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破夜空,如神人垂泪映开苍穹。
那一幕,犹如地球神舟降落,万千金光如雨如柱,长虹匹练划破苍穹,绚烂的不似人间之美,真如七仙女乘银河下凡,飞流直下九万里。
似是为了迎接这流星雨,又似是激动,大地的火山化身礼炮,一溜烟儿的轰轰轰爆开,将积攒的力量尽数发泄出来。
仙女座的‘仙女’流星下凡。
大地上的‘癞蛤蟆’火山被榨的干干净净。
唰——
天际黯淡,光影一瞬。
赤红如熊熊大火烧灼的穹顶亦渐渐的暗灭,仙女流星雨逝去,火山终于不甘的吼叫,将最后一抹黑乎乎的火山灰吐出,仿佛放了一个闷屁。
轰——
随之而来的劲风将满地的虫尸吹飞,强大的气浪将混沌帝族吹进沙漠深处,天上地下的虫凄厉的嚎叫,不甘的蛄蛹着。
“混沌的仙人陨落,六界又将不宁啊!”
帝魁掐着爪子上的两瓣螯钳,在狂风中稳住身形,定住乾坤。
一下子,天开了。
金色的薄暮照在帝曜的秃头上,仅有的三片叶子慵懒的舒展,他却依旧面有枯黄菜色。
“咳咳,魁,天地的法则又变了!”
短短一瞬,区区流星,砸开火山灰的阴云,洞开金光,影响万象。
一座座蓬勃的火山也枯萎死寂。
帝昊振羽冲向高空,张开羽毛嘶吼着:“太古有言,小劫灭众生,大劫灭天地,我们这算是扛过了一次小劫吗?”
帝羽扭动纤细婀娜的虫腰,虫脸阴郁道:“小劫?你看那混沌之畔,黑色的阴云依旧在积聚,更大的劫数在后面。”
他又指着满地萎靡的火山。
“这些真正的混沌巨兽迟早还会苏醒的,破灭万界宇宙。”
就像人在发泄后,过段时间依旧可以龙精虎猛,振奋精神。
帝魁踉踉跄跄,有些站立不稳了,他的傲气在六界大劫面前犹如风中吹起的黄叶,落地无声。
“悲,天地的法则一直在变,一直在变啊!”
在明悟死寂之后,他再度参悟出天地的本真,道与法则的本质。
“我们所处的混沌是运动的,道也是变动的,故而天地的规律法则一直在变,这种变化足够漫长,亦足够混乱,帝娲说的不错,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可谁能一直在变动中长生久视呢?”
水滴尚且石穿。
谁能在江河的冲击下屹立不倒?
所谓沧海桑田,亦有此理,岁月之下,陆地化作汪洋,汪洋化作陆地,天地一直在运动,一直在变。
跟不上这种变化的便要死!
更可怕的是这种变化呈现无规律、无时间限制,相对混沌的状态。
哪怕古州也无解。
他能够通过感知星球的细微变化来推测星球可能发生的灾难,甚至潜移默化的影响风雨雷电等天灾气象,但却无法推测星球之外的无垠星空带来的影响。
就如地球,顺顺利利的发展说不定已经是宇宙一级文明,可忽的冒出一个植物系的蛮荒天尊尸骸,好好的文明没有半点征兆的毁灭了。
简直滑稽。
却又符合宇宙最本真的残酷。
地球也不一定非要经历一场世外文明的大战,敌人碾压,人类反抗,最终赢或者输,或许仅仅需要一個类似于‘二向箔’的武器飘至,一切便没了。
欢声笑语成空。
万古建设成丘。
在无垠大的宇宙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再加上无垠的时间,在无垠时空的尺度上,说一个人会不会重生,那也是不能否定的。
或许在若干年后,组成你的百亿亿亿原子会以同样的顺序重新排列且运转。
即便这个可能性无线趋近于零。
但,他存在!
帝魁愈发的忧郁,目光中含着道不尽的悲凉,他明白了大道的曲折性,并参悟了万物终走向死寂的至高道理,心头生出万古填不满的虚无。
“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一切……”
“古祖就是这样走向毁灭的吗?!”
古州听到他的心声,不由暗暗苦笑,我哪有那般壮丽的死亡。
宇宙的凋零该是何等的绚烂!
