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马凤霞定好了教骨伤手法,李胜利这才一路畅通的走到了马车跟前。
坐在马车尾,李胜利轻抚车上的香椿木药柜,心里想着这次得自统哥的正骨八法。
他以前学的是学院派,基础知识太多,想要有教无类的传法,他站的高度不够,不可能像董师给他传法一样,状如拈花。
只能从基础的骨骼全图开始,将自己的理论知识全讲一遍。
这也是他之前拒绝马凤霞的原因,正经学骨科全套,时间上她耗费不起。
现在有了统哥给的正骨八法,算是对正骨心法的总结归纳,一下就将他的高度给拔高了。
超脱于医宗金鉴所收录的正骨心法之外,这也是李胜利觉着自己向大家迈了一步的原因。
以正骨八法为蓝本,自己稍加改动,一份十几页的小册子,可能就足够阐述一些中医伤科的基本手法了。
正骨,可不都是些断胯骨轴子、胸椎错位的,更多的还是脱臼、错位、抻拉伤。
李胜利估摸着,自己的小册子一出,像马凤霞这类想学正骨的,很快就可以入门。
毕竟脱臼之类,是可以连续复位的,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虽说对患者而言不怎么公平,也有些残忍。
但医疗条件就在这摆着,总好过自己乱接不是?
有了这本正骨八法的小册子入门,花上几年时间,多找患者练练手。
再看看正骨心法、郭门献药的资料,差不多就能坐镇一方了,起码管三五个村子是没问题的。
“小爷,想啥呢?”
见李胜利的手,都快把药柜上的包浆上光了,柳爷等到他回神,才好奇的问了一句。
“最近晚上睡不着,回想了一下正骨心法,悟出了一个简单的脉络,正骨八法。
我在想着以柳家的名义,发一個小册子,普及正骨八法。
您看,您都叫了我挺长时间小爷了,这手法该是柳们传承之一啊……”
小册子,现在的李胜利抬手就能写出来,但是,这个时候可不是出书的时候。
正骨八法是统哥所传,他也不好贪天之功,假托于柳家传承,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爷,您可别唬我,这是半夜睡不着能想出来的?
正骨心法本就几十页,说的主要就是正骨八法。
您敢在前辈大家精简过的手法上再做精简?
您这睡不着觉,悟出了一套害人的手法,屎盆子扣咱们家的传承头上,是不是有点丧良心了?”
对于李胜利的失眠辗转所悟,柳爷很不感冒,这就跟看了几本医书,胡乱开方的一样。
药死了自己不算造孽,药死患者,那跟谋财害命也没多大区别。
因为腿伤和李胜利的缘故,柳爷最近可是没少翻医宗金鉴里的正骨心法。
里面的正骨八法,在柳爷看来,已经精简到极处了。
再做精简,那不叫精简,而是删减,删减了有用的手法,后辈们乱学一通,就请等着下去祸害人吧……
这口装满了大粪的黑锅,柳家一个小小的温病支脉传承,还真是扛不起。
李胜利真要推这份害人的小册子,柳家传承遗臭万年基本就是定局了。
“柳爷,别瞧不起自家的传承人,等我写出来了,如果服气,不用您给我磕。
您把小册子供在家里正堂,给他磕一个成不成?
骨伤一科普及传法,这功德值得您这柳家传人磕一个了。”
听到李胜利如此狂妄的说法,柳爷仔细的端详了他一下,说道:
“小爷,人狂天收,您嘴上可得有把门的,别什么话也敢说,万一前辈医家找上门,就不好往回送了。
真要能看服了我,甭说磕一个,三拜九叩之后,我喊他祖宗也成!”
瞪着狂到没边儿的传承人,柳爷这边也堵了气,这孙子是真狂,做梦想的就能看服了他一个医家嫡子。
这话说的,真特么气人!
“不跟您贫了,这都过晌了,赶紧吃饭,我饿了。”
心里有了定计,李胜利也不跟柳爷瞎贫,这老货的本事在见识上。
处事能力一般,自己心里的小册子,想要刊印,柳爷不成,还是需要公家出面的。
而能刊印正骨八法的公家单位,现成的一个就摆在面前,明天去陆军总院茬架的时候,正好找一下杜长林或是马主任。
李胜利开口说了吃饭,柳爷就从马车前面拿下了干粮袋,刚刚装不认识的肖虎,也带着两个妹妹围了过来。
“你特么出门不带饭啊?
又不是没钱,别特么再亏欠你妹妹了。”
见肖虎毫不见外的拿起三个饼子、三根咸菜,兄妹们就开始往嘴里塞。
李胜利这边瞟了他一眼,直接就训斥了几句。
“小叔,我哥这是着急了……”
正吃着饼子的肖凤,算是个不错的妹子,见肖虎闷着不说话,就替他辩解了一下。
“吃你的饭,男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
你哥要跟着我做事,再急,事情也要安排周到了。
肖虎,家里最近吃的怎么样?
顿顿吃饱,三餐有菜,做没做到?”
