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夕眼前一亮,火速翻看起来。
‘爹,娘,还有祖父、大伯,对不起……
你们看到这几页纸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呵呵,如果那一日到来,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四五十个大字写于纸上。
字迹杂乱,看得出秦念实心理状态很是糟糕。
‘不错不错,自白是吧,正经人就该多写写。’
知晓真相将近,秦夕眉头舒张,满意地点点头,翻开下一页。
‘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很幸运,是秦家的公子,不必和府外躺着的饿殍一般,同野狗挣食。
我可以把不想吃的鸡腿扔掉,他们呢?连馒头都不一定有的吃。
我还记得给我们家送柴火的老人,竟是被活活冻死的,多么可笑。
我很幸运了……
可人总是意难平,为什么我和大哥二哥待遇差那么多!小时候被欺负了,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反倒要我这个被欺负的去认错,说我不敬兄长!
凭什么?
有一次我和二哥好好玩着,李夫人不知发了什么声,直接扇我一巴掌,要我让着二哥!
就因为我是庶出不是嫡出吗?
人总是会和身边的人对比的,我真的不服啊!
我不恨大哥二哥,对爹娘……也称不上恨吧,只是单纯地想改变这个不公的现状。’
‘原来如此,也算是有点可怜,很幸运,但更大的幸运就在身侧,着实扎眼。’
秦夕长叹了一口气,为这古代社会的等级森严感到唏嘘。
好在她足够幸运,得以修行道法,更是女鬼之身,无视代价,不然要她嫁人,相夫教子一生,在内宅中同婆婆小妾斗智斗勇,当真是受不了。
‘不过原身对此到比较缺乏实感,主要女子不太讲嫡庶之分的,自然没受到什么额外的优待。’
食指捏住页脚,轻轻翻到下一页。
‘在安平郡城一场诗会上,表露出不得志后,我侥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惜,也不知是祸是福。
那个人,不,我不知道那个东西算不算人,面容可以说是恐怖异常,他没有嘴巴!
准确来说,嘴唇好似被人硬生生割去,狰狞疤痕取而代之。我当时被他吓了一跳,只当是个乞丐,便扔了一粒碎银,权当打赏,不想被纠缠住。
结果那人开口拒绝,我才发现他竟然连牙齿和舌头都没有!’
看到这里,秦夕眼中闪过思索,左手抬起撑住下巴:‘如此古怪,想来不是正常残疾,而是为了修炼某种道法所致。’
如今她知晓道法诡异残忍,自然习惯望这地方想。
料敌从宽,这种程度的残疾本就罕见,先当道法应对才是。
‘低沉嘶哑的声音冒出,我从没听见过这种声音,感觉……好像是地狱中的鬼怪。
他问我,我想不想改变现在这一切,可以给我道法,但我有朝一日得帮他们做事。当时我一糊涂,可能还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鬼使神差便答应了!
那个人真的给了我一份道法,名叫血咒决,还特地嘱咐我上面蕴含诅咒,千万千万不能拿给别人看,不然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说实话我试过撰写一份,但那个血咒法印,我怎么也无法完成临摹。’
‘这……原身死法竟然如此荒唐!没有人要害她,结果无意接触诅咒,被诅咒坑死的,当真是巧了。’
秦夕无语,轻轻拍拍脸颊。
不过转念一想,没有原身死亡,搞不好她就没法重活这一世了。
双眼匆匆扫过,后续一段是血咒决的概述,话语稍微变了下,但意思没问题,估计是顾虑诅咒问题。
还画了一个血咒法印,只是这法印似是而非,有形而无神,是彻底无用的。
‘刚拿到这份道法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真的不想去杀人,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呢?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吗!对这些下人非打即骂的,府里丫鬟紫鹃又是怎么失踪的?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事!
我好歹平时还和善些,借给张氏二两银子,现在,他们也该回报我了!
不得已之下,只好杀了张氏的小孩……哎,我也没办法,希望他下辈子能过得好些吧。’
后面是大块的乱涂乱画,墨水层层叠叠,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纸张都要被浸润得碎开。
与其说是掩盖书写痕迹,更像是单纯地在发泄,看得出来,秦念实精神状态,在书写这段的时候,濒临崩溃。
秦夕连连往后翻了好几页,终于看到完好的字迹。
‘我杀掉那个小孩血祭之后,便整夜整夜地失眠。
才一睁眼,就看到有模糊黑影在我眼前飘荡,那黑影无形无相,像是鬼魂,又像是恶狼。
一闭上眼,耳边就有狼嚎响起,仿佛在天边,又仿佛在耳旁。
辗转反侧大半夜,天就亮了。
我不能吃肉,得小心素菜里会不会加了肉丝,会不会加了猪油,甚至得小心嘴巴里出血,因为我怕这也算吃肉!
每次我小心翼翼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我大概已经……不算人了。
还有那些给我道法的人,他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小心他们!’
自白书完结,合上书册,秦夕目光冷冽。
‘怕就别做,做就别怕,当真是……废物啊!’
‘还顾及自己算不算人?形态当真如此重要不成,迂腐!’
她这四哥,日夜惊惧之下,身体因为血咒决之故,倒还暂时无碍,精神反倒是直接崩溃了!
可笑至极。
按照记忆中拜访的模样,将一本本书放回原位。
两只鬼手从肩膀上伸出,在周围书架上一阵摸索,又探到床底下,抓上一阵,找到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边放着那张血咒决。
魂魄感知能力放到最大,细细感受异常之处。
‘没有吗?大概是因为那稻草人死了吧……’
仔细检查一番东西是否放回原位,秦夕使用鬼打墙,悠悠然走出门外。
……
与此同时。
白华观。
秦念实伴着米饭咽下青菜,突然低下头,抬手揉搓脑袋。
“这,四哥你没事吧?难道生病了不成?”秦雪在一旁表达关切。
“咳,咳,我没事。”秦念实摇摇头,把血光从眼中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