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路边的野草被压弯了腰。
此时已是薄暮,天空有些阴沉,赤盖已经落山。
梁存独自一人走在这条毫无人烟的小路上,胸口的衣衫还有些湿润,一吸一呼间还能闻见一身子酒气。
他整个人有些狼狈,走路一瘸一拐,靴子上已经占满了泥土,脸颊上的微红不是酒气所致,而是疲劳所累。
约莫走了很长的路了,一直从城门口走到这里,足足过了一两个时辰。
可路上却没有见到几个赶路人。
空气中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子土腥味。
还没来及的喘口气,他就已经懊恼起来。
要不是借着酒劲,他断然也不可能会做如此荒唐之事。
心中不断懊悔着自己的决定,早知道就不逃跑了,也不知道那些下人能不能找到自己。
可如今,他已经在城外迷了路,别说找人问路,这么久了就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陈瑾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应该能确定,他在城里就打听清楚了,可惜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如今又该如何?
他止不住地喘息着,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一块巨石旁,扶着腰缓缓坐下。
耳边有水声传来,他咽了咽口水,顺着身后的石块缓缓探出脑袋。
只见石头后面赫然是一条小溪,他正要起身去取水,却听见有几声私语。
一道粗犷的声音吓得他立刻就缩回了脑袋。
“唉,这条路上哪有那么多有钱人?一天能劫到七八个人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油水可捞?”
“他奶奶的,这些人是被吓破了胆吗?都当起了缩头乌龟?全都缩在城里不出来,今天要是完不成老大的任务,我们回去恐怕也要挨上几棍子啊。”
“可不是嘛,五哥你还是小点声,可别千万别被人听见传了出去。”
三个背着长刀的汉子从林子里走出,其中一个满脸的络腮胡,身强体壮,另外两个人倒是妥妥的瘦子,论身高也比前者矮了半个头。
那壮汉明显不满,但听了其中一个瘦子的话,心中掂量,也只得止住声。
他俯下身去,直接将脑袋埋在水里,痛痛快快地喝着溪水。
“啊,真她妈的痛快。”
清凉的溪水下了肚,壮汉豪爽地用袖子揩了揩嘴角,另外两人也拿出随身的水罐,舀起水便喝了起来。
一些水溢了出来,顺着他们的下巴往下直流。
梁存止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忽然想起话本中所描述的匪徒,和这三人的形象简直一模一样。
听说这些匪徒多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人,要是被他们发现,恐怕自己性命难保。
这水他真想喝上一口,可惜这三人明显不是好人,让他不敢贸然现身。
只能待这三人离开,他便可以痛快豪饮。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三人饮了水后本就要马上离开,可接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拔出了背上的长刀。
“咕噜咕噜……”
声音从巨石后响起,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十分清晰。
“是谁?”
“谁在那?”
三人的长刀齐刷刷地亮起了寒光。
此时的梁存已经吓破了胆,他咬紧双唇,用力捂着肚子,想让这咕噜声消失。
壮汉像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人便一左一右地悄悄朝那座巨石探去。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壮汉也一边悄悄上前,一边捏紧了手中的刀。
三人正成合围之势向着梁存靠拢。
梁存的心都快跳了出来,他能听见这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就像是巨锤,一步一步砸在自己的心上,慌乱已经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可这稍一愣神的功夫,三人已经离他已不足十步。
怎么办?怎么办?
但此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一点办法。
“哼,是让小爷我把你揪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壮汉冷哼一声,显然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底细。
他已经看到了巨石后半只衣袖漏了出来,正不断打着颤。
“莫非你已经吓尿了吧?”
“哈哈哈哈哈……”
左边的瘦子也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在意对方是否会突然暴起反抗。
对他们来说,对付这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跑了。
“等等,我这就出来,可,可千万别杀我……”
接着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半个时辰后……
饥肠辘辘的梁存终于如愿以偿地吃上了烧饼,还喝上了一大碗的茶水。
烧饼遇水便胀,走起路来还能感觉到它在肚子里晃荡。
他走在最后,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印着一块红手印,一副苦瓜脸的表情,双手被捆上了粗绳,绳子的另一头就系在壮汉骑的马上。
“小子,要不是看你衣着不凡,你还能在我们哥仨面前活着?还能吃上个饱饭?”
“要不是看在咱五哥面子上,你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梁存没有出声,只是怨气地看着眼前三人。
他们一前两后地骑着高头大马,这三匹马也是他们劫掠来的。
不免高兴极了,他们原本还以为完成不大当家给的任务,回去免不了要挨上几棍,但只是这梁存一人的价值便足够多了。
怕是劫掠几天都不如他一人来的多。
随身都有百十两银票,那他家里人定是富得流油了。
他们之所以不杀他,便是打算来一次绑票。
这当务之急,便是先把人带回寨子,给大当家细说。
想必大当家心情好了,一定会好好犒劳自己。
到那时候,牢里的女人还不都是他一个人的嘛。
想着想着,冯五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踏入了富贵的门槛,转眼便要成为大当家的左膀右臂了。
他嘴边勾起了一抹甜蜜的微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看得身旁两人发慌。
“五哥你没事吧?”
其中一人朝着壮汉挥了挥手,这才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咳咳咳……”
冯五只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看了看林子远处有几道亮光在晃动,便赶紧岔开话题。
“快到寨子了,大家抓紧时间回去吧。”
“好嘞!”
三人抓紧时间赶路,胯下的马儿也加快了步子,这可让梁存够受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苦恼,心中期盼着能有人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