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司北被吓懵了,一听那圣娘庙,个个避之不及。
傅如镝干脆孤身前往。
他以为新圣娘庙是村民修建,当知道是赵灏所为,他不禁生疑。
怀揣着一肚子问题来到新圣娘庙,傅如镝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开门见山地说:“敢问圣娘一件事。”
神台上并无塑像。
如今坐在那里的仪表庄严的,正是水尾圣娘真身。
因为傅娇的原因,她也感念傅如镝。于是大白天显了次灵,柔声道:“你有何事?”
“圣娘你久居琼州,熟悉当地一草一木,可曾见过此物?”
傅如镝取出珊瑚玉,斗胆询问另外半块珊瑚玉的下落。
他这次来琼州的主要目的是寻找公主。
如果能求神得到线索,不失为一件好事。
水尾圣娘端详片刻,闭上眼睛。许久,她轻轻摇头:“另外半块珊瑚玉不在我庇佑的这片土地。”
“多谢圣娘。”
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很好了。
辽阔的大元疆土,可以排除公主在琼州一带。傅如镝道谢后正要离开,水尾圣娘又叫住他,“虽然本仙不知珊瑚玉下落,但昨日石犀提过的孩童头颅,如今皆在郓州。”
那些孩童是土生土长的琼州百姓。
水尾圣娘稍一感知,发现郓州有童灵浓厚的怨念。
郓州离这里太远了,具体在什么地方她感知不出,不如让眼前这位正直的人去调查一番。
傅如镝明白她的意思,轻轻颔首:“我会尽量将他们的尸骨找回,落叶归根。”
*
琼州事了。
傅如镝准备押解姜屏回京。
失踪案的奏疏不能有怪力乱神,写什么圣娘显灵石犀作乱,想想也是行不通的,只能让姜屏和那丹阳道人担下所有罪责。
赵灏听傅娇要回京了,顿时后悔的垂足顿胸。
重阳那日他在客栈睡大觉,一概不知发生的事,好不容易来琼州一趟,什么都没玩成,亏大发了。
傅娇道:“世子不受约束,要在琼州留下玩几个月也可以啊。”
“不了不了,我还是跟着姑奶奶你吧。”
“我们马上出发。你要一起,那就搞快点。”
傅娇说完,大摇大摆离开了。
这可把赵灏记得够呛。
他慌慌忙忙回屋收拾行囊,一群人鸡飞狗跳。恰时,听见耳边传来雁姬的声音:“宋郎,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
赵灏这些日子已习惯这女鬼的存在。
雁姬时不时从床底爬出来,亦或挂房梁上晃来晃去,赵灏被吓次数多了,也就能做到处事不惊。
“哎,我想帮你也没办法。”
雁姬幽幽叹气。
“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没办法。”
赵灏一边将衣服塞进包袱,一边腹诽:这女鬼还挺懒的。平时吓他精神奕奕,让做事就这不行那不行。
才说完这句,忽而眼前伸来一双焦黑碳化的骷髅鬼手。
赵灏当场哽住。
愣了半天,才惊恐地看向飘在床沿雁姬,“烤火烤的?”
雁姬漂亮的脸蛋有些生气,“我受伤了。”
“怎么搞的?”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赵灏这几天客栈都没出,严格遵守当地风俗,重阳节前后不出门。他早睡早起,生活嘎嘎规律。
雁姬不喜欢和人说话。
但她喜欢和“宋郎”说话。
于是乎,她将重阳节那晚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赵灏,赵灏听得都入迷了。什么石犀冒充圣娘、真圣娘显灵、惩治李鬼知州……一晚上比人一辈子都精彩。
赵灏后悔没凑上热闹。
再看雁姬为救圣娘而受伤的双手,顿时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惭愧。
“这手什么时候才恢复?太可怜了。”
雁姬察觉到他的语境变化,立即凑上前问,“宋郎,你在关心我?”雁姬兴高采烈地牵起他的手,“走,跟我去殉情。”
赵灏:“……”
得,就不该对这女鬼流露半点同情!
用过早膳,傅娇一行人便坐马车离开了琼州。
马车驶过琼州的城门,乌云散开,朝霞满天。傅娇闭上眼,感受自己沐浴在斑斓的功德金光之中。
有水尾圣娘对她的祝福,也有陈寤生对她的感激,还有被解救孩童的谢意……
再次睁眼,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如镝撩开车帘,递来一个食盒。
汲取经验,回程的时候给傅娇准备了大量水果蜜饯小零嘴儿。
“好呀!”
傅娇接过盒子,甜甜一笑:“谢谢哥哥。”
也是沾染他身上的紫薇气运,自己才能这么顺利的得到功德,当然要好好感谢了。傅如镝莞尔,正要开口,背后传来赵灏的喊声:“等等本世子!”
赵灏紧赶慢赶,撵上了他们回京的队伍。
傅如镝脸色沉了下来。
这世上,怎么有比鬼还阴魂不散的家伙?
*
石犀被降服,琼州再无重阳祭祀的习俗,失去记忆的村民百姓又回到十年前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淡安宁。
水尾圣娘在新庙栖身,如旧庇佑这片土地海域。
只是,失去石犀这个相伴数年的老友,她偶尔会感到惆怅,独自在曾经被封印的沙滩边踱步。
夜深人静。
月色星光都揉碎在幽蓝的海水里。浪花卷起细碎的贝壳珊瑚,一遍遍冲上沙滩。
水尾圣娘看到斜插进沙中的一卷画轴。
她好奇地将画轴拾起,施法清理掉泥沙和水渍,慢慢展开。意想不到的是,画中翩若惊鸿的女子竟是她自己!
画旁还字迹清秀的题了诗句两三行: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待重结,来生愿……”
水尾圣娘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落款人的名字,“陈寤生?”
这个名字,傅娇也曾向她提起过。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封印在海底的十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她失去思考,陷入永久的沉默。直到有人破解封印,她的眼前才重新恢复光明。当时海浪声太大了,依稀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将她唤醒。那声音很微弱,但明显是个男子。
水尾圣娘立在海边。
她目光悠远,遥望海面升起的皎洁明月,喃喃自语,“你是谁呢……陈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