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秣陵关失守!”
秣陵关失守?
帐内,左良玉三人听见喊报声都不禁变色,同时又感到疑惑。
秣陵关也是一座颇为高大坚固的关城,由王之纶、金声桓两部两万多人驻守。
离其最近的一部崋军在溧水,据说只有三千余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攻下了秣陵关?
传报信使很快被家丁带进大帐,送上了一份紧急战报。
左良玉还没看完,原本有点病态白的脸庞就气得血红,猛拍桌案道:“金声桓!真他娘是个养不熟的贼胚!”
听见这话,常登不仅瞪目道:“伯爷,金声桓莫非反了?”
左良玉喘着气道,“这狗贼暗投崋贼,袭杀了王之纶,帮溧水崋贼夺取了秣陵关!”
“什么?!”
常登、徐育贤虽然有所猜测,可听到此时还是大吃一惊。
金声桓本是辽东军户,后来全家为建奴所杀,孤身入关,成了崇祯初年的流寇首领之一,绰号“一斗粟”。
崇祯十年降了官军,成了左良玉麾下的附属参将。
因为是辽东人,金声桓要比其他投降朝廷的流寇更受左良玉待见些——左良玉在辽东起家,直属部将几乎都是辽东人。
即便如此,左良玉依旧没对金声桓完全放心,派直属副将王之纶与其一起驻守秣陵关。
哪曾想还是没能防住。
回过神来,徐育贤忍不住提醒道,“伯爷,秣陵关被崋贼拿下,大胜关便可能陷入崋贼包围。
而且,崋贼便是沿着秦淮河顺流而下直取南京都是有可能的啊!”
“我知道!”左良玉有些不耐烦地道。
常登、徐育贤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左良玉又想咳嗽,便对两人道:“你们且退下,让我静一静。”
“是。”
两人退下后,左良玉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焦躁不安地在大帐中来回走动。
想起目前越发严峻的形势,他不禁想:莫非在南京阻挡崋贼真的错了?
···
崇祯十五年,三月初五。
常备军第一师副师长张谷英率领一个旅,及由革左五部流寇整训大半個月的十个警备团,渡江至江宁镇,与亲卫军及长江水师汇合。
同日,崋军连续攻克镇江府丹徒、丹阳、金坛,左良玉及附属诸部二十几万明军被限制在南京及周边数十里的狭小范围内。
一时之间,南京内外,人心惶惶。
三月初七,刘升亲率水陆大军近十万,自江宁镇东下,攻打大胜关。
左良玉依旧在大胜关。
得知崋军东下,他心中也是惶惶。
他倒不是不想逃,而是知道南京已经被包围,几十万大军即便突围,也只会崩散为许多小股,再难聚集起来。
且他这个身体,很可能在突围过程中一命呜呼。
况且,之前是他力主守南京的,如今大胜关水陆官军加起来也有近十万,又有雄关坚城倚靠,若是还不敢跟崋军一战,军心就彻底散了,南京城同样没法守。
得知崋军出了江宁镇大营,左良玉立即召集麾下诸将议事。
除了水师副将常登、徐育贤外,还有统领他三千家丁的亲兵统领郝效忠,再就是附属总兵卢光祖、直属副将徐恩盛,以及原凤阳总兵牟文绶、原安庆总兵刘良佐。
后两位连左良玉附属将领都算不上,只是暂时受其节制。
时间紧急,左良玉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他环视诸将,道:“眼下形势想必诸位都清楚,我们若不在大胜关挡住崋贼乃至击败崋贼,便只能困守南京。
如今江南与京城除了海路,几乎断绝交通,浙江、福建、两广援军也不知是否会来。
所以,要想获得生路,我们唯有靠自己!此战若败,诸位都不会好过;可若是胜了,我保诸位加官封爵!”
都到了眼下这步,肯定没人敢明着跟左良玉唱反调——左良玉那三千多家丁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诸将一起抱拳,表态道:“我等定随伯爷死战!”
“好!”