一句话喝退要给肖虎辩解的肖凤,李胜利沉着脸就问起了肖家的伙食。
临走的时候,他也嘱咐过肖虎,只是肖家还有个老硬肖长弓,他的嘱咐,到了便宜老哥肖老硬那边未必好使。
顿顿米面、三餐有肉,李胜利也想这样,但现在有票证限制,想要做到也不容易。
三家虽说分了黑吃黑弄来的票证,但入了冬望着的就是年关。
日子好挨、年关难过,那些能挨到过年的票证,也要留好了等着过年关的。
“小叔,地瓜、南瓜能吃饱,可甜了。”
不等肖虎回答,就着咸菜香喷喷啃着饼子的肖凰,就给他二哥补了一刀。
“你特么不是说听我的吗?
这点屁事儿都做不利索啊?
肖虎,你能不能行,不行,就别说那大话。”
见小叔李胜利按下二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刚刚被喝退的肖凤再次上前,有些讷讷的说道:
“叔儿,我爹不让二哥瞎阔气,家里的米面都留着呢!
我知道您对我家的好,但我二哥心里苦,也不好受的。”
说着话,差不多成年的肖凤,就红了眼圈,虽说替二哥不值,但心里还是很亲近小叔李胜利的。
不然凭她的要强,打死也不会在人前红眼圈的。
“滚一边,没问你!
肖虎,你是听你爹的,还是听我的?
在城里,你爹可是说过,一切听我安排的!”
李胜利要敲打一下肖虎,肖凤次次出来裹乱,他嘴里的话,也就重了一些。
敲打肖虎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明天的茬架,赵满奎跟肖长弓都给过他提醒。
肖虎的性格,李胜利也算清楚,这小子真让他弄死谁,肯定会听自己的。
甚至不用说话,他都敢帮着自己做决定,去弄死有威胁的人。
大院子弟桀骜,肖虎心黑手毒,碰上了几句话不合,多半就要动手。
明天的场面,李胜利可以预估的到,自己这边人少,大院子弟人多。
形势不利,肖虎势必要下重手,只怕李胜利的约束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他嘴里虽说口口声声要摘谢飞等人的铃铛,但多半还是以吓唬为主。
即便真的要摘,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肖虎不同,前段时间或者持续几年的苦日子,已经让他心里充满了戾气。
之前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发泄点,一旦出手伤人,之后的肖虎可能就会毫无忌惮的大杀四方。
那样的结果,不管哪一方都是接受不了的,所以李胜利得提前敲打一下肖虎,加强一下他的服从性。
“叔,我当然是听您的了,放心,以后只要是您说的,我爹也挡不住我,除非打死我。”
见肖虎有些嬉皮笑脸,李胜利的心里反而安稳了,嬉皮笑脸才好,不然板着脸,他就认不清人了。
“滚一边吃饭。
肖凤,你还想说什么?”
打发走了嬉皮笑脸的肖虎,李胜利转向刚刚一直帮着肖虎辩解的肖凤,用恢复了的和煦声音问道。
“叔儿,还是你懂我哥,我错了。”
说完,肖凤还理了一下鬓角,只是双麻花的发型有些不对,如果是齐耳短发,这么一拢还会有些风味。
“错了就接着吃,蹲下吃!”
肖凤的动作,让李胜利眉头一皱,直接就沉着脸,让靠在马车边吃东西的肖凤,蹲在了地上。
管他多美的女人还是女孩,手里捧着饼子,岔开腿往地上一蹲,再想勾人也没那形象了。
见肖凤的心思不对,李胜利拿着自己的饼子找到了肖虎,两人蹲在一起开始猛造。
“丫头,刚刚那下欠了火候。
以后别这么心急,你不是要教他学拳吗?
慢慢来,看你条形不错,是胜利喜欢的那种。”
见李胜利走远了,而且没往这边看,崴在马车上吃饼子的柳爷,悄声点拨着肖凤。
现在柳爷把自己当做了自家传承人的看护跟大茶壶,之前撮合赵彩霞,现在又挑拨肖凤。
原因也简单,那就是给李胜利找一个丫鬟一般的女人,照顾他的起居。
想要成为医家,就不能被一日三餐的琐碎困住,有个能粗使的丫头,自家的传承人就能多出时间攻书。
至于是赵彩霞还是肖凤,老头是无所谓的,自然也不会管他们是谁家的姑娘。
世道虽然变了,但老规矩大部分都在,李胜利注定不是缺钱的主儿。
女人么,能大口吃饼子的,也就跟马车上的药柜一样,只是个能用的物件。
“别为老不尊,小心莪揍你。”
柳爷将肖凤当做了物件,肖凤也没看上马车上的老货,凤眼一瞪,刚强的样子立马就换上了。
“内柔外刚,不错。
你小叔胜利,将来必然是一代医家,他对你家有恩吧?
有恩就要报恩,你这丫头,除了是个丫头,还有什么能报恩的呢?
洼里的赵彩霞,我都跟她家里说好了,可惜她盘子粗了些,胜利没瞧上。
你这脸型不错,皮肉也细嫩一些,多用些心思,说不定可以。”
柳爷人老成精,为人处世虽说孤僻,但岁数到了经验就老道了。
一提赵彩霞,就让肖凤软了下来,看样子是被老头给说动了。
“现在也就不兴卖丫头了,不然没你的机会。”
见肖凤的态度软化,柳爷趁热打铁,余光瞥见李胜利走来了,也就收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