典史又去哪里领兵?
另外,我相信,阎典史若心怀天下百姓,便不会再与我崋部作对,甚至会为我崋部效力。”
阎应元心中暗叹崋军胸怀,口中却道:“你们太自信了。”
这时一旁的屈晓峰道:“等明日我军拿下江阴,阁下便知道我们为何如此自信。”
听此话,阎应元原本淡然的神色终于一变。
没了他,江阴县城恐怕真的难以挡住这数千堪比家丁的崋军!
次日,屈晓峰带四个营不足三千人,前往江阴。
阎应元也被随军押送。
来到江阴县城外,阎应元便黑着脸对屈晓峰道:“阁下若是想用我威胁城中投降,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阎某不过区区典史,江阴城中文有知县,武有营兵守备,绝不会因阎某投降!”
屈晓峰道:“阎典史多心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着我们夺城而已。”
随即,屈晓峰让旅属炮兵营将二十门陆军炮拉了出来,在城外一字排开。
“试炮!”
随着屈晓峰一声令下,二十门石弹打了出去,或是落在江阴城头,或是落在城里,或是落在城外。
“发射劝降书!”
很快,第二轮炮弹打出去,却是崋军特制的“劝降弹。”
石弹的一种,里面却装有劝降书信。
阎应元看到崋军大炮的威力以及射速,再思及林之骥、顾元泌的为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约莫两刻钟后,在崋军准备正式攻城时,江阴城门打开了!
知县林之骥与守备顾元泌竟一起献城降崋!
······
采石矶。
亲卫军营地。
“报!——”
随着信使马蹄声直入营地,亢奋的喊报声也传来。
将官进修班营地中,贺锦、孙可望、刘文秀、李国英等人闻声都不禁侧目,望向王帐方向。
即便是在崋军呆了不足半月的李国英,过去几日也听过不少信使报捷的声音,却从未有哪次向这次一般亢奋。
想起今早采石矶江面上停泊的众多崋军水师战船顺流而下,众人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莫非是长江水战大捷?”蔺养成猜测道。
不待他人接话,那信使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水师大捷!长江水师在江宁镇上游击溃大明水师!俘获大小战船一百二十三艘,大小民船三千多艘!”
王帐内。
刘升看了战报,不禁开怀大笑,“好!虎贲卫已配合水师拿下了江宁镇!南京也该瓜熟蒂落了!”
章旷接过战报看了看,却是笑着摇起了头,“明军战船明明是我军数倍,居然一触即溃,真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从这一战可以看出,南京明军的军心士气恐怕比他们预估的更差。
如此情况,再加上刘升包围应天府的战略计划基本完成,南京确实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笑过后,刘升便肃声道:“拟令!第一师即刻渡江,配合第二师、第二十一旅攻占镇江府!之后向西进军,配合亲卫军攻打南京!”
“再令第一师江北余部准备渡江至江宁镇,与亲卫军会师,准备攻打南京!”
帐内文员迅速拟写好军令,刘升看了,当即用印,由亲卫军信使用快马、快船送往江北···
大胜关。
此雄关在江宁镇以东,算是南京防备西面陆路之敌的最后一道关城。
左良玉得知水师溃败,江宁镇也被崋军趁势攻下,赶紧率领三千家丁来大胜关收拢溃兵,并准备在此针对崋军打一场狙击战。
大帐内。
左良玉一脸阴沉地看着模样狼狈的常登、徐育贤。
前些日子将操江水师兵权拿到手后,左良玉便将其与麾下水师整合,编除了一支拥有两三百艘战船,数千艘民船、四五万将士的庞大水师。
并将这支水师交给了麾下最善水战的副将常登率领,又以附属副将徐育贤佐之。
据他了解,崋贼水师的正式战船不足百艘,所谓的“长江水师”也不过三万余人。
战船、兵员数目皆不如他麾下水师。
他本以为,常登、徐育贤即便打不过那长江水师,也可以阻其东下。
哪曾想,两人所领的水师竟然一触即溃,败逃数十里,连江宁镇都给丢了!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大胜关镇住场面,说不定两人要直接逃去南京,把大胜关的江面也拱手让给崋贼。
“咳咳···说吧,此番战败你们有何解释?”
常登胀红着脸道:“伯爷,此战末将真的尽力了——崋贼水师炮火极其凶猛,末将率领家丁在前面本欲冒死冲锋,与崋贼水师接舷战。
谁知开战不过一刻钟,操江水师的那些怂包就溃了!”
左良玉冷冷地看向徐育贤。
因为操江水师与他麾下部分水师结合后主要由徐育贤统领。
徐育贤满脸无辜,“伯爷,末将冤枉啊,操江水师那些人战时根本不听号令,水上又不似陆地,末将便是想派督战队拦截都难以做到,座船反而被冲击得一起溃逃。”
“你们···咳咳咳!”
左良玉想说什么,却又气得又剧烈咳嗽起来。
据他所知,率先溃逃的确实以原操江水师将士为主,可这俩人麾下的兵也不少。
如今却是将战败之责都推到了操江水师身上,明显是推卸责任——如此敷衍,说明两人皆无战心,更无与崋贼决死之心。
好不容易咳嗽完,左良玉不留痕迹地将带着血迹的手绢捏住,正想说什么,外面就响起了焦急的喊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