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淡的雾霭在林间飘散,挂上树梢。初夏的风掠过肌肤,很暖很软。5月的风,由于不可逆转的全球变暖的趋势,已显得丝丝燥热。裹在毛毯里睡在办公室沙发床上的男子懒懒地翻了个身,却终究敌不过逼人的暑期,汗涔涔的爬起,伸了个懒腰。
“呦,工藤,总算醒了啊!”
沙发床前响起愉快的大阪腔,服部平次穿着白色贴身背心赤脚站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嘴里含着白色牙膏沫,举着牙刷含糊不清道。
“嘁——”方可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原本就凌乱的头发在他睡一觉后更加凌乱,“你比我早得了多少?”
“喂喂,我可是把早餐做好才去刷牙的!”尾随着方可走进洗手间,服部忙不迭的解释。
“唔。”方可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往牙刷上挤着牙膏。
“我说你啊,多少天没回家了?”
“一个礼拜吧。”支吾着,方可喃喃道,“解药的事,一个又一个案子,忙得脚不沾地……——再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岚了……”
“工藤……”
“咔——”方可沉默不语,将牙刷掷入刷牙缸,掬起一掊清水泼洒在自己疲惫不堪的面庞后,转身出了洗手间,服部偏着头,打了个哈欠开始洗脸,半晌,办公室传来大侦探的抱怨的吼叫。
“咖啡煮糊了,面包烤糊了,鸡蛋煎糊了,你敢再奇葩点吗?!这是第几次了?!”
“我又不是你老婆。”服部嘴里嘟囔着,“有本事你来烧!”
“出人命我可不负任何刑事责任。”
“工藤新一!”
方可“哧哧”笑着,挑了一个看得还算顺眼的面包,撕下被服部弄得比他皮肤还黑的烤焦的部分,扔进嘴里;服部看着自己弄的糟糕的早餐,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下次干脆叫外卖算了……这简直糟蹋粮食。”
“跟我岳母大人的手艺有一拼……”
“你……”服部额头上迸出青筋,瞪着一脸坏笑的方可。直到手机铃声打破两人的可怕的对视。
“喂?哎,步美?”懒懒的接听着电话,辨认出电话那端的嗓音,方可愣住了,“突然打电话给我,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啦,我们已经在KTV,等你呢!”光彦凑到电话旁,语气欢快的。
“你们是指……”
“我,光彦,元太,还有小哀!”
“我不去了。”方可转向办公室的落地窗,窗前办公桌的电子钟上清晰的显示出时间和日期——5月4.
“不去?你才是主角啊!”
“主角?得了吧。”方可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
“今天你过生日诶,你不是主角谁是?”
生日吗?又一年过去了啊……
“抱歉,步美,”方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很忙,不去了……”
“啊?”
“算了算了,这家伙一贯扫人兴。”元太的嗓音盖过步美失望的叹息,他笑着撕下最后一小片面包,扔进嘴里。
大学毕业后,早已各奔东西。昔日的伙伴,有了不同的职业。
受服部之邀的他入驻服部的私人侦探社,成为警察助手;步美成了受孩子们喜欢的幼儿园教师;元太成为美食家——方可一直觉得这个职业相当适合他的吃货属性;光彦则成为警署的年轻警官一员;灰原一直宅在家里日夜研究解药——有时方可也会帮着她整理数据。
“那……生日快乐哦,方可君……”
“谢谢。”方可挂断电话,风撩起他的刘海。馥郁的花香萦绕在鼻尖——那是和叶上次来办公室看望服部带来的鲜花。
“哎,服部,我要是回去的话,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没问题!——对了,27,啊不,37岁生日快乐啊,工藤!”
“……”方可摆摆手,掏出手机拨打早已刻在心中的号码。只是,拨打之前他有小小的犹豫和不安——会不会打扰到她了?妻子跟她一样忙碌的,他知道。
“喂?”兰清醒而欢快的嗓音打消了他内心的疑虑,他浅笑着,手指一拉百叶窗,办公室顷刻间洒满温暖的金色阳光。
“醒了吗,兰……姐姐?是我……”
“方可君?”
