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苏如鸿刚从茶地里干活回来。

如娇笑盈盈拉着大姐到饭桌坐下，桌上都是如娇做的菜，有人参炖鸡汤，有土笋冻，有春卷，有炒花蛤，有酸菜鱼，有干锅花菜。

苏如鸿笑着问，如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做这么多菜。

如烟一边迫不及待用手抓了一个春卷吃起来，一边笑着问，二姐，哪里来这么多钱买这些？是不是偷用了我们的零花钱。

如娇给大家斟满了可口可乐笑着说，没有用你们的零花钱，都放心。

如颜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花蛤在嘴里吸出花蛤肉，又用左手比着大拇指说，好好吃，二姐可以当厨师了。

小妹如秋也赶紧提起筷子尝着盘子里的菜。

如娇看着大家吃得很满足，这才笑着说，大姐，我和你讲过，前段时间帮同学补习，今天同学把补习费全部结算给我了。今天我们要好好吃一顿，庆祝我们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话完，如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递到大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

如颜如烟如秋肚子早就饿了，继续专注享受着美食，她们以为二姐如娇真是给同学补习赚来的钱，所以没有再多问起来。

只有如娇一个人知道，这是多凄惨的庆祝。如娇心说，我不会为现在的选择后悔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但苏如鸿看得出来如娇，说话语气，神情动作，明显就不一样，莫名觉得她心里藏着事，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帮同学补习赚来的钱。

于是第二天，苏如鸿就悄悄跟着如娇，发现如娇并没有往去学校的路，而是往丰泽区田安路去。

苏如鸿就跑上前，挡在如娇面前问，为什么没有去上学？

如娇见大姐跟着，心跳得厉害，但面上依然保持平静笑笑说，大姐，你干嘛跟着我，同学病了让我送资料到家里。

说完，如娇就从白色背包里，掏出三本笔记本，翻给大姐看，表示这就是要给同学送去的资料。

“真的？那我跟你一起见见那同学。”

“她病了，需要静养，不方便带你去。”

“我就看一眼就走。”

“哎呀，大姐，难道你连你妹的话都不相信了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撒过谎，你这样跟着去，人家还以为我干什么坏事，我和同学关系那么好，有什么事，人家都要帮我，那以后和同学见面多不好意思。”

“真的是去给同学补习？”

“是是是。大姐，你别问了，再问，我以后什么都不和你说了。”

如娇不得不将“假装上学”继续表演下去。她面上说着，心中却如针扎。

苏如鸿听后，又看看如娇对自己一笑，这才放心说，又怪我多事，是大姐关心你，才多啰嗦说几句。去吧，大姐不问了。

如娇回头看了眼大姐，又转头难受往前面走，去上班。

时间倒流回一个月前的一天，如娇找工作找了好久，也累了，就停下来站在人群中，光看人，从小孩到大人，从女人到男人，从年轻到老年……

她看着所有人，发现很大一部分人脸上也都是愁眉苦脸的，她看了又看，发现也很少有人能过得好的。

可她没想到她在看人，旁边不远处一群男人们也在看她，男人们见苏如娇长发连绵，有着灵气的五官，玲珑有致的身材。就确定她的美色，可以给他们带来财富。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高高瘦瘦的男人叫阿飞，他反应过来说，那个小妞，挺美的，我记得她，她是苏家二小姐，还在读大学，一看就知道她毫无经验，毫无心机。我们不管用哪一套，都要把她签约下来。

于是阿飞走到如娇身旁过来，很有礼貌问如娇，小姐，你满了十八岁没有？

如娇吓了一跳，红着脸疑惑说，你问这干嘛？

阿飞递过来一张名片说，你好！小姐，我是星探，正到处寻找新人。请问，你想当偶像吗？

如娇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面上印着，星光传媒总监李飞，如娇不相信说，你骗人吧，找演员怎么会在大街上找，况且我也不懂演技。

