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赵小丽又开始了忙碌,地板、家具、门窗、墙壁,都会被她一丝不苟地清洗和打理。
“妈我去上班了。”郭婉芳打声招呼出了家门。
门外停着一辆三轮车,胖乎乎的男子正坐在车上,当他看到郭婉芳过来时,他抿了抿嘴唇,略显犹豫,然后低声问道:“你要去上班吧?”
郭婉芳好奇地扬起眉毛,想听听胖子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胖子眼神闪烁着些许不安,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我是怕傻军再来纠缠你,所以过来送你上班。”
郭婉芳柳眉倒竖,不满地说道:“如果钱小军再来,我还揍他。”
胖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微笑:“既然来了,我就送你上班吧。”
郭婉芳轻掩嘴角,微笑道:“你这三轮车,我们可怎么并排骑行呢?”
胖子摸了摸脑袋,“那我在后面跟着你骑好了。”
郭婉芳瞥了一眼手上的手表,“我们得赶紧了,要快一些,还有十分钟。”
“行,我一定跟得上。”
马路上出现了一道有趣的风景线,淡雅连衣裙的郭婉芳在前,阳光下她的长发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而在后,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紧随其后,一个胖乎乎的人,双眼几乎成了一条线,像极了一只奋力蹬车的癞蛤蟆。
到了歌舞团,郭婉芳锁上自行车,打声招呼,就匆匆跑进单位。
胖子望着郭婉芳背影在阳光下逐渐变小,那一抹风景,是胖子眼里的一颗璀璨明珠。
车摊上,叶秋正卸下轴承里的钢珠子,和他想的一样有几个钢珠碎了。
家属院的孙明来修车,看到修车竟然是叶秋打趣道:“秋哥你怎么修起车了?”
八十年代人们都认为工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工作,其它的营生都不算是工作。进入九十年代,做生意成了主流,变成了高大上的职业。
但这做生意,绝不包括修自行车,在街上修自行车这样的活儿,基本都会被人瞧不起。
叶秋想法很简单:靠手艺赚钱,没啥丢人的,他是在干活儿,不是在讨饭。
“嗯,这不是为了糊口嘛,你车哪里坏了?”他头也不抬继续修着车。
因叶秋在家属院里人缘很好,为人仗义又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院里的孩子都拿他做榜样。
“秋哥,别修车了,我找在无氧铜厂找了工作,要不你也去试试。”孙明不想让自己偶像堕落,决定要拯救叶秋。
叶秋把自行车轴承添加上钢珠装好,“谢谢啦,我在这里修车挺好。”
挺好?
孙明望着他沾满黑色机油的双手,袖口也全是油污,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挥舞黑色的大手,“别磨叽了,把车推过来。”
孙明支起自行车,拿出一盒散花,“秋哥,来先抽根烟。”
“都抽上三块的散花,挺有钱啊。”
“这不是今天刚开工资嘛,来秋哥。”
孙明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缓缓上升,像一位神秘的舞者,在阳光下跳跃的灵魂。
烟雾随着他的呼吸流动,繁忙而混乱,但最终会汇聚成一种独特的自信。
他询问道:“你现在一月多少钱?”
“328。”
“不错嘛,工资挺高的。”
叶秋后世在网上看过1994年工资,最高的南边省份是7117元,最低的是2793,他所在的省是3545元。
“嘿嘿,还行吧,不过秋哥你是四级钳工,如果去一定比我的工资高。”
“我觉得钳工干修车简直就是绝配。”
“哈哈哈。”
叶秋从修自行车这至极简单枯燥的工作中找到了乐趣,遇上熟人就扯几句,遇上生人就专心致志的修车。
棉纺厂家属院。
叶水根背着手来到一户人家,高喊道:“齐大炮。”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男人打开屋门,齐建国身材已经微微发福,健硕的四肢虽然已经不如年轻时那样挺拔有力,但却仍然蕴含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师傅你怎么来了。”虽然齐建国只比叶水根小三岁,可叶水根是他的师傅。
八十年代工厂里的师徒情分是深的,齐建国也相当尊重自己的师傅。
叶水根笑眯眯说道:“我来瞧瞧伱儿子的摩托车。”
齐建国慌忙把师傅迎进院中,指着院中停放的摩托说道:“师傅你慢慢看,我去买菜,晚上咱们喝点。”
等齐建国哼着戏曲卖菜回来,看到院中情景差点晕倒。
儿子的铃木王摩托车变成一堆零件,静静躺在自家的院中。
“师傅,你在干啥!”齐建国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叶水根不慌不忙说道:“我练练活儿!”
齐建国询问:“啥活儿?!”
叶水根指着地上零件:“你没长眼睛啊,修摩托车的活儿!”
齐建国瞪大了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师傅你拿我儿子摩托车练手?”
叶水根摊摊手,“我也想用我儿子的,可我儿子不是没有嘛。”
“这摩托车是新买的,没有坏!”齐建国的脸庞变得惨白,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而不可预测。
叶水根拿起工具,“你这么激动干嘛,我知道你家摩托车没坏,我现在给你装上!”
齐建国指着一地的零件,“师傅你能装得上吗?”
“呵呵,这小小摩托车算什么?别忘了你师傅我是八级钳工。”
“师傅修机器能跟摩托车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咱们工厂的机器比这摩托车复杂多了。”
“我是说结构一样吗?”
“不一样,摩托车简单。”
齐建国乖乖地拿着菜进了厨房,炒好菜才出来。
“师傅来先喝酒吧”
叶水根用布擦拭着油乎乎的双手,“你看,这摩托车装好。”
看到儿子宝贝摩托车终于不再是零件,齐建国松了口气,“师傅你的手艺真厉害,快来屋喝酒。”
叶水根围着摩托车转了圈,“喝酒等会,俗话说熟能生巧,我再拆了,从新装一次。”
齐建国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无助,“师傅,我那口子一会就回来,看到你拆她儿子宝贝疙瘩非急眼不可,明天白天等我那口子不在家你再来拆。”
叶水根摸着摩托车自言自语道:“好想现在就拆啊,再来几遍就差不多了。”
PS:哈哈,溜达书友很厉害嘛,昨天就看出郭婉芳母亲的洁癖是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