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白景曜来说,是真真正正的不眠之夜,把晏霏哄回学校之后,他再次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就像过去的这段时间一样。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因为担心受到阻拦,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儿子,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比儿子的朋友重要上千百倍的。
可白景曜听了顾荀的话之后,他怎么样也想要试一试,那几句平平无奇的话语好像在一瞬间给了他巨大的力量,让他相信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所以他要抓紧时间,因为他很担心,也很害怕,怕这种汹涌而出的坚定信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
夜深了,他背对着地上的通灵板坐在自己的写字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全新的笔记本。
白景曜手里握着笔,回头看了一眼融入黑暗中的板子,在心里默默祈祷。
视线变得模模糊糊,恍惚中感觉桌上的台灯好像闪烁了几下,白景曜不再去试图让自己清醒,而是放任自己沉沦进这种现实和虚幻之间。
他的眼前出现了很多一闪而过的画面,有建筑,有行人,有车辆,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划过夜空闪着灯光的飞机,寂静的小路传来的虫鸣。
他的手在笔记本上快速动着,把自己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全都记录了下来,不管它们有多杂乱,白景曜都不想错过一点信息。
等到他彻底停下笔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白景曜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看到的画面也开始一阵一阵发黑,他使劲摇了摇头,开始盯着自己写下来的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中寻找有用的线索。
上一次这样熬夜已经是上学的时候了,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如果不早些休息总是会感觉异常的疲累。
可唯有这一晚,白景曜极其的清醒,以至于等他整理完笔记本上的东西之后,天都已经开始发亮了。
他看着自己的成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钻进被子里,浅眠了起来。
……
清晨。
陆子青站在别墅区的大门口,朝手心里哈了口气,使劲搓了搓,这小山包上还是怪冷的。
顾荀裹着自己的外衣,缩在外勤车的后座里,睡得很熟。
这次来了两辆车,除了陆子青和顾荀外,还带来了收容部门的三个执行员,这个职位的人一般负责对没有明确所属的诅咒之物进行收容活动,所以很多人都处于长期外勤的状态,不在研究所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就需要提前向所长进行申请,再由所长安排最近或者最适当的执行员来配合工作。
白景曜拿着笔记本从大门口出来的时候,陆子青吓了一跳,小跑几步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白景曜只是笑着摇摇头,“没事啊,快走吧。”
靠在副驾驶座车门外的男人梳着三七分的短发,看上去三十多岁,墨镜下的双眼盯着白景曜发白的脸一言不发,一直到他上了车之后,才走到陆子青身边,“顾荀他又?”
“这不是没办法吗?”陆子青看着男人,“这是他的本能对于寻求帮助的人产生的回应,有时候不是他自己能完全控制的,我已经很及时地打断了。”
墨镜男人笑着“啧”了一声,拍拍陆子青的肩膀,“你倒是跟他一条裤子,这委托人还没摆脱诅咒,又把他精力透支成这样,等他身上的暗示结束了得什么样?不愧是神……”
“叶非成!”陆子青皱起眉头,打断了对方,“差不多得了啊,你要真有意见,就去找所长说去,你这么讲他有什么用?”
叶非成眨眨眼睛,一双眼睛在浅棕色的墨镜下睁得老大,伸出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抬起陆子青的脸左右看看,“要不是经常能见到你,知道这是你的常有状态,不然我都要觉得你是被他给洗脑了。”
陆子青拍掉叶非成的双手,下巴往后头车的方向一扬,“得了,得了,赶紧上你的车去,别浪费时间。”
叶非成撇撇嘴,吹了声口哨,也没再说什么,就自己上车去了。
陆子青坐进驾驶座,白景曜也坐在后座上,和顾荀一左一右。
白景曜因为熬夜和疲累乌黑发青的双眼睁得圆圆的,看着窗外像是还在想什么,明明整张脸都疲倦得不行,却又给人一种充满了精力的感觉,十分割裂。
顾荀缓缓睁开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白景曜,才开口,“他想说就让他说呗,反正也是事实。”
陆子青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你也差不多得了,我听了不舒服行吗?谁管你啊!”
顾荀看看他,笑了一下,又偏头闭上眼睛,“行,行,你消消气。”
“白先生。”
听到有人叫他,白景曜收回了视线,缓缓转过头来,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心里太高兴了,一下子忘了。”
他将笔记本翻开,略过那几页被他写得乱七八糟密密麻麻的部分,停在一页整理过的笔记上,然后递到了陆子青手里,“我昨晚查了好些地方,也对比了卫星地图,我感觉就是这里了。”
“这是……”陆子青看着地址,“他没有离开万舟市?”
白景曜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如果他一个人离开这里了,按照我们家里的交情,我父母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在家里的可能性又不大,不然的话早应该像我一样被家人发现了,所以我觉得他是自己出去住了,不过没有离家太远,而且还有机会和时间定期跟家里联系,所以到现在才没有任何特别的消息。”
陆子青将笔记本放在副驾驶座上,“你说得有道理,这样的话,说明他还有自我意识,可是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能……”
顾荀闻言睁开了一只眼睛,“也不是所有诅咒在最初的目的都是彻底控制或者毁灭别人,一些想法上的暗示,一些扭曲掉的希望,也都会是他最初的形态。”
说着,顾荀还故意朝白景曜的方向看着一眼,扬了扬下巴,“只要找到他,谜底就能揭开了。”
“也是。”
陆子青深吸了一口气,扣上安全带,车子发动,朝着白景曜推测出来的地点,往万舟市的市郊方向开去。
叶非成的车跟在他们后面,车里坐着两个比他年轻的助手,最后排放着一个黑色大箱子,里面是他们工作的各种用具。
“叶哥,”其中一人看着前面的车子,“你怎么就这么讨厌顾哥啊,我感觉从我在研究所以来,他一直不是都挺好的吗?就只是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跟我们打交道而已。”
“我讨厌他?”叶非成从后视镜里看着助手,“谁跟你们说的?”
两个助手相互看看,“这还用谁说,整个研究所都知道啊,你每回看见他就要说几句,大家都快见怪不怪了。”
“这什么谣言……”叶非成有些无奈,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这还谣言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叶非成盯着前车的后窗,还能看到顾荀靠着车门的后脑勺,随后目光回到自己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上。
“我不讨厌他,只是……恐惧而已。”
这句话说得声音非常小,更像是叶非成的自言自语,他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