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微,你们社长呢?”
薛莬将从档案盒里抽出来的那张纸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伸出脑袋,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周雪微。
对方抬起头来,思绪似乎还有些茫然,在张开嘴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不熟,也就入社的时候小婷带我打了一次招呼,后来基本都没有交集。”
薛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又返身回到存放室内。
吴辞那一届的灵异社成员曾经去废校探索过一次,虽然笔记上记录了废校里“什么都没有”,但他们又是怎么找到那所学校的?向山区第二中学的旧校址废弃将近有二十年了,虽然一直没有拆,但如果真的有很明显的古怪,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就那么放着。
薛莬将档案盒塞回到架子上,摸着下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
一所废弃多年却一直没有拆除的学校,确实能吸引人去探险,就算是现在在网络上搜索一下,也能找到以前探索人发布出来的照片,或者是文字记录的分享,基本上都是说那个地方只是单纯废弃了,没有任何都市传说,也不存在某些小道传闻。
快二十年过去,大多数混迹在这个圈子里的人也早就已经对学校失去了兴趣,为什么这群学生反而突发奇想又去了呢?
薛莬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笔记的边缘有很整齐的压痕,看上去就像是掉在了某个柜子后的角落里,没有被及时发现,所以不像其它记录那样被销毁了,这一届的社长可能在机缘巧合中发现了纸条,才决定去探索废校的。
“一次性就成功……”薛莬低声自语,接着摇摇头。
她是不相信的,几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直接进入废校内部,在这次行动之前,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思考间,薛莬又将存放室里其它时间接近的档案和记录仔细看了一遍,很明显,研究所最想查的那几年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只有她口袋里这张不知道是谁写的纸,唯一有用的就是提到了“吴辞”这个名字。
薛莬走了出来,开口问道:“你知道你们社长叫什么名字吗?”
周雪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的位置,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册子翻了翻,递到薛莬面前,“应该是这个,我也不太记得清楚,只记得是这个姓。”
薛莬接过册子,这是一本用A4纸打印出来,登记社团钥匙保管交替情况的本子,上面记录着时间和保管人的名字,其中最多的两个名字就是“沈婷”还有“杜鹤”,其余名字偶尔出现,但钥匙的归还时间都是在一两天内。
“应该就是他,”周雪微用手在眼睛附近比划了两下,“我就只记得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刘海还挺长的快把眼镜都遮住了,剩下的就没印象了,也不是我们系的学生,只有小婷跟他熟悉一些。”
似乎是看到薛莬还想问什么,周雪微又开口补充道:“联系方式我也没有,我印象里基本都是小婷负责通知和传达,她说社长这人比较内向,不太习惯跟人讲话,就连社团里的人也都是跟小婷交流更多一些。”
“但是这样的人,却还是社长?”薛莬沉思。
周雪微似乎被问得一愣,“……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是社长,大家也都没在意过,小婷也没提过这个事情,所以……”
一个社团的社长,虽然不需要包揽社团内部所有的大小事务,但却是需要统领整个社团成员,思考社团的发展方向,组织活动制定计划的,光是听周雪微这么说,明显感觉沈婷和社员之间的联系要比杜鹤多得多。
如果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当一个社员不是来得更轻松吗?
“他是哪个年级的,你知道吗?”薛莬转头问道。
周雪微眉头一蹙,“大三……还是大四来着……我就记得小婷说过他课变少了,空出来的时间比我们多,还讲她挺羡慕来着……”
薛莬轻轻地哼了一声,因为课程减少了,所以有了更多时间来琢磨调查废校的事情了吗?
“这次活动,是谁提出来的?”薛莬双手抱胸,“沈婷?还是这个杜鹤?”
“……应该……”周雪微的脸看上去有些为难,“应该是社长吧?小婷当时只跟我提,说是社团里有这个活动,问我有没有兴趣,她当时蛮兴奋的,我知道她一直都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要是她早有想法的话,应该很早就会跟我说了,而不是在活动开始前几天。”
“我知道了。”薛莬走到活动教室门口,朝周雪微招招手,示意可以离开了。
这里的线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少,既没有当年灵异社的活动记录,连现如今的社长也不知所踪,只知道了一个名字。
不过好在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方向,薛莬告别了周雪微,坐上市郊的巴士又回到了研究所。
炽热的阳光照在研究所宽阔的院子里,只能听到薛莬快速向前的脚步声,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这一次的废校探索很可能跟吴辞那一届的灵异社有关联,学校位置的消息和正确进入的方法不可能是凭空来的。
也许正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那张角落里的笔记,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薛莬电梯都没有坐,快步上楼,然后“哐”地一下打开了治疗室的门。
谢执秋穿着研究大褂,双手插在兜里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而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是光着膀子露出胸口奇怪图案的江蝉,另一个是看到薛莬后正在慌乱套上衣服的杨晋元。
薛莬的目光在江蝉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看向谢执秋,只见对方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于是她收回视线,走了几步来到杨晋元面前。
“在你的记忆里,”薛莬稍稍弯腰,凑近杨晋元,“你们那件事发生之前,或者准确些说,在吴辞出事之前,有没有听说过灵异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杨晋元被薛莬问得一愣,穿衣服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一边思考一边拉着衣角,“奇怪的事情?”
