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初一,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
胤禩今天独自出门,虽然若淳没问他去向,不过他也确实是不想提前告诉这个急性子,因为他是受了阿灵阿和揆叙的邀请去了东来阁,没去原本的广聚轩。
东来阁也是酒楼,这地方胤禩以前听说过,是阿灵阿家里开的铺面,开了还有年头了,从他阿玛那时候就已经在京城比较有名气,到如今,更是已经成了许多权贵们闲谈聚会的好地方。
虽然这种酒楼很多,例如他们常去的广聚轩就是一个,背后也都有朝中封疆大吏的身影,但说到底,真要讲正经事情的时候,还是得有个自己家里知根知底的地方。
马车在东来阁门口停下,迎客的小厮当即上前,看见胤禩下车后就立刻吆喝着请他进去,还让旁边的人赶紧将马牵到马厩去吃点好的。
胤禩有些奇怪,跟着那引路的小厮往里进,边走边随口问:
“你们东来阁我来得很少,但我一下车你就认出来了,怎么,在哪跟踪过我?”
小厮赔笑道:
“爷,您说笑了,奴才是钮祜禄家的,上回您跟我家主子在广聚轩吃饭那会儿,奴才就在门口等着伺候,所以才能认出来。”
“主子担心门口原本的那些人有眼无珠,怕冲撞了什么,才特意吩咐奴才过来等着的。”
胤禩点头“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皱。
上次在广聚轩,他用回家问福晋的借口将阿灵阿和揆叙敷衍过去,并不是真的要问若淳的意思,那货估计也不怎么在意外头的事情,听说南巡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早就飞到江南去了。
这回能再次答应邀请,倒也不是想答应,只是打算先看看这俩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看看是要虚与委蛇,还是直接回绝。
不过,看阿灵阿这态度,如此重视……
似乎是真心实意想跟自己搭上线啊?
二楼雅间。
胤禩从楼梯一路上来,明显感觉楼上要安静太多了。
这可跟广聚轩的安静不大一样。
二楼的构造再是精细,总归门窗都有缝,不是每一个在雅间里吃饭的贵人都能细嚼慢咽,现在正是午饭的时候,吃饭喝酒的人一多,说话不自觉就会大声起来。
就好比当初遇到俞志良和邓青云那两人,即便当时没有开窗,听不见具体内容,但隔壁有人肯定是能感觉出来的。
可是东来阁的二楼,给他的感觉,就像这一层楼完全没客人似的。
奇哉,怪也!
正想着,前头引路的小厮在二楼正中间的厢房门口停住,回头点头哈腰地说:
“贝勒爷,我家主子就在里头,您请进。”
胤禩推开门,果然瞧见里头的桌边坐着两人,都在慢悠悠地喝着酒闲聊。
阿灵阿和揆叙听见动静同时抬头,发觉胤禩已经到了,颇为惊喜地齐齐站起身来。
“八爷来了!”
“来来来,快进来坐!今儿中午东来阁二楼可是都被清场了,您放一万个心,来坐就是了!”
头一個说话的是阿灵阿,后面那个话多的显然就是揆叙。
听到今天东来阁二楼为自己特意空了出来,胤禩就知道,这顿饭要还是敷衍,恐怕就有些难说了。
东来阁作为京城几十年的老字号,每日营收虽不知具体数额,但也绝对不可能少,尤其能在二楼雅间吃饭的都不是普通人,相较于楼下大堂,恐怕二楼酒钱都要比一楼整体收入多了。
这次,阿灵阿是下了血本。
胤禩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现,只笑着进屋坐下,而后看向两人,也不跟他们兜圈子了,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们今儿找我究竟什么事啊,闹这么大场面,我可真受不起,二位,你们真要求什么也不该求我,我大哥和太子,甚至四哥,不拘谁,那都比我要管用得多,是不是?”
揆叙和阿灵阿这俩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后者。
揆叙砸吧砸吧嘴,心里觉着今天的事情有点难搞了,本来想要给八爷面子,结果场面搞得太大,人家生怕沾上些什么大事,压根不打算接茬。
这可怎么是好?
好在阿灵阿比他年纪大些,更是已经在御前侍奉了几年,面对这种情况只愣了一下,就立即笑着摆了摆手。
“八爷,您这话怎么说的呢?揆叙就不说了,他跟您关系不错,我特意请来的,就是想跟您多亲近亲近。”
“既然您都不兜圈子,那我也直白点跟您讲了。”
“大家都知道我论起来算是四贝勒的姨父,如今我们家跟宫里能沾上干系的也只有他一位阿哥,若是不出意外,定是要扶持一二的。”
“可是四爷那人呢,性子您清楚,连乌雅氏的人他都不肯卖面子,更何况是我这么个姨父?”
“我阿玛虽然是原先的顾命大臣之一,可说来惭愧,传到我这儿,府中人吃马嚼的,有时候我出来办事儿都不敢豪气些撒银子,纵然还有铺面撑着,但要是一直坐吃山空没个新进项,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正好这回南巡您也要伴驾,我就想着,路上能不能跟您一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路子可以赚钱,毕竟其他阿哥……人家家里多多少少都已经在江南有安排了,我再插一脚总有些不合适。”
“您看,这事儿有没有点说头?”
阿灵阿如此坦诚,倒是一下把胤禩给整不会了。
在江南捞钱这种事尽管京城里不少人都在干,但说一千道一万,那终归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敢这么直言不讳地把目的摆出来,光是这份态度就已经足够诚恳了。
而且,阿灵阿还提到了四哥不给乌雅氏面子的事,恐怕先前胤禛在他府门口对乌雅氏来人动手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了。这么一位晚辈,阿灵阿不敢找他捞钱也是情理之中了。
胤禩琢磨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是要在江南布局,多一个人承担风险,或许就多个路子。
阿灵阿虽然嘴里哭穷,说的他家再怎么样没钱,人家好歹也是遏必隆的儿子,是四哥的外家亲戚,加上在御前当差数年,算是汗阿玛身边红人,这种种背景叠加在一起,怎么都不会差。
他沉吟片刻,道:
“那……”
刚要暂且答应下来,门边传来了刚才引路小厮惊慌的声音。
“四,四爷,您怎么来了?”
“主子在里头谈事呢,要不您先去其他雅间坐坐,奴才去跟主子说一声再跟您……”
话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像是身体撞到门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有那小厮的哀嚎,以及一道熟悉的呵斥声。
“爷叫你让路,耳朵聋了?”
“他跟谁在里头呢,怎么,我见不得?”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这声音……
是胤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