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字很差?
陈凡当即嗤之以鼻,我是毛笔字差吗?
我是不会写大字!
那会儿上小学的时候,连珠算都不怎么教了,谁还学大字啊?
就现在床单上的那些个字,还是他用绘画技巧照着“画”上去的,能看清就不错了,知足吧!
陈凡黑着脸回到广播站,气呼呼地拿着没有还回去的毛笔,找了一叠旧报纸便开始练字。
等写了几个字,看看报纸上几個规规整整的“永”字,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自己在书法上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这时肖烈文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刚准备说话,看到报纸上的大字,顿时嘴巴张开,烟杆都差点掉下来。
陈凡回头看了看,笑道,“队长,你看看我的字,是不是很不错?”
肖烈文当即倒抽一口凉气,一巴掌拍在脸上,用力搓了搓,然后咬着牙问道,“问你个事啊。”
陈凡将毛笔搁好,“您说。”
肖烈文指着报纸上的字,“你是在哪儿上的学?大字老师又是哪个?”
陈凡眨眨眼,视线上瞟,然后看着他,“忘了,怎么啦?”
肖烈文咂咂嘴,“等哪天你记起来再告诉我,我非得过去抽他两巴掌,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陈凡眉眼挤成一团,疑惑地看着自己写的字,“有什么问题吗?我看着挺好的啊,横撇竖捺弯折勾点,全都一目了然。”
“呸!”
肖烈文实在忍不住了,“连狗爬的都比你写的好!”
陈凡张大嘴巴,不至于吧?
肖烈文说着便拿起毛笔,在报纸上同样写了一个“永”字。
然后对着陈凡说道,“你自己看看,比你的怎么样?”
陈凡看看他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嗯,是比我写得好。”
肖烈文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问道,“你是不是没学过写大字?”
陈凡转过头、眨眨眼,“啊……,应该是吧。”
肖烈文满脸无语,将毛笔一丢,“什么应该是,连笔锋都看不出来,你就是没学过!”
话音落下,他突然呵呵直笑,“哎呀,我还以为你是个文化人,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闹了半天,你不会写大字啊!”
陈凡很不服气,“不会写大字怎么啦?不会写大字也不耽误我是个文化人。”
肖烈文似笑非笑,“不会写大字的文化人?”
陈凡恼羞成怒,“我能看懂兽医书。”
肖烈文,“你不会写大字。”
陈凡,“我还会修电器。”
肖烈文,“你不会写大字。”
陈凡,“我会说普通话,能写新闻稿。”
肖烈文,“你不会写大字。”
陈凡,“……”┴┴︵╰(‵□′)╯︵┴┴
肖烈文一看,好家伙,那脸色跟变脸似的,白里透红、红里透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蓝汪汪的,生怕把这宝贝疙瘩气出个好歹来。
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不就是写大字吗,那什么,我给你找个老师,保管你两年小成,五年大成,以后大字写得比我还好。”
陈凡只当他在调侃自己,索性转移话题,“来找我干嘛?”
肖烈文,“哦,明天上午杀年猪,说好了你来给我做杀猪菜的,可别忘了啊。”
陈凡,“放心,忘不了。”
顿了一下,想到现在也没有其他事,便说道,“这样,我现在去看看你那酸菜好了没有,要是没好,就只能用泡菜代替,没腌好的酸菜是不能吃的。”
肖烈文想想也行,转身就往外走,同时说道,“正好,待会儿带你去见一见大字老师,不过,我跟你说啊,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到处跟人说,尤其是大队外面。”
陈凡有些惊讶,“还真有大字老师?谁啊?”
他知道这年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有大字课,即便是很多初小没毕业的人,也能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
而且最早从30年代开始,部队里就一直都有扫盲班,教的书写方式也是毛笔,而不是钢笔,好像到了60年代以后才改为教硬笔字。
所以对张文良、杨兴秀,乃至肖烈文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却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看肖烈文现在的样子,分明是一位毛笔字很出色的人,这样的人一般文化水平不会太低,而他从来没听说卢家湾有什么文化人,自然就有些惊讶。
肖烈文低声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凡眼珠微转,迟疑地说道,“卢家湾啊。”
肖烈文点点头,“知道卢家湾的来历么?”
陈凡顿时愣住,脑子里灵光一闪,“卢家人?”
肖烈文对着他打了个手势,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笑道,“看来是有人跟你说过了,……”
陈凡打了个哈哈,脑子里还在找理由,想着无论如何不能把姜丽丽供出来。
然后就听见肖烈文继续说道,“你猜的没错,还有最后一个卢家人在这里,给你找的大字老师就是他。”
听到这话,陈凡不禁停下脚步,脸色更加惊讶,“啊?”
肖烈文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继续往前走,随后说道,“啊什么啊,觉得他以前是土财主,就要保持距离,避而远之?”
陈凡视线飘来飘去,“难道……不是吗?”
肖烈文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个人是卢家的四儿子,当年都叫他四少爷,鬼子打来的时候,卢家人都走了,就留了他这一户守家,后来鬼子一来,他不肯当汉奸,全家都遭了殃,病的病死、饿的饿死,最后就剩他一个,也落了个残疾,腿脚不便。
解放后要分田地,他主动交出全部家产,和其他老百姓一样,分了一亩多地过日子,大瓦房也不要了,捐给村里做村委会,自己到田地旁边起了一间茅草屋。
就你每次路过那排土墙屋,后面有一间单吊的茅草房就是他的。
另一个,当年卢家人还在的时候,对下面的佃农是真不错,要是遇到荒年,还免息借粮,有的人家要是生了病没钱治病,求上门来,卢家老太爷也从来不抠门,借多少给多少,还不算利息。”
说着拍拍陈凡的胳膊,笑道,“也就是看你小子人不错,要不然还不敢跟你说,反正一句话,小心起见,在外人面前,坚决不能提。”
陈凡当即用力点头,“明白。”
(防杠。卢四爷有原型,就我老家村里的,清末生人,祖上最高做过知府,当年全村5千多亩地都是他家的。一生与人为善,不讲粗话、不干恶事,有余力就修桥补路,零几年的时候活到九十多岁,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