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千五?
这东西可不老少,十辆三轮也得拉上几天。
咱们少了点来吧……”
巨额的交易,让张科长皱起了眉头,百八十块的倒无所谓,上千,就不好做账了。
而且运输也是个问题,家具属于大件,人力三轮一趟也就拉三五个箱子,张口就是一千五的,太扎眼。
“张科长,来的是轧钢厂的运输队跟装卸队。”
见张科长为难,李胜利就试着拉出了轧钢厂这张虎皮。
“哦……
那算计划外了,这样价格还能给你落一下,统货六块、套箱八块。
东西你就放心成了,我在一边掌眼。”
所谓计划外,就跟李胜利的投机倒把差不多,算是灵活机动的处理方式。
又加了二十斤白面打底,张科长这边也是按照规矩来。
只要有轧钢厂的运输队、装卸队过来,算是公对公的计划外,也合规矩,而且价格还有优惠的。
“那就多谢了,不过我得先打個电话,让他们先把钱送过来。”
李胜利跟着张科长去打电话,看稀奇的谢飞也不跟着,就留在了仓库里东瞅西看。
“张科长,黄鱼付账成不成?”
避开了谢公子,去打电话的路上,李胜利又提了新的要求。
与现金相比,肖虎手里的大小黄鱼更烫手一些,按老妈韩金花所说。
你前脚去银行兑换,后脚居委会就会上门摸排,现金在哪都能花,金条就不成了。
鸽子市经过肖家爷们上次黑吃黑之后,金条兑换必然会被盯上,黄金没了变现能力,跟铁疙瘩也没两样。
再有,黄金的升值潜力,也赶不上红木家具,如果能用金条付账,李胜利这边就等于多了一条变现的通道。
“那感情好,各单位都有收黄金的任务,我跟会计说说,价格上可以再让你一成。
如果能多付一些黄鱼,我可以给你找点檀木架子床、大柜、罗汉床这些物件。”
黄金如今是跟外汇对等的硬通货,虽说内部有管制,但对外是供不应求的。
有经营权的公家单位,也有收购民间黄金的任务,信托商店这样的地方,虽说可以收到一些金货。
但正经出金子,银行比信托商店稳妥,信托商店实际能收到的也不多,李胜利的提议,张科长这边自然认可。
这笔买卖,因为有轧钢厂的运输队做背书,即使李胜利不挑明,东华门内部也会被当做计划外调配的。
李胜利挑明了,张科长接了他的一条烟,顺水推舟,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对公家而言价格低了一些,但计划外的收入不会明着上账,算是截留资金,条件也会宽松不少的。
在东华门的门卫室,要了四合院那边的传呼电话,让那边的人找了肖虎接电话。
李胜利只说让他骑上柳爷的自行车回家拿硬货,同时让轧钢厂的三辆车都到东华门来一趟。
给肖虎打完了电话,李胜利又要了轧钢厂厂部的电话,给李怀德那边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个时候,谢公子的用途就有了,李胜利没说是自己的东西。
就是在电话里稍微提了一下来自大院,在卫生局工作的谢飞同志,李怀德那边直接就答应了。
打完了电话,他跟张科长又回到了仓库这边,李胜利借机问了一下药柜。
对此,张科长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跟北新桥的张股长说的一样,药柜属于生产物资,不在家具的行列之中。
不过跟北新桥那边差不多,东华门这边也有一批书肆业转来的旧书籍,至于医书有没有,张科长就不清楚了。
他是管后勤的,对于稀缺跟有利可图的物资门清,旧书这类,他就不怎么清楚了,这要问过库管、查过账目才知道。
因为可以用金条结账,李胜利索性就大方了一把,旧医书也要一部分。
涉及到清库查账,张科长一个人做不了,将两人留在仓库这边,他也匆匆的去了门面那边。
“谢公子,刚刚借了你的名声,唬了一下轧钢厂的李副厂长,你需要打个电话吗?”
对借用谢飞出身的事,李胜利也没隐瞒,张科长走了之后,他就直接说了出来。
“小事儿,我爸的一个战友在一机部,我给他秘书打个电话,让他招呼一声就好。
我先去打电话了,回来你给我细说一下这事。”
对于李胜利跟张科长的交易,谢飞很感兴趣,刚刚一个人在仓库,他也想了一些。
只是没有经过李胜利的证实,他也不知道想的对不对。
至于打招呼这样的小事,谢飞也算是熟门熟路,坠着张科长的路线,也去了前面。
两人都走了,李胜利才抹了一把额头,这两面三刀的营生可真是不好做。
好在现在的人心简单,谢公子也有求于他,金条更是让张科长心生热切,现在就等谢飞的那个电话了。
有了这个电话,不仅能稳住了李怀德,还能让李胜利这边,在前期的合作中多少有些保障。
至于说风险,接下一证两院的房子,风险就存在了,至于里面有东西还是没东西,干系真是不大。
真要被人整了,一证两院的房子,就够弄死他了。
有没有居委会跟街道办的背书都一样,就是没有一证两院的房子,风雨之中挨整,弄死弄残的,也是人家说了算。
真能在风雨之中站住脚,即便夹道仓库里的东西漏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找个差不多的理由,就能蒙混过关。
这才是找居委会跟街道办背书的作用。
人要是站不住脚,说千道万都没屁用,一家老小卷起铺盖卷,钻村里躲着才是正理。
谢公子来去匆匆,打完找关系的电话,他才觉着在李胜利面前有了存在感,说话也有了底气。
“你整的这一套,我也会,不就是请请送送吗?
