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安静的可怕,所有大臣都是脸色严峻起来。
数百名金吾卫被杀害,几十个逆党被救出。
众人很想知道这件惊天大案到底是不是范信麾下家将干的。
如果真是他们干的,那么即便范信权倾朝野,恐怕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武则天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心却悬了起来。
她之所以委任无党的马如龙担任主审大臣,就是想把范信撇清出去。
现在终于到了真相揭露的时候了……
太平公主也是紧咬嘴唇,一言不发,凭借多年的政治嗅觉。
她觉着这件惊天大案,很可能是冲着自己夫妇二人来的。
一旦坐实跟相国府家将有关,以大周律法的严肃性,范信最少也要被剥夺兵权。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以为范信像以前一样,关键时刻出手救你们呐?本官告诉你别做梦了!”
“至于其他参与家将…”
“曹兵兵袭杀金吾卫救出逆党,看似没有理由,恰恰是他们最好的掩饰。”
马如龙直起腰板,看着武则天说道。
“耿总管放心,下官用刑最有分寸,保证不会耽误陛下御审。”
是啊,一个为了治下百姓血溅朝堂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谋权篡位的王莽呢。
“为了保住范卿,朕只能让曹兵兵和姜云定扛下这滔天大罪了。
刑部大狱。
马如龙面无表情的说道。
“为了洗清燕国公身上的嫌疑,你们最好主动扛下罪名。”
“昨天你说案件有疑点,背后有人陷害本宫和驸马,怎么今天一到朝堂就改口了?”
看形状赫然是范信担任县令时,武水县百姓送的那把万民伞。
“回陛下,目前犯人关在刑部大牢,您的意思是让他们伏法认罪?”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说,武则天始终不理睬。
“公主殿下,您的心情下官理解,但这里是朝堂一切要按大周律法办事,还请你注意言辞!”
几名刑部狱卒拿来一把烧得通红铁烙子,对着曹兵兵的胸口按了下去。
“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也配提及燕国公?趁早给老子来个痛快,否则等本将军出狱一定宰了你们这帮家伙!”
曹兵兵抬起头看了耿总管一眼,由于热油灌腹的原因,声音极为沙哑。
“去吧,带着密旨去见这两个家伙,告诉他们明天御审时主动揽下所有罪责。”
“马如龙,枉你是刑部尚书,竟然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陷害驸马,你不怕遭到报应么?”
狱卒们离开没多久,耿总管带着两名卫士走进牢房。
“不就欠您铺上二两药钱吗?本官下朝就还你!”
看到这把破旧的万民伞,武则天怔了一下,往事爬上心头,连带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面对众人的质疑,马如龙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不慌不忙道。
狱卒们面面相觑,一起看向夏主事。
而那些被救走的逆党显然是登基称帝的重要力量。
“这样你还能少遭点罪,你的家人也能好好的活着,如何?”
“宣!”
至此武则天才彻底放下心,只想着明日早朝开始,快点了结此案。
说完,起身离开观风殿坐着轿子向刑部行去……
看着曹兵兵平静道。
就在大狱内惨叫连连时,一名狱卒一路小跑到夏主事的面前。
激的他浑身一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帝居然只杀八十多个家将,这也太轻了!
顿时一股惨叫声响起。
尽管心里有所预料,但从马如龙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感到震撼。
见人醒了,耿总管板着脸对夏主事道。
“陛下,我二人一时鬼迷心窍贪图逆党藏在秘密之地的银子,这才铸下大错,与其他人无关,还望陛下圣裁!”
内侍躬身一礼,扯着嗓子对殿外道。
命人将曹兵兵看管好,耿总管坐轿回了宫中。
“为何做此推断。”
“这件惊天大案先发到大理寺,明天再审理。”
“一并处死!”
“来人,拟旨,范信身为家主,平日对部下疏于管教,以至于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特罚俸禄两贯铜钱,禁足十天。”
“要知道逆党蟠根错节,要是得到他们的支持将来未必不能黄袍加身。”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马如龙几个大臣当即站出来拱手道。
却句句都把其比作拥兵自重,夺权篡位的王莽。
“我说曹兵兵,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值得么?”
闻言,曹兵兵抬起头看了一眼夏主事,不屑的吐一口血沫。
“陛下,此案铁证如山,按照大周刑法可以直接判处曹兵兵二人斩立决!还望陛下明断!”
说着夏主事朝属下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舀起几瓢凉水泼在曹兵兵的脸上。
这让那些受到牵连而人头落地的无辜者如何自处?
皇帝这哪里是御审,分明是想替范信开脱罪名啊。
“陛下,万万不可轻信此人的话,这种惊天大案若说背后没人指使,怎么可能?”
目光在众臣脸上扫了一眼,武则天话音一转。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我陷害燕国公,你们是在做梦!”
“好了,耿总管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咱们都退出去。”
“这…”
“陛下,案犯曹兵兵带到,是否带进殿中?”
“万民伞么?”
“他们想要在一个时辰内杀死金吾卫简直轻而易举。”
“够了!下官什么时候跟您说过这些话!”
“微臣之所以做此推断,是因为巡夜的千牛卫和看守丽景门的金吾卫,都是京营精锐。”
“既然你这么说,杂家就放心了,等回宫后我一定向陛下转告你的话。”
最后大喝一声。
夏主事皱起眉头,有些想不通一个犯人而已,皇帝怎么会派贴身总管来这里。
等到牢房里只剩下两人时,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夏主事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曹兵兵抬起头,目光扫过满殿群臣,最后落在武则天身上。
“经过相关证人审问以及现场推演,最后认为杀害金吾卫救走逆党的凶手……正是燕国公麾下的家将!”