薛莬眨眨眼睛,说道:“那我换个说法,他们有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外出活动?她有没有跟你提过?”
这一问,可是把杨晋元问倒了,大学期间他对于吴辞的社团没有过丝毫的兴趣,每次吴辞说起社团的事情时,他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有方茜能跟她聊得起来,到最后都会变成她们两个人聊得起劲,忘乎所以。
薛莬看杨晋元的表情,也知道没什么希望,“或者你想一想,除了吴辞和方茜,还有人对灵异社有过了解的?”
谢执秋缓步走了过来,“没找到什么东西?”
“没有,”薛莬摇摇头,“别说顾荀提到的什么笔记本了,他们在的那几年的记录全都消失了,不过发现了这个。”
说着,薛莬从口袋里把笔记掏出来,放到谢执秋手里。
谢执秋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明白了薛莬的意思,“你是觉得,这一次的事情,跟发现这张笔记有关?他们是因为看到这东西,才从某种渠道知道了废校的位置,还有进入方法的?”
“对,”薛莬轻轻地应了一声,又看向杨晋元,“他们进去了不止一次,而且这句话看得出是吴辞强烈要求再去,这当中肯定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去了都安然回来了,不然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肯定是会有印象的,对吗?”
杨晋元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但薛莬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即使他再对灵异社没有兴趣,怎么样也是发生在吴辞和方茜身边的事情,真出事的情况下,一两条小道消息还是会不可避免听到的。
想到这里,杨晋元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最靠前的位置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只能问他了,但是好几年没联系,我也不知道打不打的通。”
薛莬瞥了一眼那个名字,扬了一下下巴,“试试吧,灵异社现在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社长也不知所踪,除了名字之外完全没有联系方式。”
杨晋元低头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天,又抬起头看看围在自己面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语音通话的按键。
“嘟——嘟——嘟——”
打开免提的手机里发出了规律的声音,杨晋元用手握着机身,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着,这种心情非常难以形容。
“咔。”
语音通话接通的一瞬间,一声轻响之后是令他不自在的安静。
“喂。”
“喂?”
手机两头的人同时发出了声音,杨晋元感觉鸡皮疙瘩爬上了自己的手臂,在“喂”之后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喂?”
对面人的声音平静,带着杨晋元记忆中的熟悉感,但因为太久没听过对方的声音了,又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陌生。
杨晋元清了清嗓子,脑子发懵,他不知道该开口先说些什么,也不晓得应该怎么去解释自己这几年的断绝通信。
手机对面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怎么?隔这么久给我打电话,结果什么都不说吗?”
“咳……”杨晋元又清了一下嗓子,他该说什么?
几年不见,开口就是找人家有事?这怎么好讲?
“差不多得了啊,”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的了?一点也不像你啊。”
杨晋元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喊了一句,“安磊……”
“嗯?”对面的回答依旧平静。
“我有事想要问问你。”
又是一声轻笑,“行吧,你说什么事?”
杨晋元闭上眼睛,用手支撑着额头,“当年灵异社里的成员,你还有能联系到的吗?你跟方茜关系更近些,我想着应该比我熟……”
手机对面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声音,“……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讲起,”杨晋元兀自一笑,脑袋里快速回想了一下他过去几年的糟糕生活,“你帮忙想一想,其他的事情,我之后慢慢跟你讲。”
手机里传来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其间穿插着鼠标点击的咔哒声,“社长的话我还有印象,他跟吴辞都是社团活动的积极分子,我当初跟着去凑热闹的活动,基本都是他主办的。”
“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手机对面的安磊沉吟了一会儿,“以前用他的手机号加过好友,但我不确定他现在还有没有在用这个号码,其他的东西的话,我也没有了。”
杨晋元闻言马上抬头看向薛莬,薛莬无声地点点头。
“没关系,”杨晋元点着头,“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那行,我发给你。”
杨晋元想了想,又开口问道:“那你还记得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安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只记得方茜叫他杜学长,名字我没注意过,当时加好友也是那个气氛下顺理成章的事情,其实加了以后根本没怎么聊过。”
薛莬睁大了眼睛,凑到杨晋元手机面前,“你说他姓什么?”
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安磊显然有些意外,“你是……哪位?”
“他姓什么?”薛莬根本没打算回答安磊的问题,还是继续问。
安磊顿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姓杜,木头的木,一个土地的土,那个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