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儿子进屋就摆起架子,心里有本但比较厚道的李老爹就想开口,结果被韩金花一个凶悍的眼神就瞪了回去。
“小李大夫吧……”
李胜利进门就摆谱,端坐在上首的男人就开了口,结果却是李胜利的无视。
肖家的表姐夫马作民扫了一眼肖家兄妹,见两人垂手站在李胜利的身后低眉敛目,就知道做差了事情。
但李家的情况他刚刚了解过,不过四九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与自己家三個正式工,一个临时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作为年轻一线的副所长,马作民也是识得眉眼高低的,这位小李大夫可不是个好拿捏的。
但高姿态已经做完了,现在回头多少有些丢份儿,马作民这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维持了现状。
刚刚还想到了棒梗的事,那次李胜利没有阻止肖虎下死手,一是有傻柱挡着,二是心里确实有些不忿。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老娘韩金花那一个窝头顶三顿的恩情,这要是让棒梗打在老娘身上,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老娘在四合院里一贯的硬气,傻柱一把拉不住十岁的孩子,谁特么信?
多半是聋老太太跟老易想要打压老娘的硬气,跟傻柱说过什么,所以才有了傻柱的一把抓空。
今天,自己刚给张松施完了针,张家人就来家里反客为主,这妥妥的就是狗眼看人低了。
解去身上的粗布老对襟,李胜利顺手就丢给了肖凤,这丫头也是耳聪目明的,妥当的接住了衣服。
也不看大舅妈跟表姐、表姐夫,就是低眉顺眼的站在了小叔的身后。
大舅一家她不怎么来往,但小叔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老娘那关,别说是她了,就是大舅亲自来了,也一样过不去。
脱去了对襟夹袄,里面还有一件白色的粗布对襟,这也是李胜利的逼格,再里面才是正常的轧线棉袄。
脱去外衣,李胜利就站在门口等着妹妹从北屋出来。
北屋的李映红忙叨叨的出来后,见屋里的气氛不对,只能硬着头皮,想着老娘教的步骤。
见大哥的夹袄在肖凤的手里,她先上前换了,又将黑布夹袄放在门口的椅背上,这才开始往脸盆里到热水,透洗挂在脸盆架上的粗布面巾。
擦了手脸,就着温水漱了口,李胜利暗叹一声姥爷的规矩大,这才敞怀套上了蓝布的夹袄。
从旁边椅背上的黑布夹袄里取了中华烟,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之后,他才慢慢的问道:
“你们是……”
见了李胜利的牌面,又见了他手里的中华烟,马作民就知道今晚的事情真是做差了。
不等一脸不喜的丈母娘发话,马作民这边赶紧接上了李胜利的话茬。
“我是肖凤的表姐夫,交道口的副所长马作民,今晚特意来感谢的。
不知道李大夫的诊金……”
没给刻薄的丈母娘开口的机会,马作民这边提诊金就是没话找话了。
治瘫痪,不是病家问诊金,而是医家要诊金的,要多少就得给多少,不然老丈人也不会一瘫就是十年。
“这不是冲你们的,冲你们我也不会出手,诊金就算了。
心意我领了,东西带回去,请吧……”
接了马作民的话茬,李胜利才不在乎这位马副所长,明年夏天,这位副所长只怕连个初中的劳动委员也比不上,缩头的货而已。
扫了一眼方桌上两块一瓶的白酒,这谢礼算是怠慢到家了。
说完,李胜利侧身,肖虎那边也是知机,先是冲着马作民几个摆了摆手,就直接开了正门。
大舅妈跟表姐,也是瞎了眼,惹小叔干什么,自家妹妹也是,提前不把话说清楚,让李家的爷奶在家里吃瘪,冲小叔的脾气,这事儿没好儿。
见了肖虎的手势,马作民的脸色又是一变,拉起一脸不忿的丈母娘,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李家。
“你俩也回吧,这事儿让他们跟你娘说明白了再来,不清不楚的再来,人我是要打出去的。”
人有千百种,遇上的也不是都能合辙的,对于张家的这几个人,李胜利是一眼也没看上,这事儿到这就算是完了。
至于张松如何,无非统哥的报酬已经给了,任务也算完了,跟这样的人家,最好没有瓜葛。
“叔儿,我这还有事。”
怯怯的看了一眼摆出正经面孔的小叔,肖凤这边有些暗恨自己没有早点把东西拿出来。
“走吧,出去说。”
看了看有些拘谨的肖凤,李胜利也没当着家人的面,让她说清楚。
领着肖家兄妹,就出了四合院。
“叔儿,这是我大舅给的。”
出了四合院,肖凤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李胜利接过压手的物事,掂了掂之后,又递给了肖凤。
“给你娘吧,你大舅家里的条件不错,之前就没接济过你家?
