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横斜,黑雪扬扬。
奇山怪石坠满山河之间,褪色的沙滩一派枯黄死寂,昆仑山峰终于自浪花中显出孤绝的真容。
笔挺如剑,珊瑚拥簇,足有百万微米之高度,壁立万仞,至高无垠,乃是山海神界最高峰。
帝魁如巴尔坦星人般脑子裂开,脑细胞不知所踪,趴在昆仑山下,平视着山巅的圣眼奇景。
山中百万大帝捂住脸颊上滚滚流淌的热泪。
“没想到,伟大的巢皇竟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抵住了如此沉重的压力!”
“我以为大巢皇主是永远不会疲倦,刚强的神主,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原来,他也会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帝者,神人的细胞核如弹力球般起起伏伏的跳动,无法遏制,震得细胞膜砰砰变形,他们压住悸动。
“今不如古,古不如今,我们站在祖辈的肩膀上,怎能不如老祖宗呢?”
“巢皇啊,吾等已壮,请让我们共同担负守护天下众生的责任吧!!!”
哭声,啸声,叫声,不绝于耳。
却又在最后化作铿锵的战意和不屈的目光,他们纷纷站起,擦拭眼泪,高高的挺起胸膛。
未来!
请交给我们吧!
“交给他们,我怎么放心得下?”
巢皇望着历时八万年建设的山海神界,曾是一片空域,如今神人亿万,炼气士无穷,凶兽不计其数,甚至踏入混沌,帝者们重新开天辟地。
每一位神人皆是祖,是盘古。
“我怎能把赤硝君父与燧皇陛下交给我的江山如此不负责任的交给你们,总要做些什么,尽我之余力,奉我古血永恒!”
他灿然的笑了笑,身躯缓缓挺拔,身高不过百微米,却生出一种顶天立地之感,战意冲破苍穹。
风云卷积,黑雪如狂。
神人们皆眺望那傲然的身影,忽的明白,那位横渡界海,敢于下海擒龙的孤勇皇者又回来了,他强大坚定,热血义气,智慧勇敢。
唯有如此才是那神族唯一的皇者至尊。
他们齐齐匍匐在地,泪流满面的高呼。
“大巢皇主!”
“大巢皇主!”
声浪冲破云霄,洞开天意,巢皇抬头,似感受到了上天的传召,那是飞升之光。
然而,他没有响应,一步迈出昆仑天宫,望着诸天暗淡,神山千座,唯我独明,云端处,五尊无上的细胞天祖正含笑看着他。
巢皇拂动细胞膜衣袖,傲然挺立,道:“山海神界不以山存,不以海亡,神在界在,孩子们,一定记住了。”
山海神界无量量大千世界中的神人和炼气士同时抬头,望见那一方方祭坛上响彻的伟大意志。
“我的血就是你们的血。”
“我的法则就是你们的法则。”
“我的意志在你们的身体里流动。”
“带着神族的道与法,离开吧,去寻找横渡上古大劫的方法,去寻找希望。”
他侧头轻瞥蠃祖,道:“蠃祖,你既然出言,必是得闻天诏,心有智端,尽情说来。”
蠃祖身后走出一枚魁梧的蠃族细胞人。
“我有一后人,武祖弟子,参悟《大罗化顶经》与太古神舟法,辟出无上帝道,可搬运三千上古神山重登界海,化山为梁,行于沧海。”
“其名蚣工氏!”
这蠃族细胞人英武霸气,生具细胞龙凤之气,头角峥嵘,鞭毛红发。
各大神人道祖见之,无不艳羡嫉妒:“好一个蠃族,得尽天地造化,天下英杰巨擘皆出蠃族矣!”
蠃祖挺起胸膛,笑眯眯的摆手:“哎呀,哪有哪有……巢皇陛下,蚣工氏有搬山倒海之力,既然六界难逃劫数,何不摇动昆仑,再入大海?”
巢皇摇头,目光刚强。
“所有人都可以去,昆仑不可去,去则道断矣!”
“纵使神游界海,也定要让他们记住,诸神曾经留下的脚印,奋斗的地方,让他们明白,真正的神,从不屈服!”
“你且派他去吧,自此之后,我将以无上法力封禁昆仑,闭死关,为后世诸神及帝者留下期许。”
“在未来,诸神们终将回到昆仑,重建神界!”
咄!
他陡然鞭毛点出,蚣工氏倒飞出去,他斜眸俯瞰:“去吧,践行你的道!”
哗——
蚣工氏在风浪中滚动,泣涕的大吼:“老祖宗们!”
蠃祖以及赤麟草皇,钢龙须皇,凰鸣风皇等等无数神道之主皆站在巢皇身后,将无边的期许加之一身。
随着一道‘封’字响彻,昆仑天宫的大门徐徐关闭,一座座道宫关闭,神祖们安坐其中,祥和端庄,形如真神。
光影斑驳,石门合拢。
唯有一道道呢喃久久环绕天地。
“劫生枯山海,吾道铸昆仑!”
