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住!”(法语,早上好!)
唐毅雄开口就是地道的法语,甚至还带点巴黎腔。
“侬会说法语伐?”
杜丹妮开口是中文,带着上海腔调。
唐毅雄只会说一句,效果很好,和杜丹妮搭上话。
“我是负责此案的警长,你有什么要说的?”杜丹妮盯着唐毅雄,他之前拿着断手的行为怎么看都有点可疑。
“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真好看!颜色接近胆囊!”
杜丹妮头皮一阵发麻,称赞她容颜的人多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形容她眼睛的颜色像是胆囊。
廖管家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少爷这比喻太……天马行空!不愧是少爷,别人可想不出这种词。
“你……你……很有趣!”杜丹妮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能敷衍的回一句。
气氛有些诡异,唐毅雄赶快换一个话题。
“巡捕来的这么快,是在别的地方发现尸块,一路追寻而来?”
“你怎么知道?”杜丹妮有点意外。
“一个简单的推理。”唐毅雄指着警车说道:“我们发现断手也有一刻钟,来的还是大队人马,只有一个解释。凶手将尸体切成碎块,散落的到处都是,你们是寻着尸块而来。”
杜丹妮轻轻点点头。
“最先发现尸块的位置是哪?”唐毅雄追问。
“你怎么对这些感兴趣?”杜丹妮产生疑问,普通人遇到凶案,最多是围观看个热闹,没几个人敢近距离的接触尸块,就算不害怕,也会觉得晦气。
“我学的是法医,这是我的专业。”
“法医?”杜丹妮很惊讶,法医学就算是在欧洲也是门新兴学科,才开始在命案调查中使用,法医的发言成为法官断案重要依据。
杜丹妮喜出望外,没想到上海滩藏龙卧虎,居然会有法医这种冷门职业。
“你读的是……”
“不提也罢,只读了三年,没有完成学业。”
杜丹妮自然是知道其中原因,三年经验不算多,但是总比没有强,杜丹妮动了心思,她的手下都是些粗胚,干不了精细活。
杜丹妮顶着法租界第一女神捕的名头,急需破个大案证明自己。
“我聘请成为中央捕房的特别顾问,可以参与到案件侦破当中,巡捕房会提供最大限度的便利。”
廖管家眼前一亮,心中暗赞少爷好手段,不仅和中央捕房搭上关系,还间接和公董局扯上关系。
唐毅雄没有立刻答应,客气的说:“有句老话说,空口无凭,讲究个字据为证。”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说透,点到为止,杜丹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廖管赞许的点点头,少爷处理的很老道,和洋鬼子打交道就要留个心眼,洋鬼子靠不住。
“有没有纸和笔?”正式文书来不及,杜丹妮打算手写一份文书,之后再补一份正式的委任状。
“我去拿!”廖管家小跑着回家,不一会儿拿回纸和笔。
杜丹妮快速写下委任书,签下名字,没有印章,她拿起纸,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留下一个吻痕。
“我擦,还能这么玩!”
唐毅雄看着淡淡的唇印,将纸折好交给廖管家。
“跟我来。”杜丹妮走向最后一辆像是货车的警车,巡捕打开车门,唐毅雄闻到血腥味。
车厢内盖着一块白布,唐毅雄掀开白布,露出十几块尸块,随意摆放在地板上。
部分尸块是用粗麻布袋的碎片包裹,这种麻布片很常见,码头上扛大包,大包说的就是这种麻布片。
唐毅雄拿起门口的一块,是一段上臂,断口处搂着骨茬。凶手不具备任何相关知识,完全是靠着蛮力将尸体切割成尸块。
“给我点时间!”
唐毅雄进入车厢中,快速辨别尸块,将尸块摆放在正确的位置。只用了十几分钟,一个大致轮廓完成。
唐毅雄有一个新发现,在另一只断手的指甲缝隙中找到金属碎屑。
趁着杜丹妮不注意,唐毅雄将尸块中发现的一块碎木片藏在掌心,顺势装入衣兜中。
每片麻布唐毅雄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有文字。
“大概……还有七八块没有找到。”
唐毅雄从车上跳下来问道:“之前的案子有没有发现死者头颅?”
杜丹妮摇摇头,类似的案件高达四起。公共租界也有类似案件,大概有三起。大概率是同一伙人所为。
“死者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职业是工人,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九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死之前遭受过殴打拷问。”
唐毅雄在尸块上发现多处伤痕,有钝器击打伤,也有利器劈砍伤。手法很糙,凶手是想逼问什么。
“我能看出死者是位体力劳动者,你怎么确定他是工人?”杜丹妮提出疑问。
“死者身上有多处陈旧伤和烫伤,多在双手和小臂的位置,烫伤的面积不大,有可能是飞溅的铁屑造成的烫伤,手上的老茧特别厚,据此我推测死者是名钢铁工人或者造船厂工人。”
唐毅雄的分析将调查范围锁定在一个很小范围,查到死者身份,距离找到凶手就不远了。
从死亡时间推算,死者在下班之后就被挟持,不久之后就被杀害。在推算的时间段内,有可能有目击者看到凶手。
“我这就让人去查!”杜丹妮问道:“你对凶手有什么看法?”
“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唐毅雄估算大概有三到五个人。并且有一处远离人群的活动场所,是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依据是……”
“尸体被分解的手法明显不是一人,劈砍的力度不一样,刀法也不太一样。”
顺着思路往下推,凶手需要一个相对安静不会被打扰的空间,不紧不慢的分割尸体。
这处场所可能并不在法租界,甚至不在公共租界内,大概率是在华界中,日本人的地盘上。
杜丹妮皱着眉头,如果是这样,抓捕犯人就比较麻烦,公董局的上层不想和日本人产生冲突。
“你说的这些也能从尸体上看出来?”
“我猜的!”唐毅雄没有证据。实际上也不需要证据,凶案的背后肯定有日本人指使,血字就是证据。
“先查案!有进展通知我。”
杜丹妮要去寻找剩下的尸块,带着大队巡捕离开,她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街面上再次安静下来。
“少爷,这事得慎重。”廖管家提醒,唐家地位特殊,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唐家。
“我已经想好了!”唐毅雄想在上海滩立足,需要筹码,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