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大爷跟大舅，李胜利跟着董师进了陆军总院的北楼。

董师算是联合用药的负责人之一，一路畅通无阻，带着李胜利就进了王芷的病房。

病房里，王芷正抱着女儿给她讲故事，见李胜利来了，赶紧停下给女儿戴上了口罩。

至于她自己，则是一直戴着口罩的，董师这边也从门后拿了白大褂穿上，并从大褂兜里拿出口罩戴上。

“王芷，为什么不用西药？

你是旁听过西医课的，难道不知道肺痨的病因？”

没有防护，李胜利并没跟着董师上前，而是直接站在门口，质问起了王芷。

“李兄，我想帮你试药。”

李胜利的质问，王芷这边轻轻的给了回答，眼神跟语气都很坚定。

而她怀里的孩子，则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李胜利，并没有被他的质问吓到。

“无知！

你不管自己，也要管孩子的，这边的中医师，就是这么说服你的，有没有其他的心思？”

涉及到更改用药方案，李胜利对董师都是疾言厉色的质问，就别说对陆军总院的中医师有好感了。

待在洼里的柳爷，对董师、祝师，这样世交医家所开的方子都不放心。

擅改定好的用药方案，无论是李胜利喊打喊杀，还是要让联合用药撤到中医院，都不算过分的举动。

擅改方案，对患者而言意味着生死，如果真是因为只用中药耽误了患者的治疗，出了人命，砸掉出主意人的饭碗，仅是最轻的处罚。

如果此人被人收买，要破坏联合用药，李胜利只能让柳爷或是肖虎去他家走上一趟了，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不是？

见李胜利问及阴谋，王芷也不是没有经过世事的，略一思考之后，也给出了回答。

“只是想别苗头，应该不会掺杂太多的私心杂念。

他是给我诊脉之后，才提出的这个想法。”

听完王芷的回答，李胜利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阴谋无处不在。

王芷不会害自己，应该是可以确认的，毕竟事关娘俩的生死。

至于陆军总院的中医师，是不是顺势而为，他也不想多做纠缠，这位命好，不是在风雨之中做的这骚事，不然就要正经走个过场了。

“董师，让用药小组的中医过来，我给他们讲讲辨症。”

听李胜利说这话，董师露在口罩外面的双眉，就紧皱了起来。

显然这位柳家家主，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人家，只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真让李胜利动了杀心，这事迁延起来，并不比夜战那次的口号威力小。

因为他知道，李胜利提振中医，有很多后续，吴门医家已经北上了，这些人加上后续，真是可以搅风搅雨的。

这個时候跟大方向反着来，问题严不严重，董师不清楚，但朱教授就是前车之鉴，反正他所有的经手项目已经上交了。

现在正天天写材料，说明自己的问题呢。

南楼的中医师，可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年轻教辨症，那也是‘咵咵’响的大嘴巴子。

“唉……”

轻叹一声，董师转身出去了，与丢工作相比，丢脸相对的轻松一些，不然安抚不住柳家的李胜利，后续的麻烦更多。

“李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忐忑的看了李胜利一眼，王芷这边也低下了头。

“中医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所有的病症都可以治疗的。

你是医家出身，这样的道理不清楚吗？

肺痨因结核菌而起，中药治愈只是表象，实则结核菌还是潜伏在体内。

一旦五气失衡，肺痨必然卷土重来，你是大人又是医家传人，自然可以辨别自身病症。

孩子跟你也一样吗？

万一延误了孩子的病情，给她留下不可逆的伤患，作为人母，这就是你的过失。

小姑娘是叫王苏吧？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去买。”

训完了王芷，见小女孩王苏的表情有些严肃，李胜利只能缓和一下气氛了。

“紫苏，想吃什么就说。”

对于孩子怎么称呼李胜利，王芷也没啥好说辞，她叫李兄，是同仁之间的客气话。

让女儿喊李伯伯不好，李叔叔也不好，只能潦草的揭过去了。

“奶糖……”

看着口罩动了一下，李胜利就知道小姑娘馋的舔了嘴唇，想到张英也要奶糖，他的心里就有了谱。

时间不大，董师这边，就带着三个口罩遮脸，眉毛夹杂灰白的人进了病房。

“哪一个坚持用中药治肺痨的，站出来我瞅瞅，典籍之中，在汉时就记载的病症，那时是叫骨蒸吧？

来，站出来，我看看哪位医家，比华佗、张仲景、董奉三位前辈神医还厉害。

我来问问你，所用何方，如何辨症施药？

真要说的明白，我带着董师给你磕一个。

马不知脸长的狗东西，站出来！”

李胜利这个小年轻站在病房之内，张口就是这话，一下就惹得陆军总院的中医师不满了。

一个人一步跨出，就要跟李胜利理论，结果被董师拉了一把。

“老张，方子就是人家的！”

这话一出，一步踏出的人，就有些尴尬了，回看同事一眼，再看李胜利，也是眉头紧皱。

“呦……

张大医家有话说，那您就说说。

我来听听你的高见，别特么狗屁不是，站在老子面前充人。”