就是有一点我不理解,按照一千块的货来算。
套箱一百件,一套便宜两块就是二百块钱。
一条大前门四块五,算上烟票往高了估,也就六块。
二十斤白面,最多二十块钱,张科长给让了这么大的利,你就给这点,怎么办到的?”
利益分配不均,就是谢公子觉着有问题的地方。
子弟之间的交易,他上学的时候,也参与过,这样的利益分配,不说对半,至少也得四六、三七。
用了个零头就给人打发了,这在子弟之中,就是要绝交的行为,弄不好当场就得茬一架。
“请请送送,你那是违法乱纪。
我这肯定也不合规,但张科长那边没事儿啊!
他全是按照信托商店的规矩来的,管谁来查,都是无懈可击的,我给的东西,往小点说,也就是礼尚往来。
要是再攀个干亲,那只是走亲戚带的礼品。
把风险留给自己,把安全送给别人。
你们做事容易碰钉子,我的呢?
这叫灵活机动,但在你们单位,你可别玩这个。
这是往上走的路子,不是针对下面的,切记!”
谢公子,李胜利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人,自己将要一手促成的侄女婿,不是自己人是啥?
所以在指点上,他也是不遗余力的,年半载的时间,谢公子能在单位站住脚。
抗一阵风雨问题不大,操作得当,甚至可以让他一直在区卫生局,直到风雨结束。
但风雨也是一种资历,操作得当,经历部分风雨,才是谢公子的正途。
走中医这条路,摆在李胜利面前的选择有很多,但接了柳爷传承,路子一下就窄了。
保传承是必须的,斗叛逆倒是可做可不做,但为了前途更加光明。
李胜利在接到柳家传承的一刻,就第一时间将目光盯在了那些想要废除中医的叛逆身上。
如果能借助风雨扫荡了这些叛逆,就等于为自己拓宽了未来的路。
如果这一仗打好,不仅脚下的路会宽,柳家传承的地位,在中医界也会成为最顶级的那几个。
还有一些隐性的,涉及到话语权的好处,李胜利现在只能在心里想一下。
没有十年的时间,以他这岁数想要镇压一方,只怕四九城的董师,会第一个出来反对。
这与医术、底蕴无关,中医是稳重的,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了算,医术再高,也是轻佻的过分了。
过个十几年,自己差不多三十岁左右,岁数方面的因素,就可以忽视了,现在还不是要话语权的时候。
现在的他,就跟谢公子一样,需要低头做事。
“我有点明白了,你是说要在规则之内做事。”
理论上,谢飞不需要李胜利教导,他需要的是看一下实操,有了实操的经验,他就可以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了。
“片面了,除了要在规则之内,还要很好的利用规则。
比如我,626指示虽说有了,可推广落实需要时间。
等你们区卫生局要主导做这件事了,我的学习班,可能已经培养出了第一批的学生,或是第二批。
到时候,你们是选我这边会一些医术的待业青年,还是去接受城里派来的,狗屁不懂的玩意儿?
区里散到各大队的都是我的人,你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利用规则,低头做事,这个是你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别想着回单位画我的这个瓢,626指示层级太高不是你能直接玩的。
我估摸着,年后南边会有一些成果,多关注一下,到时候我教你一招遁法。”
细说了一下规则,李胜利又模糊的点了谢公子一下,不做铺垫,到时候就怕这娇生惯养的,风雨一来,就跑回家找妈妈。
“李胜利,这些我能回家说一下吗?”
听是听了,但谢飞还是没理解透彻,心里默记了一下李胜利的说法。
他还是想回家问一下家里人的意见,在谢飞眼里,家人显然比李胜利说的更靠谱。
“可以,但这事儿要瞒着王前进他们,那小子太莽撞了,可能会连累你。
这些就不好细说了,莪也是听人说的,怎么衡量全在你自己。”
从遇上冯大姐开始,到谢公子几个,再到老丁,李胜利不得不表现出自己的城府。
与这些人有了交集,手艺不怎么好使,城府说白了也就是理想,更好使一些。
子弟圈有大用,对他而言是条捷径,但想要融入,或是真正的有交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今天老丁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自己现在充其量就是一个有点作用的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