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武斗是胡人宴请的保留节目。
一听打架时间到了,喝得面红耳赤的诸胡们个个兴奋冲入厅中,将舞姬们赶了出去,腾开场地等待应招。
燕国这边不用悦绾安排,挑起事端的吴王四公子慕容宝直接排众而出。
羌人一方,大嗓门的姚襄见对面挑事的小子跳了出来,也一扯羊皮大氅,要下去应战。
“襄儿,你都多大了!还和这些小屁孩儿一般见识?以后要稳重,要不羌人的百年基业,我怎么放心交给你?苌儿,你下去玩玩儿!”
姚戈仲将姚襄按在了榻上,命小儿子出战。
此举自是引来姚襄的一阵不快,小声嘟囔道:“我不老成持重?你都七十多了,还不是照样跟我一样!”
燕羌两族都选好了人,三焦俞抬抬手将西冥叫到身边,小小声耳语道:“让羌人赢,好好教训一下那狂妄的小子!”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看来几方势力早就水火不容了,只是都还有所克制,苏赫一边打量着厅中上来的两人,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添一把火。
胡人武斗,可没有点到为止的讲究,看厅中三人厉兵秣马的神态,苏赫就知道他们没想给对手留情。
西冥没有使他惯用的板斧,而是挑了把轻便的短剑。
慕容宝使得是一杆长枪,黑头白樱,一看便知是件不凡的兵器。
最奇怪的是姚苌他手里的兵器,苏赫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头上顶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铁球被漆成金色,十分亮眼。
‘西冥这小子选的兵器可不占优啊!’
看到另外两人所使的兵器,苏赫不由觉得西冥有些托大。
如苏赫所想,车轮战开始后三方都没有妄动,话可以乱说,招不能乱出,三人动手顾前还得顾后,所以这种车轮战先动手的反而不利。
好半天都没人出手,厅中的呼哨声四起,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慕容宝,他枪头一抖,划出一朵枪花,直奔西冥的胸口而来。
慕容宝一动,所有人都跟着动了起来,西冥提剑去格挡慕容宝的铁枪,姚苌趁机也攻进慕容宝大开的门户。
几人一动,起哄的声音立刻变成山呼海啸的呐喊声。
眼见黑幽幽的枪头就要击中西冥的剑刃,慕容宝忽然沉身抖力,铁枪不进反退,枪柄变枪头,直刺向他身后的姚苌。
这一下声东击西的本事,料谁也没有想到,姚苌的小金锤挥舞在半空中已来不及收回,只能稍稍侧身,让开心口等要害部位。
只听“铛”的一声,枪柄狠狠的击中了姚苌的右胸,发出一道金属相交的声音。
姚苌被巨大的撞击力逼得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胸中一阵憋闷,鲜血涌到喉间,强压之下才没有吐出。
慕容宝这招“神仙指路”,是吴王慕容霸的看家本领,他甫一开始就使出绝招,当然是有信心一招制敌。
见一击得手,慕容宝也不查看身后之人的情况,把注意力再次全部身前的大块头身上。
西冥虽然被慕容宝的变招惊了一下,但却很快反应过来,欺身而上。
慕容宝毕竟还是年轻,没想到西冥反应如此迅速,仓促之下急忙应战。
慕容宝的功底不弱,但他却不可能知道西冥的战力,西冥不但战力在他之上,而且身高力大,几下之间便把慕容宝逼得节节败退。
羯人的战力要说是三十年前人人敬畏,但自从他们入主中原后,几代间就被奢靡的生活腐化,实力也一落千丈,成为诸胡眼中的鸡肋。
所以慕容宝上来就把心思放在姚苌身上,只把西冥这个羯人当作了绣花枕头。
哪知一战之下才发现他选错了对象,不仅是场上的慕容宝,就连姚弋仲、悦绾这些成名已久的名将,也吃惊不小。
暗叹羯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竟然还藏着此等高手。
收拾慕容宝这种公子哥,对西冥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但要拿捏好分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形势急转直下,慕容宝方寸大乱,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情况。
他未留意,但场外的其他人都已发现,刚被击倒不久的姚苌再次爬起,瞅准时机照着退到他身边的慕容宝的后脑就是一锤。
金色的小锤在灯光的映照下,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惊的几个近处的燕国人连忙大声提醒。
车轮战虽未规定点到为止,但也约定俗成不伤人性命,所以一上来慕容宝占优后也未继续下杀手。
哪得想一向沉稳的姚苌,在比他小上不少的杂胡面前落败后,恼羞成怒,竟然不计得失,要下杀手。
可话说回来,刀枪无眼,就算真死在了车轮战中,燕国人也毫无办法,毕竟技不如人。
就在看客们各有所想之际,一只酒樽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姚苌的手腕,他一吃痛,小金锤便偏离了原先的轨迹,擦着慕容宝的耳朵砸在了他的肩头上。
“嘭”的一声,骨断筋折,慕容宝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苏赫暗道可惜,若是真的打死这个公子哥,自己可就省事了。
扔酒樽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让苏赫一眼就心悸的那位晋人贾坚,他扔出酒樽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品着茶,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两方人马各自进场,把受伤的少主扶了下去,西冥便成了那渔翁得利之人。
“姚少主和四公子都是少年英雄,一出手就能看出大家风范,这一场算我宫卫侥幸拾遗,姚帅和悦将军见谅!”
三焦俞此时心里是乐开了花,这样的结果堪称完美,两家水火之势已成,而且还和自己无关,只要再添把柴,火就烧得更旺了。
“哼,无妨!”
两位正主倒是并没有多少神变,毕竟都是血水里泡大的人物,这点小场面还惊不到他们的神经。
“那好,既然姚帅和悦将军无异议,车轮战继续!下面是箭战,请三方派出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