阿飞哈哈一笑说，小姐，其实很多女明星都是被星探发现的，她们都是凭着美貌一路坐着火箭起飞，无论什么都需要机遇的。

如娇见他有些装腔作势，就白了一眼说，那是她们遇到真的星探，你不要来和我讲这些，不要诱惑我，我不相信。快走开，别在我面前说这些。

说完，如娇就往前走。可阿飞不死心，非得拿下如娇。

阿飞赶紧跟在如娇身旁说，你就跟我去公司看看，哪怕你不做都没有关系。

如娇看他一直跟着，就随口问了一句，那到你们公司去，做一天可以拿多少钱？

见旁边有一家咖啡店，搭棚下有露天椅子，阿飞就请如娇去坐会谈，又叫来两杯咖啡。旁边都坐满人，有谈事的，有喝着咖啡望着天空发呆的，有点了杯咖啡就专注看着文件......

和阿飞一起的几个男人跟上来，这时阿飞伸出手指，旁边的另一个男人立刻递上一支点好的雪茄，阿飞很潇洒抽起来。

阿飞说，你跟我到公司去工作，不要管一天可以拿多少钱。最主要是我一定要将你拍红捧红，但是前提是你要为艺术牺牲，先拍摄风月片和比基尼的挂历女郎。

难想象，在思想趋于保守的九十年代，追求感官刺激的人们追捧风月片和风情万种的挂历女郎竟是最流行的。

如娇不懂就问，什么是为艺术牺牲？什么又是风月片？

阿飞说，就是像那些大画家画里的那些女人，无价之宝。

见如娇很是疑惑，阿飞又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这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错过就没有了。

不勉强，这下引起如娇的好奇心，她又问，那我进了你们公司是不是要先交钱？

阿飞说，交什么钱，我们又不是骗子，是正儿八经的影视公司，要签合同的，拍摄完我们立马给你钱。

如娇左想右想了好一会儿，为了分担养家突然心动了，虽然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不是陷阱，但这种快速赚钱很吸引人，只想着先做一段时间，就溜，于是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于是就起身跟着阿飞他们进了一条小路，两边都是红砖古厝，一直走到中间的一栋三层骑楼，就是他们的星光传媒公司，左边是一家卖内衣的工作室，右边是一家刺青工作室。

如娇跟着他们走进去，装修风格比较昏暗，墙上挂满了很多明星海报和漂亮女人的写真。

接着阿飞带着如娇走进一间屋，里面有一张大床，一组沙发，后面是海滩布景，鼓浪屿风光，有个女的眼神妩媚衣着暴露在摆各种姿势，一个摄影师在忙着拍摄。

如娇看着心里慌慌的，来不及多看多想，阿飞就拿了笔和纸过来，催着如娇签合同，说签完马上拍马上给钱。

签完还没有看清，如娇就被旁边两个女人拉到边上的化妆台化妆，把头发烫成大波浪，又叫她换上一件简洁的白色泳装，配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如娇吓了一跳，红着脸不乐意，请求说，我不想穿这种衣服拍，有没有其他的衣服。求求你们了，这太露了。

阿飞盯着她说，合同都签了，不穿不拍就赔钱。

如娇抬手擦擦眼泪，就这样屈服了。好几个小时拍摄完，如娇披了件衣服缩在墙角，拿了合同看了看，才知道是霸王合约，给她很少的薪水。

如娇大哭，如果现在毁约，她将支付很大一笔违约金，家里根本无法承担。想不到自己一直都想到他们是骗人的，但最后还是跟着来了，到底是心急赚钱的原因。

此时的她能闻到四周都是恶魔，混乱，黑暗，纸醉金迷的味道。

最可怕的事，现在这种真真实实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娇气得骂，你们好可怕，我没办法跟你们说话了，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阿飞又说，别说了，这么多人呢。你先拍点这些，多等一阵子，我一直在联系那些大导演和制片人，后面肯定给你争取个重要角色扮演，到时候你就能红遍全国，成为当红巨星。