纵使二十一世纪即将走向恒星毁灭的北极星,他也未见到。
死的太早。
“陛下!”“陛下!”“魁!”“魁啊!”
一声声的呐喊将帝魁的心神拉回,他望着遍地虫族那期盼的眼神,忽的感受到生命的重量,死又如何?
死只是一种结局。
生虽然短暂,但总有一个过程。
“大劫想要为我的生命划上句号,将我那射线般无垠的生命囚禁为线段,简直不可原谅啊!”
射线,有起点,无终点。
线段,有起点,有终点。
“该死啊,我帝魁连山氏纵使倒下,也不会放弃追求复活古祖的理想,区区大劫又算得了什么?”
他满身疲惫,却精神亢奋。
狼狈的混沌帝族也不禁生出万般的力气,为帝魁的领袖气质所慑服。
他们回头,横跨大陆,奔袭万里,拯救遗落在黑暗之界下的诸族。
上古101000年,
他们重新绕道天之高原。
陆地中央的高原被称为天之葬土。
整片高原方方正正,形如一口古棺,又被称为太古天棺。
这是众生无法征服的土地,有着极大的象征意义,他们没有攀山之力,也不可能飞跃万米的五座天之葬山,故而只能绕道而行。
足足一千年,他们才重新回到原混沌三界的疆域。
天光倾泻,大地升温,江河解封倾泻清水,铺满火山灰的大地在一次次暴雨狂风的冲刷下重新坚实,葬下无尽帝者的尸骸。
死去的帝者,真正的具备了成为化石的条件。
站在凝实的陆地上,帝曜摇晃地中海的青绿秀发,叶子重新光合餐霞焕发生机:“天地的状况越来越好了。”
“他们的过得却会越来越差。”
帝魁踱步向前,来到曾经的灵界大千,九曲魔君开辟的血龙帝族的温泉地,一口口泉眼枯竭,山峦漆黑暗淡,宁静如处子。
扑棱棱~
帝昊陷入瓶颈,羽毛数量达到最多,但却似缺少什么,羽化帝经无法圆满,落在一口尚未彻底枯竭的温泉畔伸出爪子搅动。
“灵界之水不再炽热了。”
“九曲魔君出来一见!”
波纹晃荡,不见回声。
他又飞到另一片温泉,同样低喝:“血龙帝族,出来一见!”
依旧宁静。
诸帝的脸色大变:“不会吧,难道九曲魔君已经死了?”
昆虫帝们纷纷走到枯竭的温泉边探查,疑窦陡生:“不对不对,没有血龙的尸骸,一条也没有,真干净啊!”
“莫非他们逃了?”
“不可能吧,我犹然记得那日平衡魔君慷慨激昂,一副舍生取义的悲凉之态,有太古赤天不畏生死七进七出之相!”
混沌帝族少有阴谋算计,多是堂皇正义之辈,自然想不到九曲魔君内心的花花肠子和弯弯绕绕。
“毕竟是从上古之初的古神,可能逃了吧。”
帝魁一锤定音,并再度启程,奔赴下一个目的地——火帝蛛族所在,这群依赖食用地热生物为食的帝族,很可能会因为食物枯竭而道崩族灭。
上古102000年,
死山脚下,枯泉之畔。
混沌帝族与九曲魔君迎面相遇,大眼瞪小眼半晌。
“你……”
“我……”
九曲魔君化身的血龙盘在火帝蛛绒氏的腰间,瞳孔瞪大,面色羞红如关公却一本正经的肃穆开口:“你们也来了,我们刚来……”
“嗯?”
蛛绒氏一脸不解的戳着蛛脑:“魔君,你们不是六千……”
“住口!”
九曲魔君大喝打断,回头对着混沌帝族们露出苦涩笑容:“没错,我们来了六千血龙帝族人,如今却……”
他们连忙转移话题,帝族也将目光投向更远处。
黄沙黑土,阳光之下,虫尸如海,蜘蛛们纵死犹然站着,八株钛矛傲然指天,一副‘我不服,势逆天’的不屈模样。
帝族垂泪,两步并做一步,揽住那一条条蜘蛛细长的腰肢,触摸着脑门,叹气道:“都死了?”
