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余山坐起身子,看着他手中的食盒,说道:“青沙帮在江湖帮派中确实算是讲究了,但我说了,我志不在此,你们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说笑了…”
冯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他面前,说道:“你这种年轻人我见的多了,懂一点武功就以为可以横行天下,呵呵。”
“武功高强也是要吃饭的…”
“你不想种地,又不屑去打劫,也不想抛头露面去大街上卖艺,还看不上我们这些江湖帮会,那你怎么生活?”
“……”
余山只是木然的看着他,并未应答。
在他眼中,冯钧的话甚至还不如从食盒缝隙中飘出的香味诱人…
而冯钧显然也知道他的秉性,笑呵呵的将食盒打开,直言道:“这次来呢,我既不代表青沙帮,也不是来拉拢你的,就连你面前这些酒菜也是别人买的,你可以放心吃。”
刘慎在边上,见状也将手中的酒水放下,随后一掌拍掉泥封,默默的放在了余山的面前。
“……”
余山木然的看着他,似是也听出了冯钧话中之意,说道:“我接活有规矩的。”
“我能不知道吗?”
冯钧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朋友的这个活计,既可以帮你赚些银子,也不违你个人道义,甚至可以说是行侠仗义,有没有兴趣?”
“……”
余山并未急着表态,依旧一幅木然之态的说道:“说来听听…”
冯均给刘慎打了个眼色,示意该你开口了。
而刘慎也知道冯钧只负责介绍,真正与余山交涉的还是自己,当下拱拱手说道:“在下刘慎,因为些小事找冯堂主帮忙,偶然听冯堂主讲起阁下的事迹,由心敬佩,故而今日冒昧前来拜会。”
“刘慎……”
余山听到这个名字目光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事,问道:“你就是那晚当着张万玄的面,砍杀他独子的码头脚夫?”
“这小子现在可不是码头脚夫了。”
一旁的冯钧笑着摇摇头,打趣道:“这小子得我们帮主看重,被委以重任,如今已是我们青沙帮码头堂口的副堂主了。”
“徒有虚名罢了…”
刘慎苦笑着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当时我脑海中想的只是该如何活命,如何在死局中求生,没曾想这事竟会被人传的那么离奇。”
“虚名也是名…”
余山不为所动,但目光瞥见面前的食盒与酒水,喉结不禁上下滚动,嘀咕道:“有一说一,张士琛,杀的好…”
他声音顿了顿,又道:“我虽是个卖命的刀客,但也有自己的规矩,接活需得听听個中缘由,冯钧应该和伱说过。”
“冯堂主是说过…”
刘慎点点头,笑道:“人家都找你买命了,你非得问清别人买命的缘由,不得不说,你这规矩真的很影响生意。”
“生意没了可以在接…”
余山只是摇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往,自顾自的说道:“但良心要是没了一次,那就真没了…”
“受教了。”
刘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我这活计的缘由说来话长,咱们不若边吃边聊?”
说着,也不待余山回应,他便已伸手将食盒中的饭菜一盘接一盘的取出放在地上,又踮着脚从秃了皮的老树上薅下了一撮嫩芽,像是撒葱花似的撒在酒菜上,然后蜷着腿,毫无形象的坐在其对面…
“刘某人早年间活的比较清苦,就好这三月香椿的嫩芽,余兄不会介意吧?”
“……”
余山看着他的举动默然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接过酒水,说道:“这嫩芽和鸡蛋炒才好吃。”
“那你这有鸡蛋吗?”
“没有…”
“那咱们还讲究那么多?”
“也是…”
“……”
刘慎见他像块榆木疙瘩似的,也是失笑,随后一边吃夹着生香椿嫩芽的饭菜,一边讲述这自己来此的缘由…
而余山许是饿久了的缘故,听着他讲述缘由的同时,也在狼吞虎咽的扫荡着面前的饭菜与酒水。
待听完刘慎的故事,他随口应了句:“那裴家人,不配为人父母…”
“我也这么觉得…”
刘慎附和的点点头,笑问道:“缘由尽述于此,不知以余兄的规矩,能否接下这活计?”
“那得看你想让我做什么…”
余山随手将嘴角的米粒抹入嘴中,正色说道:“裴家人不配为人父母,但那也是他们裴家的家事,我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去杀他们的。”
“余兄误会了…”
刘慎笑了笑,说道:“我与宋家少奶奶要去溪阳县,此行说不定有些危险,故而我此番前来,其实想请余兄护一下我们平安的。”
“保护你们平安?”
余山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啼笑皆非的说道:“当了这么久的刀客,手下亡魂不在少数,倒是第一次有人请我保人平安。”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又道:“这种活倒是新鲜,十两银子,我保你们此行平安!”
“十两银子?”
刘慎闻言惊疑一声,倒不是因为余山索要的酬劳太多了,而是太少了,少的不像是个三境武夫所言!
他眉头微蹙的说道:“在来时的路上冯堂主便已和我说明了余兄不是俗人,可这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些?”
“多了无用…”
余山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说道:“这活计我也是图个新鲜,酬劳够我几日酒菜钱就行。”
“余兄真乃妙人!”
刘慎抚掌而叹,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行可能需要余兄乔装成马夫与我们同行,不知余兄可愿屈尊几日?”
“无妨。”
余山不以为意的说道:“当马夫就当马夫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敛息功,等闲之辈看不出我深浅的…”
“那最好不过了!”
刘慎闻言心中自是一喜,顺手拍掉了另外一坛酒的泥封,拎起后本想敬酒来着,但却见余山的目光又是一暗,神色中也多了几分落寞。
他拎着酒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问道:“余兄何故这般哀怨?”
“你手里的的酒…”
“这酒怎么了?”
“我本想留着明天喝的…”
“……”
刘慎看了看手中刚被自己拍掉泥封的那坛酒,一时间啼笑皆非的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些许酒水而已。”
他笑呵呵的放下了手中的那坛酒,说道:“等会我再叫人送些好酒好菜来,定教余兄吃喝无忧!”
“吃喝无忧人就会变懒的…”
余山摇摇头,正色说道:“我吃你的饭菜喝你的酒,是因为我相信冯钧说你所求不会违我道义。”
“你现在有求于我,而我也要接你活计赚些银子果腹,这顿酒菜,只是你我主雇之间讨论行程的一顿酒菜,不涉及其他。”
他说着指了指荒宅的大门方位,又道:“这门上虽无门户,但你只要出了这扇门,便是叫人送来山珍海味,他们也进不来。”
“……”
刘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道:“门上虽无门户,但心里有?”
余山点点头:“心里一直有…”
“怪人…”
“不怪,这是规矩,我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