见李胜利越说越过分，董师有心劝解一下，但又有些犹豫。

柳家的两个人，跟普通医家是不一样的，老的没规矩，小的心思狠辣，这俩在一起，像土匪多过像医家。

万一劝岔劈了，事情闹大，来的三个人饭碗不保那是肯定的，如果再惹出别的事端，那四九城的中医界，就不好说话了。

“这是献药的柳家家主，李胜利。”

怕三人不识李胜利的手段，董师只能稍作提醒，以免三人受不得激，跟李胜利当面放对。

“董师，没有献药一说，只是试药。

以后用这三个方子的，必须签保密协议，不签就别用。

中医药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也用不着你们这种捧臭脚的。

让董师叫你们过来，就是想给你们说说肺痨的辨症。

要不张大医家，你来给我说说肺痨的辨症？”

李胜利说出要给方子加密，让进门的三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事可严重了，中药加密，对他们而言很简单，加上两味药，别的医家就很难根据药方用药了。

如果李胜利使坏，加上逆着脉症的药物，照方抓药，弄不好熬出来的就是害人的恶剂。

但中医的秘方、秘法也不老少，以此指摘李胜利，他们还没这个资格。

现在张口说肺痨辨症，显然也是不合时宜的，这里就是中西医联合用药治肺痨的地方。

不说医生，就是病患可能都对肺痨辨症烂熟于胸了，顺着李胜利的话茬来，只怕等来的还是羞辱。

“想听我的？

那不能白听，一人两斤大白兔，三斤给小姑娘王苏，三斤给我。

成就点头，不成就摇头，我现在不想听你们说话。”

见众人没了动静，李胜利知道是把人说的羞愧了，知道羞愧还好，真要有人敢站出来还嘴，那事情就没完了。

至于一人两斤大白兔，虽说奶糖不好买，那也是分人的，能站在这里的，月工资至少一百以上。

弄不好跟董师差不多，拿着四五百的工资。

李胜利使使劲，自己也能找到门路买到大白兔，但太麻烦，不如让这些人去买。

“我替他们答应了。”

见解决事情的代价很小，董师就主动揽了下来，真让沉着脸的这位小爷动怒，三千斤奶糖，也换不回三人的损失。

“那就不谈中医谈西医。

西医辨症肺痨，只看结核菌。

诸位，中医药可有法子灭杀结核菌？

不用想，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立竿见影的药剂。

十痨九死，不是开玩笑的说法，柳菊散只能压制肺痨初症，并不能根除体内的结核菌。

为什么要有中西医联合用药？

就是为了灭杀结核菌之后，再辅以中药调理的手段。

不用中药，西医也能根治肺痨的。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中西医联合用药呢？

一来节省消炎灭菌类的药物，毕竟我们的产能不够。

二来，降低西药对患者身体的伤害，虽说西药可以根治肺痨，但后遗症也是不可避免的。

一边灭杀结核菌，一边进行中药调理，联合用药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证明中药可以行之有效的降低治愈肺痨的后遗症。

你们狗屁不懂，就敢改用药方案，谁给你们的胆量？”

李胜利中西医联合用药的目的说完，众人都不说话了，虽说他给史老提及过一些。

但也没有今天说的这么目的明确，与陆军总院这边的中医师别苗头不同，李胜利的这招更狠。

单挑出西药的后遗症来说事儿，那就真是居心叵测了。

一旦联合用药有了成果，宣扬一下之后，以后的肺痨治疗，弄不好就必须引入中医药了。

消炎药供应紧张，能有效的解决后遗症，不执行中西医联合用药的方案，不仅有违医德，而且跟大环境不符。

听明白李胜利目的的三个陆军总院的中医师，现在可就不敢乱说话了，朱教授殷鉴不远，无论中西医，反对就要步老朱后尘，这是杀人诛心的手段。

“中医在消炎杀菌跟手术上，都有很大的短板。

陆军总院目前是国内最好的医院了，你们待在这里不思进取之道，尽玩些小孩子的幼稚把戏。

丢人！

给所有的中医同仁丢人，你们的老师还在不在？

他们就是这么教的你们吗？

取长补短、互通有无、择善而从、酌盈剂虚，这是开蒙的时候学的道理，回去好好想想。

已经有人提出中西结合了，这是大势，你们作为国内最好医院的中医师，不该去想这个吗？

想特么的一枝独秀，你们也得有这本事！

服不服？

奶糖要不要买？”

听李胜利说到后两句，董师这边才长舒了一口气，较真，这些人还真不是李胜利的对手。

同时，李胜利也提出了真正的问题，消炎跟手术，确实是中医的短板。

中医也有割治派一说，还有金疮肿科、金镞科，这些对应西医的外科手术，配上消炎药，跟外科手术也是大同小异。

李胜利在陆军总院提出这么个问题，就有刨人祖坟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