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似乎出于本能,杨晋元扔完东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也没有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子青顿了一下,捡了东西走过来。
杨晋元的耳朵里还在嗡嗡响着声音,没等顾荀开口问什么,他就说道:“太黑了……看不清楚,但我感觉……人应该不在地上,头顶一个透光的缝隙里有脚步声,偶尔还有很小的说话声……”
陆子青打量着被杨晋元扔出去的东西,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看起来像是戴在脖子上的,但长度并不是很长,链子的一头挂着一个银质小牌子,上面没有图案,没有花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日期。
“至少三小队还有人活着,”陆子青把手里的链子递给顾荀,“这应该是江蝉的东西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顾荀默默地将东西接过来,看着点了点头,“所里也只有他戴这东西了,不是一直被叶非成说戴着链子妨碍行动吗?万一被人给抓住了勒住脖子,可就危险了,没想到他居然摘下来了……”
说到这里,顾荀又把东西往杨晋元手里一丢,问道:“除了这些,还有看到别的什么吗?”
杨晋元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接住,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屋子的门开了,有个人拿了什么东西走进来……我好像特别不想跟对方对视,那双眼睛看过来的瞬间,就把这东西丢出去了。”
顾荀蹲在石头边上,用手拄着下巴,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碰到了别的人,那就暂时不要再尝试了,万一被对面察觉了,我们无异于自己暴露行踪。”
杨晋元看着手中的链子,将它装回到原本的小袋子里,他确实不敢看了,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在那么一瞬间,本能好像在告诉他不能被对方发现,像是对于某种危险的预示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刚才心脏和伤口突然抽痛时同样,身上残留下来的诅咒之力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警告杨晋元,用这些身体的异常告诉他,让他远离。
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吗?
杨晋元看着顾荀和陆子青的背影,满心的疑惑,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为什么只有自己这样?
“先想办法往上走,”顾荀说着站起身来,朝高处指了指,“要是这里真的还有人住,也不太可能群居在地形不平坦的地方,我们顺着树林往上找个高地,说不定能看到些什么,三小队和一小队一去不返,我们也不适合再随意跟这里的人接触了。”
充满野性的原始树林的路是很不好走的,确切的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路,这里人迹罕至,野草长得特别高,三人身上也没有带用来开辟道路的刀具,更重要的是,就算有也不敢轻易使用。
砍开树枝前进的动静太大,很容易会被发现,现在他们只能尽力寻着方便往上走的道路,微微弓着腰,在野草丛中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顾荀似乎很熟悉于爬山路,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找到最合适的落脚点,这确实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晋元才感觉到了陆子青的力气出了奇的大,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上带,脚步完全没有迟疑,仿佛他的身体不存在重量一般,而那只手也捏得他胳膊生疼。
杨晋元意识到,初次见面的那一次,陆子青控制他可能根本没有怎么出力,一个荒唐的想法从他的心底升起,这个研究所里是不是就不存在一个正儿八经的正常人?
“这里应该差不多。”
听到顾荀的说话声,杨晋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靠近山崖边上的位置。
三人都没有轻易靠近,毕竟山崖边树木稀少,在这种摸不清对面状况的情况下,站在那种地方非常容易成为一个明显的靶子。
顾荀靠在一棵一只手都围不过来的大树旁,眯着眼睛朝外看,岛上的树木确实长得十分茂盛也非常高,但他还是发现了树木环绕下有一块明显的凹陷,虽然没有看到炊烟或是房屋,但很有可能那个地方就是村落所在。
陆子青从随身带的小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迷你望远镜,顺着视线方向从左到右缓缓观察着,很快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戳了一下顾荀的腰窝,朝左前方伸手一指,“那里的山包上,好像有个什么……像是庙。”
杨晋元才一听,鸡皮疙瘩就突然冒了出来,他睁大一双眼睛往远处看,只能看到树影遮蔽下似乎真的有个什么东西,但看不清晰。
顾荀接过陆子青手里的望远镜,同样也看了过去。
陆子青所说的山包要比他们所在的位置矮上一些,越过树影里面确实是有一间房子,四周还围着破损严重的围墙,看着像是门口的地方有两个石像底座,上面的部分完全断裂,看不出以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里面那间屋子的状况也不算好,倾斜的屋顶上能看到一个大洞,瓦片也掉了很多,仅剩的一个高高向上翘起的翼角上似乎是有个什么东西的造型,但是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晰,就这个样子,难怪陆子青会觉得可能是庙。
顾荀放下望远镜,眉头皱起,表情上看起来不容乐观。
杨晋元看了看顾荀手中的望远镜,但却没有想着拿来去看一看那座庙,他打算遵从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不想看的东西就不看,“怎么了?”
顾荀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把望远镜还回到陆子青手里,“岛上有这种东西可不妙……自古以来海就是危险的,能给人带来鱼获,但同时也会带来各种未知的伤害,光靠人力没有办法抵抗这种自然灾害的情况下,就容易萌生出各种各样的信仰和习俗,寻求某种东西的庇护。”
“人的意志和语言的力量是没有穷尽的,只要他们真的想,真的相信,那么就真的可能生出什么东西来,”顾荀脸色稍稍一沉,“当年鲤岛的倾塌,和冲向岸边的海啸,也是这种事情造成的后果……现在棘手的是,并不是每个岛上产生出的信仰都是相同的,贸然靠近未知的东西百利而无一害,就算发现了这么一个庙,我也不建议现在去冒险。”
杨晋元应该是第一次看到顾荀这么谨慎的样子,他原本以为顾荀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毕竟是个拿着诅咒之物都毫无反应的怪人,“连你也不可以吗?”
顾荀看向他,摇摇头,“不值得冒险,所长的意思是让我们来优先救人的,在找回我们的人之前,多余的事情一件都不应该做。”
杨晋元闻言愣了一下,顾荀平时称呼谢执秋都是用“老头”,虽然他也没看出所长到底哪里老了,但现在直接叫“所长”,看得出来有多严肃了。
陆子青无言地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那个和顾荀手环配套的戒指,轻微的震动和发热,他抿着嘴笑了一下,压抑自己的食欲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像顾荀这样的人,这种进食的本能要比正常人强上很多。
顾荀现在其实已经恨不得直接冲到庙里去看个究竟了吧?既然他的身体产生了反应,那么这个地方的问题真的很大了。
究竟有没有诅咒之物都是其次的,在这里的,很可能是别的东西,和当年的鲤岛一样的,一些别的没办法说明的未知的东西。
鲤岛的一次爆发,给万舟带来了百年的影响,甚至今后还会继续下去,那么如果这个岛上也有同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放着不管呢?这一趟,估计没那么容易回去了。
“那现在,应该去哪里?”杨晋元退了两步,躲在树影之中,庙里去不得,可能是村落的地方也不能轻易靠近,那还能干些什么?
他的手拂过一个粗大的树干,但在皮肤与树皮接触的一瞬间,一阵莫名的轻微刺痛顺着手指钻进身体,杨晋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迅速抽回了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大树。
“怎么了?”陆子青见杨晋元一下顿住,靠了过来。
大约在杨晋元肩部高度的树干上,有很多细细密密的小刮痕,不过方向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规律,看着就像是人的指甲刮蹭出来的,但就密度和数量来说又太多太紧凑了。
杨晋元光是看着,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顾荀闻声也退到了树影下,朝树干上一看,表情终于是好了一些,“你不是想知道叶非成手套下面什么样吗?现在不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