左良玉高兴得脸色发红,又想咳嗽,忙道:“崋贼怕是很快就到,诸位赶紧下去准备吧。常登、徐育贤且留一下。”
其他几人退去,左良玉背过身一阵咳嗽后,才转过来道:“此番水战极为重要——若水师败,崋军不仅可以从下游登陆包抄大胜关,更可直取南京。
所以,此战你们若挡不住崋贼,便提头来见我,可明白?!”
常登、徐育贤脸色都不好看,但还是应道:“末将明白。”
“去吧。”
江宁镇到大胜关不过十几里地,在左良玉开完战前小会后没多久,崋军便来到了大胜关三四里外。
刘升没让扎营,直接下令拉出一百多门陆军炮,轰击关城。
轰轰轰···
左良玉并非第一次跟崋军交战,知道崋军攻城喜欢先用火炮乱轰,因此并没有在关城上安排多少人。
两轮炮轰之后,刘升用望远镜看了看,见城头没什么人,便让张谷英率领第二旅及五个警备团前往大胜关南边,准备攻打关城侧后方的明军营寨。
明军除去水师,在大胜关也有六万多人,当然不可能都呆在关城内,而是在南北东三面修建了好几座营寨,彼此勾连,互为犄角。
但营寨到底不如关城,面对陆军炮的炮弹,肯定比关城垮塌得更快。
最南边的营寨中,刘良佐遥望见崋军拉出一门门“红夷大炮”,不禁脸色难看。
他其实是想降崋来着,哪曾想崋军来得太快,他想派人暗中去谈条件都没来得及。
早知如此,当初他从江北退过来,就该直接去浙江,而不是留在应天府。
“让寨墙上的人都退下来,只留一哨人观望即可,其他人都退到土堆后面!”
“是!”
明军跟崋军交战到现在,也不是一点进步没有。
虽然造不出崋军那么多、那么厉害的“红夷大炮”,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战败中总结出了炮弹防御之法,那就是土堆加壕坑。
明军土堆加壕坑的避弹方法才尝试没多久,工事构造还很粗糙。
即便如此,也让明军在崋军炮弹下减少了不少伤亡,士气也不至于被炮弹轰打得太低。
然而,好几轮炮弹下来,明军将士算勉强抗住了没溃,可寨墙却没抗住,在第六轮炮弹下猛然垮塌了一大段!
张谷英见此,当即下令攻寨。
咚咚咚···
“杀呀——”
随着擂鼓声,崋军一个团带着两个警备团同时向刘良佐驻守的南寨三个方向展开了进攻。
同时陆军炮的轰击又来了第七轮,让明军根本难以上寨墙防守。
刘良佐眼见寨子难以守住,竟带着上千家丁骑马奔出北寨门逃了!
左良玉这边还躲在关城里忍受着崋军的炮击呢,听闻南寨被攻破,刘良佐部未战即溃,不禁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好你个花马刘!老夫逮住你非斩了你不可!”
才骂完,又有信使一身狼狈奔来——
“报!伯爷,水师溃败,向东逃了!”
左良玉听了感到不可置信,道:“这才开战多久?两刻钟都没有吧?水师竟然又溃败了?”
疑惑之间,瞧见信使神色异样,左良玉立马猜到什么,当即喝问:“说!常登、徐育贤可是不战而逃?!”
信使低头不语。
见此,左良玉便知道他猜对了。
“常登!徐育贤!”
左良玉气得大吼,眼冒金星,几乎要晕厥过去。
随即迁怒信使,“将此人拉下去砍了!”
“伯爷饶命啊!”
信使求饶,根本没用,很快被斩首。
恰好一发炮弹落在附近,炸得左良玉满身泥土,这让他也害怕了。
他终于认识到,各部军心早他娘的散了,这大胜关乃至南京城根本没法儿守!
逃跑他可能因为颠沛流离,活不到一年,甚至活不到半年。
可若是死守南京,他可能连几天都活不到!
想到这里,左良玉赶紧招来一个家丁,道:“速去通知郝效忠到东门集合亲兵,准备突围回南京!”
“是!”
待这家丁领命离去,他又叫来一个家丁,道:“传令卢光祖、徐恩盛,守好南北城墙,待崋贼蚁附攻城再反击!”
家丁会意,当即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