如娇再听到这些话，已经非常反感恶心，怎么样都不会相信了，只能自认倒霉。

要下班回家时，阿飞还问如娇，你和男人在一起过没有？没有，我来教你。

如娇白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就转身走人。

阿飞在她身后喊，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明天不要忘记来上班，早上八点就来。

第二天，如娇照常上班，进公司就换好一件大红色挂脖比基尼，化好妆，以为还只是摆摆姿势就可以拍了，没想到突然从身后被一个男人紧紧搂住，嘴贴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慢慢伸进她的身子......这是准备拍风月片视频。

如娇吓得跌倒在地下，哭着抵抗说，我不要演这种，我不要演这种，我要走了，我不做了。

在一旁监督的阿飞又说，合同都签了，不脱不演就赔钱。这是为艺术牺牲，我跟你说过的。

如娇气得直接把身边的男主踢走，那男主直接流鼻血了。可令她没想到，这样一反抗，这些臭男人们一起上来对她动手动脚，说一些下流的话。如娇越是反抗，他们越是暴力。

当如娇想到以前父亲是很英雄，负责任，有情有义的男人，那时候她还天真以为天下男人都是父亲这个样子的。

现在她只知道臭男人们是喜欢玩弄女孩，越接近天使的女孩，越是他们的猎物，把天使毁掉后，他们还无比自豪骄傲。

.........

阿飞说，苏如娇，你不要逼我！

如娇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退让和阿飞说，我心情好了，就不会跟块石头一样，自然就拍得好，你们也不用一直拍很多遍，效果好就很吸引人，你们赚得更多，你想想是不是。

阿飞听着，觉得这小妞还有点脑子，想了想也是，就干脆答应了。

于是如娇在镜头前危险而诱惑的慢慢宽衣解带......

那些一旁看的男人们欢呼雀跃。

“好！”

“演的好！”

“就是要这种感觉，这种效果！”

后面如娇见到有女孩被骗过来，她就会悄悄告诉女孩们快逃，结果那些女孩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还怪如娇多事，只想自己红，要赶走她们。

如娇就觉得，她们真傻。自己进来，怎么就没有遇到叫自己逃的人。

令人惊讶的是，她拍摄的那些性感大胆写真做成挂历女郎一发行，就被抢购一空，果然“火”了，不少地方都是她裸露的挂历，她像暴露在沙滩上的珍珠般闪着迷人光芒，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也成了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

但如娇都想一家一户地去撕掉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甚至爬到楼顶淋大雨，想跳下去，但又害怕，会担心连累了家人。

不过很快，如娇的裸露挂历事情就被知道了。

星期天如烟起了个大早，忙着洗头、洗澡，化妆。然后趁姐姐们还没有起床，如烟已经穿着白色衬衫裙子，梳着歪辫，换上小白鞋。然后悄悄推开古厝后门，溜走了。

她这是要和男朋友王牧新上街骑自行车，在刺桐城里绕来绕去。她还打算去买些碟片和杂志。

如烟觉得人生最美的还是爱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可救药的恋爱脑。

不过她学习成绩一点都不影响，还因和王牧新在一起，懂了很多知识。她还知道如果真和王牧新去开房，要安全，不能怀孕流产。

她决定，来世间一趟，除了结婚生子，就想早点体验完初恋，学业，工作，分手，游山玩水，最后开开心心自杀离开这世间。

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如烟就又气又恼跑了回来。

一进门，如烟就盯着二姐如娇看，想上前问很多事，想骂几句，可见二姐如娇在忙着做家务，满头大汗，眼中甚至浮现泪光。

如烟始终什么也没有问，就转身走进卧室，把门反锁起来，对着被子乱打一顿。

苏如鸿正在收家里不要的纸箱和瓶子，要卖。她见如烟一回家就不高兴，以为有人欺负她了，想去问问。于是去敲如烟的门，她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