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十分难看,跟狗啃的一样。林二狗写的都比墙上的字好看。
唐毅雄用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血液早已经干了。血字大概是半夜写的,八个字当中,只有皇军两字写的工整一些。
法租界里实施宵禁,天黑之后不许在街面上活动,巡捕看到就会抓人。在上个月才放宽宵禁,宵禁的时间改为十二点半,上海滩的夜市正在逐步恢复。
“少爷!老爷叫你回去!”胖管家追出来,扫了一眼地上的断手,一瘸一拐的走向唐毅雄。
“把林二狗找来!”唐毅雄叫骂道:“敢在老子地界上搞事,我看胆结石把胆撑大了,好大的胆啊!”
旁边宅子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看到墙上的血字,咒骂道:“这些小赤佬,搞到这里来喽,好难洗的哇。”
听这人话的意思,这种事经常发生,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在这种住宅区还是第一次。
“廖叔,这种案子发生过很多起?”
“有个五六起,巡捕房养了一群废物,只知道收黑钱!”
隔壁的管家回去了,把大门锁上,让老爷请两个护院。
唐毅雄回到门前,点了根烟,拿起地上的断手,是一支右手。
断口处很平整,边缘的皮肤微微收缩,说明手被砍下的时候人还活着。
唐毅雄在背侧结节上看到数道砍痕。骨头上的砍痕很宽,骨头上还有裂痕,凶器可能是一把斧头。
断手的皮肤呈现出惨白色,手指粗壮,关节变形。手背和手指上有多处陈年旧伤。
手上的皮肤非常粗糙,掌心都是老茧,摸起来如同砂纸一般。
廖管家看着少爷摆弄一支断手,眉头紧皱,小声问道:“少爷,看出什么了?”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是个工人。”
唐毅雄发现断手的虎口还有食指上都有老茧,这两处的老茧并不厚。死者当过兵,并且打过仗。
唐毅雄意识到死者身份,再次看向墙上的血字,凶手不是在危言耸听,死者还真有可能是一名抗日义士。
“廖叔,和我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唐毅雄吸了一口烟,掩饰他的愤怒。
廖管家认真想了想说:“具体什么时间我不记得了,就是四行仓库那边打过仗之后不久就发生了一起。听说有个打仗撤下来的伤员被人给杀了,尸体切成很多块,扔的到处都是,吓坏了很多人,这事还上了报纸。”
“该死!”唐毅雄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当时闹的人心惶惶,街上人都少了,巡捕房说是要尽快破案。过了没多久,又发生一起,这次连死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第二起要么第三起案子出现血字,人们这才知道,死的不是普通人。巡捕房也就不太管了。大家都说这事背后有‘鬼’!”
唐毅雄大致了解案情,小鬼子名义上占领上海,可实际上控制地区只有三分之一,还有庞大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小鬼子忌惮法国海军,才没有进入租界。肥肉就在嘴边,日本人会想尽办法蚕食租界,向租界内渗透。
“这案子老子管了!”唐毅雄要查出作案人,先把这群狗腿子解决掉。
唐凌淮听到家中人议论,出门查看,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唐毅雄蹲在地上,嘴里叼着烟,双手捧着一支断手,两眼放光。
“这是……小唐子?”唐凌淮以为自己起猛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就是唐毅雄。
唐凌淮眉头紧皱,都没注意到老爹走到身边,一起盯着唐毅雄。
“这小子在东瀛学的什么?”唐老爷满脑子问号,开口询问。
“小唐子学的是……医学?”唐凌淮也不确定,三年前事发突然,担心对方报复,连夜将唐毅雄送到东瀛。又不能让他一直闲着,花了点钱安排了个学校读书。不一定要学点什么,至少能安分点。
“他这算是……有点……长进?”唐老爷了解儿子,为唐毅雄回来做了各种设想,好的坏的都有,唯独没想到唐毅雄会拿着一支断手看的津津有味。
嘀呜……嘀呜……嘀呜……
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四辆黑色警车疾驰而来。
唐毅雄差点以为是救护车,迟疑片刻才想起这是法式的警笛声,听着有点搞笑。
最前面的警车是轿车,后面三辆警车更像是货车,每辆车上都挂着四名巡捕。警车还没停稳,巡捕就从车上跳下。
巡捕的嘴里叼着一个哨子,轻轻一吹发出刺耳的声音。
吱……
巡捕挥舞着手中的警棍,驱散围观的人群,却将唐毅雄和廖管家围在中间。
廖管家小声说道:“少爷,来的是中央巡捕房的人,有大任务。”
唐毅雄盯着最前面的轿车,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女人穿着巡捕的黑色制服,但是材料明显更高级。一些细微的改动,收腰的设计让衣服更贴合她的身材。
女人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既有东方的柔美,又有西方高挺,最显然的是她金色的头发。唐毅雄一眼看出她是一个混血儿。
“有点麻烦,她是法国总领事的私生女,名字叫杜丹妮!”廖管家介绍道。
杜丹妮下车后,所有的巡捕站的笔直,想要引起杜丹妮的注意。杜丹妮看都没看巡捕,盯上了唐毅雄。
唐毅雄的造型实在是惹眼,嘴里叼着烟屁股,双手捧着断手。
廖管家迎上去介绍道:“杜警长,好久不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唐老爷的儿子唐毅雄唐少爷,刚从日本回来。”
杜丹妮从头到脚打量着唐毅雄,也不说话,只是伸手。
唐毅雄立刻将断手放到杜丹妮的手上,这位混血大美女的表情瞬间很精彩。
杜丹妮主动伸手是要握手,毕竟是唐家少爷,还是要给点面子。
手确实是握到了,不过握的是一只死人的断手!
“唐少爷的手有点凉啊!”
“啊?”
杜丹妮低头一看,根本就握的不是唐毅雄的手,而是断手。
下意识的就要将断手扔掉,转念一想,断手是案子的重要物证。
杜丹妮身上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断手又不能扔了,只好拎着。
“证物袋!”杜丹妮大喝一声。
她的手下这才看出不对,手忙脚乱的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收走断手。
廖管家震惊了,自家少爷这是什么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