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在民宅中沉睡的瓦里安，被外边时轻时重的动静吵醒。

他拿起立在床边的剑盾，慌手忙脚走到房门边，透过缝隙观察。

举着火把的士兵们在来回跑动着，像是有什么大动作。

他放松下来，并穿好盔甲走出大门。

瓦里安发现南海镇已经成了士兵的海洋，这应该是从塔伦米尔刚刚抵达的增援部队。

他们穿着各自王国的盔甲，但并没有按国别来区分小队，而是随机地站在一起。

这一定是洛萨的决定，他担心按王国来组成集团军，会影响命令的执行，就像吉尔尼斯士兵对跨境去阿拉希作战肯定是没什么热情。但如果队伍中各国的士兵都有，他们的心理就会更容易达到平衡。

“瓦里安王子！”马瑞斯在远处压低了声音喊道，兴奋地高举手臂摇动着，他的斗志显得更高亢了。

当二十个洛丹伦新兵听说自己的指挥是暴风城王子时，都惊喜得手舞足蹈。因为在洛丹伦，只有在重大的仪式上才能远远地看到一晃而过的阿尔萨斯王子，而现在，暴风城王子却站在他们的前方，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没有对比就没有激情。他们认为，有这样的君王，效忠暴风城会是个更明智的选择。

瓦里安看到肖尔也面露悦色向他点头致意……如果作为爱听奉承的人，不可能提拔肖尔这种人，但一向厌恶阿谀奉承的瓦里安已经给他确定了位置。而且他一定联想到瓦里安曾劝他去暴风城发展，所以他对未来应该有了明确的规划。

远处出现了洛萨那严肃的面容，当他见到瓦里安全副武装站在门口，于是咧开嘴大笑着走来。

洛萨在瓦里安耳边低声说，“据可靠消息，后半夜将发生零星的战斗，而拂晓时，将迎来联盟和部落的第一场会战。跟紧我，一定要保证安全。我派加文拉德时刻保护你！”

瓦里安想了想，“洛萨将军，加文拉德一直想亲近乌瑟尔，他想让自己的圣光之力更顺畅地发挥作用。我带领的二十个洛丹伦士兵都是精锐，可以很好地作战和保护我的安全。”

“你越来越像莱恩国王了，短短的两天就跟部下建立了友情，这很好！至于加文拉德……乌瑟尔在保卫着洛丹伦王城，那么就让他跟随图拉扬吧，至少他是四骑士之一。今晚只是部分士兵参战，你们继续休息，明早我会派人通知你们具体的布防地点。”

这么说定后，瓦里安又感觉怅然若失。毕竟这一去，就很难再见到他了。就像肖尔和马库斯选择了为暴风城效力，加文拉德选择了为圣光效力，并最终战死在了北方重镇安多哈尔。

“不！”瓦里安突然嚷道，“我需要加文拉德的保护，洛萨将军！”

“这就对了！哈哈！”洛萨更加高兴，他认为瓦里安既勇敢又知道分寸，这很好。

不一会儿，加文拉德的马跑过来。他从马侧提起战锤，翻身下马，忐忑地走向瓦里安。“瓦里安王子，我那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你做了什么？我们这些新兵，需要你这个老兵的援护，有意见了？”瓦里安装起了糊涂。

加文拉德一听，立即舒展双眉偷偷笑了，“没意见，他们都很勇敢，我愿意效劳！”

“找个地方休息，我们这些新兵经验少，需要你的教导。”瓦里安认真地对他说，这个沉默的老战士，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不挤出些有用的，太可惜了。

加文拉德点头，回身将马拴在附近一棵杉树上，自己找了个屋舍的台阶，坐下仰头就睡着了。

瓦里安回屋找了个毛毯，出来悄悄帮他盖上。让他进屋去休息，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一种熬煎和对他人的冒犯。

瓦里安感慨着，这些忠诚的士兵心里，根深蒂固有一种王权大于一切的思维。虽然自己也享受着这种权势，但总是隐隐地不舒服，有内疚也有惭愧，毕竟自己的思维方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当一抹朝阳透过窗子照射在瓦里安的脸上，他一惊，赶紧起身跑向门外。

街道上的士兵席地而坐，显然比昨晚少了很多。

加文拉德梳理着战马的鬃毛，马儿享受地打着响鼻。

洛丹伦新兵们已经在附近的树下集合，看到瓦里安，整齐地敬礼，明显恭敬了很多。他们敬佩瓦里安的作风，更敬佩他以至高的身份却与他们并肩作战。

加文拉德走上前，“瓦里安王子，洛萨将军命令我们参与第三梯队。”

瓦里安好奇地问，“怎么分的梯队？”

“洛萨亲自率领第一梯队，作为主力拦截，有卡德加法师、图拉扬指挥官。第二梯队由几位圣骑士率领，有弗丁、达索汉。第三梯队是连夜赶来的乌瑟尔指挥。”

“这是咱们联盟全部的兵力？”瓦里安感觉自己在热血沸腾。

“不全是，有的士兵在负责物资运输和保管，有的留在激流堡待命，有极少量的联军分别驻守各个王城。”

洛萨在兵力分配上，处理的很好，让各王国没的说，也最大地召集了兵力。

“早上我见到了乌瑟尔大人！”加文拉德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他知道我们在对南海地形熟悉，决定以这里为根据地，向南向北发起围剿。第三梯队的任务就是清理兽人残兵。”

“哦……”瓦里安有些失望，但看看那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新兵们，这样安排也好，他们肯定如自己一样，睡觉都会噩梦连连。

最初杀掉兽人，那四溅的鲜血，那直入肺部的腥味，残肢、外泄的内脏……在紧张、恐惧中，精神几乎崩溃。

瓦里安很佩服这些新兵，没人呕吐——也许跑到背地里去吐了，没人精神异常——或许他们伪装得若无其事，没有逃跑——或许人太少看的紧……

战场上不是游戏中，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和你的思维，在你奋勇杀敌的时候，一种无形的压力也在鞭挞着你，令你兴奋、错愕、惊惧、胆怯、疯狂、作呕直至麻木甚至崩溃。

而瓦里安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就少了很多压力，否则，他也会站在危险情绪的边缘。

这就是洛丹伦新兵们敬佩瓦里安的原因，他也成了众人的榜样，他没呕吐，那么无论怎样，自己也要忍住这种近乎本能的生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