真要是治瘫痪,冲你大舅家的家底,五根大黄鱼不够,回吧,肖虎记得明早过来。”
打发走了肖家兄妹,李胜利依旧是轻轻一叹回了家。
跟西医的明码标价不同,遇上张松这样有家底的,就是劫富济贫的时候。
这次李胜利违反了医不扣门的规矩,真要是马作民来请他,不讹到他提不上裤子,张松的病情也不会有好转。
进了家门,老娘的疑问也就来了。
“胜利,人家好歹进门是客,撵客,传出去不好听的。
人家丈母娘是个股长,女婿是个副所长,该敬着的。”
听到老娘的话,李胜利皱了皱眉,张家人多半不知道李家老爹、老娘的敬意来自哪里。
李胜利却是知道的,既是官职也不是官职,没有这些当官的,老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
这些货色,把老百姓对好日子的敬意,当做了是给他们的,也该着历经风雨。
“妈,就他家这活,请我上门,少了十根大黄鱼,让我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你儿子的正骨手法,现在可不一般,真要是上门请我的,至少一根大黄鱼,还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以后对这路货,不用敬着,等我的,让他们去门外街上等着。
四仰八叉的坐屋里,给他们脸了。”
李胜利这话可就跟柳爷对齐了,真要是遇上能拿出一根大黄鱼请他的货色,他也不会客气。
至于洼里的社员、轧钢厂的工友,还是以前那样,手法免费。
有了统哥给的透穴针法之后,李胜利自忖是腰伤的顶级大拿了。
腰伤,这种病跟牙疼差不多,不算病但很折磨人,稍微复杂一点的腰伤,别说是现在了,以后也属于疑难杂症的一种。
治腰伤,大半可以痊愈,小半就是纯凭运气,运气好自己可能就好了,运气不好,手法、手术、影像、磁共振全来一套,也是一样治不好的顽疾。
像张松这种状况,不是遇上统哥预付款,李胜利也拿着没招儿,他就属于运气好的那种人。
腿脚能动了,只要复健跟上,站起来应该没多大问题。
轧钢厂的互助医疗点,还不算正式开业,等正式开业了,李鬼手的名号,用不上半年就能响彻四九城。
对于名声,李胜利还是很有自信的,他见的伤患太多了,九成的骨伤,他差不多都能治。
至于剩下的一成,多半都是没法治的。
“胜利,你……”
大儿子这话,韩金花明显是不愿意听的,这跟柳爷就没两样了。
柳爷的名声为什么差,就是看人下菜碟,李老爹的那副药,不是药铺买不到,不是止疼片不好使,打死韩金花都不会去买的。
粟米、粟壳,她不是不认识,也不是不知道害处,但是没招儿,总不能让李老爹疼的直不起腰吧?
歇了李老爹,一家人就要喝风,底层的工人就是这样,拿命混饭辙。
经历过因病致贫的韩金花,对于柳爷这样的深恶痛绝,自然不想大儿子也变的一样。
“妈,现在能拿出一根大黄鱼的能是什么好人?
能拿出一根,就能拿出十根。
舍药义诊总要有本的,这是中医的传统,杀富济贫,医家通用的手段而已。
不想多花钱,可以另找别人。”
重活一次,李胜利也在做出调整,苦干、死干没法出头,医术是手艺,是手艺就该耍起来的。
义诊施药是耍手艺,当面讹钱也是差不多的,要的多,段位自然高,总有些不识货的玩意儿,会上杆子送钱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千万可别学成了那个柳爷。
劫富济贫也要有度,要人十根大黄鱼,是要结仇的。”
听了老娘的告诫,李胜利点了点头,但并不认同。
有些人你不要他钱,他反而不信你,你要他个倾家荡产,他反而笃信,这没招儿……
“妈,您拾掇一下,明儿一早就去通县吧,我估摸明天也要回洼里了。
这是钱,大爷跟大舅家,一家三百,映红的房子三百,这两百您留着家用。
要是大爷跟大舅家的子女,跟今天来的这家一样,您回来得给我说一下。”
一千一给了老娘,李胜利留了四百,想着马店集的卖估衣买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收账。
看着面前的几沓钞票,李老爹跟韩金花都有些瞪眼,这才几天,大钱一笔笔的往外扔,大儿子这钱挣的比抢的都快。
“胜利,出门在外稳当点。”
知道自己的话语权不多,按照老婆韩金花的吩咐,收了三百块钱,李老爹也给大儿子提了醒。
“爸,我知道了,您在厂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好,没事儿就在倒座房攒个酒局,攒五次,咱家最多出两次酒,最好是一次。”
给了老爹嘱咐,李胜利就回北屋了,看了看摆在屋里的大柜子,他也给弟弟妹妹提了醒,别不当玩意儿随意破坏了,这可是以后的家底儿。
“哥,人家上门送礼,你为什么把人赶出去?”
听着妹妹李映红的问题,李胜利笑了笑说道:
“没有诚意,带着金条上门的,也是施舍给你的,那是把你当要饭的了。
有诚意,带着把草上门,咱们也能引火不是?
老话说待人以诚,也要看人家如何待你的。
他把你当叫花子,你就别把他当人看了,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