“来日张天门,灾灭现万神。”
轰隆隆——
其声喑哑暗灭后,霞光重霄的山海神界中央的昆仑神山渐渐被黑雪淹没,直至空无,大海的潮汐迅速消退,露出干枯的海床。
蚣工在虚空跪倒,悲吼三声后站起,飘落在蠃祖山,振臂一呼:“吾授命巢皇、蠃祖之命,请蠃族助我证帝!”
“唯!”“唯!”“唯!”
蠃祖山中走出亿万蠃族细胞人,铿锵回答。
轰!
顷刻间,无量光冲霄。
只见那横插大地的蠃祖山轰然震动,无数的细胞从蠃祖山的空隙中钻出来,粘稠鲜红的血液包裹住整座圣山,化作血肉,并快速蠕动生长出一条条硕大的肌肉触手,猛然压住大地。
轰隆一声巨响。
蠃祖山应声而断,自山根处轰然断裂,徐徐倒下。
象征着神族旗帜的圣山倒下了,从竖着的巨人化作横着的脊梁。
神人们安坐蠃祖山中,炼气士拱卫,外围以凶兽构建出血肉触手,犹如一条生有脊椎,血肉包裹的千足肉蜈蚣,睁开血眼,发出帝者的嘶吼。
“吾乃灵神帝蚣工氏!”
轰!
雷光电蛇吼叫。
滩涂上,诞生了阳灵星第一尊脊椎生命。
尽管,他并不完美,尽管他的脊椎如海中游鱼,如陆地千般动物是横着的一,但其意义超脱了一切。
圣山化作众神的脊梁,护住神之幼崽!
而他,是那护住圣山,将圣山化作脊梁之人,其伟大意义不亚于流浪地球计划的启动,划破岁月,斩断时空,为神族续命至未来。
轰!
践踏大地,他那庞大的身躯轰然撞断又一座圣山。
不待圣山中的神人惨烈吼叫,他便传下大法,声隆隆而至:“我的血就是你们的血,我的道就是你们的道,踏向界海的路上,你我皆是蚣工!”
片刻后,
倒塌的圣山化作帝者的脊梁,两侧长出千条巨足,真如拨壳的超大蜈蚣,嘶吼天地。
轰隆!
他们撞断一座座圣山,却又诞生一条条巨蜈蚣,迈动千足,奔向大海。
这并非普通的蜈蚣,皆是百万微米的脊椎帝者,血肉包裹住圣山,携带着炼气士与凶兽,共奔大海。
帝道上,一个都不能丢。
一场犹如流浪地球般的盛大逃亡浩浩荡荡的展开。
山倒,天黑。
灵帝蚣工撞断了所有圣山。
大量未驯服的凶兽四散逃开,炼气士们坐上了灵帝的海船,乘着最后一波潮汐归入大海,消失在茫茫无边的金色海浪中,渐行渐远。
黑雪无边,落满成夜。
唯有昆仑,沉眠于永夜中。
“从界海而来,又往界海而去。”
帝魁轻轻呢喃。
圣眼昆仑镜中的投影暗灭,九条血族魔君也将帝臂中的血肉舔的干干净净,撑得细胞肚子鼓鼓的,慵懒的斜躺在山顶,仿佛晾晒的黑肠。
帝魁低头,望着九根黑肠似得魔君。
“九位魔君与巢皇性命相关,为何……”
“谁说巢皇死了?”
平衡魔君侧躺着,拄着细胞核,道:“昆仑只是被封禁,并非永寂,神的祖血被封印在昆仑山中,当天地法则变化,或者你们找到解法,昆仑会重新打开封印,诸神会重现。”
“如果打不开呢?”帝羽探头问道。
“打不开?”
平衡魔君笑了笑:“不知道,或许会化作一座死寂的山,如上古初年赤硝圣天登临山海界所见,这山本就是混沌魔神的遗骸所化。”
从山中来,又化作山。
他们参悟不透这可怖的结局,唯有古州知道,若是昆仑永远不解封,他们将化作化石。
“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劫,也是阳灵星的劫,是我的劫!”
昆仑山外,诸帝沉默。
帝魁又问:“九位魔君,你们可是巢皇留给我们的助力?”
“助力?开什么玩笑,你什么身份,我等什么身份?”九位细胞魔君狂笑,扭动着长条般的身子。
“莪们乃是血祖高天后裔,执掌三戒七罪的道君,好不容易脱离巢皇怎会再助你们,哼,这颗圣眼昆仑镜是巢皇留下的,作为交换,我们将得到自由!”
帝曜不解:“你们如何独立生存,血族无法餐霞!”
“桀桀桀,若是曾经,我等自然是慎之又慎,但现在天下何处没有凶兽?每一头凶兽皆是我等的口粮,每一条大妖皆是我等的坐骑,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大魔君平衡魔君振臂一挥。
“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铛!
九条锁链齐齐崩开,如游龙出海,脱离圣棺破空而去。
这一去,必将怒浪风狂。
诸帝紧张不已,帝魁平静敛眉,轻语。
“肉身不敌法则,众生皆在劫中,何人超脱?青山绿水,后会终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