火帝蛛绒氏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悲伤低吼:“都死了!天地大道再度变化,我的《火帝经》法则失效了……”
一本不变的经典,怎么能适应一个变动的环境?
即便是人类的精粹经典《论语》,在不同的时代也要有全然不同的解释,不然,只会被淘汰。
经典淘汰了,会被遗忘。
基因帝经被淘汰,便相当于一个物种被淘汰了。
火帝蛛绒氏形容枯槁,再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憔悴的仿佛苍蝇吸干精血的死蜘蛛,苍白无血色。
“我败了,败的如此的干脆,如此的彻底,我以为大劫到来的世界永远是灰扑扑的,沸腾的温泉灵界永远热浪滚滚,黑暗生灵无穷无尽,我以为我能将族群带到新的纪元,我会成为新纪元的开辟者……怎么会呢,这么快,就变了!”
他崩溃,痛苦,无法理解。
就如地球人活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太阳啪一声熄灭,完全超乎理解,不可想象的事情,而这种惊变产生的结果只有一个——毁灭。
“都死了?没有活下来的吗?”
帝魁垂泪,为众生的命运感到悲哀。
一座座山岳中探出影影绰绰的身影,皆非火蛛帝族的蜘蛛,而是保留了部分自我特性的物种,甲壳虫,环节虫等等,包罗万象。
金色的薄暮下,身影高低起伏犹如一扇饱经摧残的城墙。
他们虫目泛着泪光,匍匐在帝魁的虫腿之下,顷刻大哭不止:“帝魁陛下,我们错了,错的离谱,我们应该跟着您走下去……”
帝魁问道:“他们呢?”
那些完全抛弃旧法学习新法的帝族。
虫子帝们呆滞半晌,不断的摇头:“他们舍弃了自己的道,舍弃了赤黄神族留下的大道法则,在天变的刹那,无法快速的重新掌握和缔造,最终道崩族灭!”
帝者,百亿细胞之身。
其中大部分为痴愚凶兽,想要短时间为所有细胞修改基因,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自然,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混沌帝族皆原地闭目,无声泪流。
携手数万年的道友啊,就这般回到古祖的怀抱了,唯有少数能在云端重生,大部分生灵很难再有复苏的可能性。
“还能再见到他们吗?”帝曜悲声道:“若是有一天,我能屹立光阴之上,定会将他们从过去的岁月中映照出来!”
“难难难!”
帝者皆摇头,九曲魔君也暗呼痴人说梦。
逆流时光?映照万古?当自己是罗城主还是荒天帝?
……
山头,诸帝手牵着手,基因流转,坐而论道。
“火帝,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到天地动荡如风卷残云般急速,我虽然苟活,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莪也要随着这具帝身的毁灭走向终末了,真是愧对磷母帝娲与武祖重华啊!”
“帝会死,你不会,你的本体是神。”
“是啊,我是神,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难道要让我再从头重新来过吗?”
火帝蛛绒氏无法接受帝巢崩塌,皇帝变乞丐的落差,心有死志。
帝魁苍凉大笑,拍着蛛绒的脑门道:“你这又算什么?我曾三界共尊,如今也不是成为乞丐帝族的丐主?跟着我走吧,再去试着找一找,毕竟混沌是无限的,或许会找到一片永不毁灭的净土。”
“是这样吗?”
火帝蛛绒氏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徐徐凝实。
“啊哈哈——”
忽的,一声苍凉凄厉的大笑声自天际而来,犹如疯婆子般卷动风云,诱发古今惊变。
火帝蛛绒猛然扭头,愕然道:“磷母!!!”
那站在一片灰暗山头的高大身影,下首如蛇,上首如人,脸谱浑浊,似哭似笑,满头秀发凌乱,似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娘。
赫然是妖族之母——磷母帝娲。
她身形如同闪电,在一座座山头快速闪灭,一下跃到火帝蛛绒氏的面前,摘下他的头,嘿嘿怪笑:“又变了,天地的规则又变了,都死了,妖族都死了……没救啦没救啦!!!”
“君母,您清醒一点,还有希望,混沌是无限大的!”
火帝抢回自己的脑袋叩在脖颈上。
火帝蛛绒刚说完,磷母帝娲便扭头惨然的捧腹大笑,指着大陆的尽头,癫狂又宁静:“不,不,不……错了错了都错了,六界是圆的哈哈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