“如今陛下老迈,太子即将登上大宝,范信能不能保住兵权都两说,哪有能力来救你。”
说完起身离开,留下一脸不甘心的马如龙。
说到最后,恼羞成怒的马如龙直接跪倒在皇帝面前。
“念你尚有良知的份上,朕就成全汝二人。”
马如龙的诛心之言不可谓不毒,虽说没有提到范信的名字。
“丽景门惨案令人发指,朕深感震惊。”
“把万民伞收起来吧,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范爱卿的忠诚。”
朝耿总管笑了笑,夏主事带着狱卒离开了大牢。
曹兵兵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夏主事的轻蔑。
望着跪下的三分之一大臣,武则天淡漠的看向太平公主。
大臣们早早来到大殿,等待皇帝亲自御审。
回到宫中,耿总管如实的把牢里的一切告诉了武则天。
“他怎么来了?”
“你母亲仗着自己有个刑部尚书儿子,公然在家收取重金打造佛相,并将数万条毒蛇放生到山村。”
跟范信有仇的大臣纷纷跪倒在地,附和马如龙。
翌日,上阳宫。
看到这些,太平公主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太平公主气坏了,再也顾不上官场规矩,接着斥责道。
“你们先出去,杂家有话要和犯人说!”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殿中的刑部尚书。
耿总管躬身一礼。
“曹兵兵,朕问你,时至今日你还有何话可说?”武则天重重一拍扶手大声问道。
“启奏陛下,臣自担任主审大臣以来,连夜走访了巡逻大营,丽景门监狱。”
“夏主事,宫里的耿总管来了,目前正在大狱外等候。”
“您回去告诉陛下,燕国公对我们曹家有恩,末将纵使碎尸万段也不会牵扯出他。”
“希望你二人明天殿审时能像现在一样主动揽下所有罪责,不然曹卫和姜吉两人…”
“朕会看在他们顾全大局的份上饶其家人一命。
“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范信是如何指使你们救走逆党的吧。”
久居深宫,耿总管很快便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耿总管跪在地上伏首一礼,恭敬道。
“案犯曹兵兵,姜云定三天后于应天门前明正典型!”
武则天柳眉微蹙,淡淡道。
“回母后,儿臣今天拿来一件驸马的旧物!”
武则天点点头。
“回陛下,狄阁老曾经说过,凶手往往就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经过这次审问后,基本上就可以定案了。
“下官参见耿总管,您怎么亲来这里了,有事吩咐下官一声就行。”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他们杀死,并在现场出没的只有范信的家将。”
“不错,这件案子影响太大了,杀金吾卫救走逆党等同于造反,满朝上下都在看着,朕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待。
所以无论是马如龙等人,还是太平公主一方心里都有些紧张。
回到观风殿后,武则天背着手来到窗前,眺望远处的宫殿群。
“曹兵兵,陛下和燕国公的关系想必你们很清楚。”
想到这里,武则天淡淡道。
“陛下有旨,宣案犯曹兵兵,姜云定进殿!”
“至于丽景门惨案,您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绝不留情!”
“陛下,您说什么?袭杀金吾卫救走逆党,范信竟然只禁足十天,罚铜两贯?”
静!
上阳宫大殿悄悄一片,包括马如龙在内的反对大臣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众臣以为自己听错了,犯了这么重的惊天大案。
“是!”
“母后说的没错,驸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救出逆党?”
“只有这样陛下才不会感到为难,你以为呢?”
“好好好,你有种,来人给我上刑具!”
此言一出,上阳宫轰的一声,集体沸然。
“朕想不通范信的家将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逆党可是范爱卿抓回来的。”
“按照大周律法说话?”太平公主怒笑一声:别人说这话我信,但你没资格!”
“臣等附议!”
“短短数日咬死几十个村民,请问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不按律法说话?”
后者感受到她的目光,眼神躲闪了一下,悄悄挪过头去。
随着太平公主一桩桩丑闻抖落出来,马如龙的脸色越发难看。
“奴婢这就去刑部大狱见曹兵兵和姜云定。”
武则天沉默不语,太平公主走到马如龙面前冷冷道。
话落,几名红甲羽林卫押着曹兵兵二人走进大殿。
听到这番话,耿总管满意的点点头笑道。
听到这番话,太平公主俏脸含煞的站起来。
不过既然是皇帝的旨意,他也不好阻拦,只能恨恨的瞪了曹兵兵一眼。
“回陛下。”
“废话少说,是谁让你们对犯人用刑的?耽误了明日殿审,你们担待得起么?”
按照大周律法,凡涉及到谋反大案,三法司又无法做出判决的需要皇帝亲自审问,又称殿审。
“你!”
当即怒笑道。
夏主事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刑架上的曹兵兵。
夏主事陪着笑脸说道。
不止如此,为了逼曹兵兵认罪,下夏主事又命人抬来一盆热油掰开他的嘴强行灌了下去。
说着,太平公主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撑开一把写有名字的雨伞!
全然不复昨日刚正不阿的模样。
“太平,你还有何话可说?”
“耿乐,曹兵兵和姜云定关押在哪里?”
“你们先退下去,等耿总管走了再出来!”
“众所周知,燕国公麾下的家将都是一些上过战场和吐蕃人厮杀过的悍将。”
果然不出预料,马如龙朝皇帝施了一礼,开口道。
武则天柳眉微皱疑惑道。
出尔反尔祸及全家,他相信以曹兵兵的智慧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面对众臣的质疑,武则天起身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道。
“范信立下惊世功勋,正在回神都的路上,他不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罚其两贯铜钱已经很重了,尔等不得纠缠不休!”
“退朝!”说罢一甩袖子离开了上阳宫大殿,留下面面相觑的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