“哦,那个……兰姐姐……今天……嗯……我会回来吃饭哦!”
“真的?太好了!”兰兴奋地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我正准备打电话呢!今天是方可君的生日,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啊!”
“不用那么隆重的,又不是小孩子……”方可干笑几声,“简单的一顿饭就好……”
“好的!等你回来哦!”
“嗯。”
江户川方可告诉毛利兰他身份的那晚绽放着非常美丽的烟花。
长发女子斜靠着质感粗糙的墙,一脸略带似笑非笑的神情,烟花在夜空绽开的颜色映得她脸色微微亮。
少年从多罗碧加讲起,讲到阿笠博士,讲到灰原哀,讲到APTX4869,讲到黑衣组织。他语速略快,就如同一个满是苦水的可怜人向别人讲述他的遭遇一般,他想赶紧讲完这一切,赶紧结束这一切,赶紧让毛利兰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让毛利兰原谅他的隐瞒。
毛利兰看着这个如同被追债的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讲完这一切,抿起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所以呢?”
少年微微偏过头,静静的看着射上天的,拖过长长尾迹的烟花。
“所以,我就是工藤新一。”
烟花迸射出极其惊艳的色彩,照亮了整片天空。
然后便缓缓陨落,留下一丝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剩下的黑暗。
与黑衣组织的对决就在不久的上个星期。
一切都在工藤新一的掌控之中,FBI的协助,黑衣组织的反抗无果,CIA最后的围剿。直到琴酒在烟雾弥漫中出现,手中捏着引爆器。
他嘴角泛起阴冷的笑意,“你要知道,这世间不可能什么都随你所愿。“
工藤新一心一紧,而那时阿笠冲了出来,猛地扑向琴酒,琴酒一个踉跄,随后掏出枪对着阿笠射出最后一颗子弹。苍白头发的慈祥老人身躯一震,捂着腰部倒下。
琴酒看着从目瞪口呆到心痛欲绝的工藤新一,笑了笑,手中举起关于APTX4869资料的光盘。
“再见了,工藤新一。“琴酒抹了抹嘴角,按下引爆器。
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江户川方可眼睁睁看着工藤新一毁灭。
毛利兰就对此问题进行了彻夜长谈,关于他现在的身躯,也关于他们的未来,然后少年羞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他不介意他们的年龄差距,只要心灵吻合就好。
毛利兰捋了捋头发,笑着说我等你到十八岁,若那时你还执意要我这个拖后腿的青梅,我们就在一起。
少年虽有些怅然,但也奈何不了。
凭江户川方可这副身体,能做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仇恨起江户川方可。
他依旧留在了侦探事务所,过起了盼望已久的平凡生活。
而毛利兰看得出眼前这个少年在努力抹去关于工藤新一的一切,甚至已经敏感到有人一提到工藤新一便会引爆他心中的炸弹。她明白,这一切的极端反应,也正是说明工藤新一的灵魂已经压得江户川方可喘不过气,他放不下他的灵魂。
她开始心疼起他,她心疼他在平日如往常般的嘲笑她又长胖,她心疼他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夜空,她心疼他若无其事的踢着足球说我没事啊。
那天晚上,江户川吃了半碗饭后放下筷子说他出去走走,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次出现的情况,毛利兰叹了叹气,把她剩下的米饭往桌上一放,推门跟了出去。
深夜,毛利兰静静的看着少年低着头,慢悠悠的走在前面,路灯拖住他的影子,显得如此落寞。
少年的脚步忽然停住,抬头望向那在晚上看上去颇有阴森感觉的房子,一阵轻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大门上的钢板长满铁锈,但清晰的刻着三个字,工藤宅。
毛利兰又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的少年迟缓了片刻,推门而入。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她并不想打破他的世界,毛利兰靠在铁门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过了近乎一个小时,不堪忍受的毛利兰舔了舔嘴水果,垫着脚尖推开工藤宅里面的大门。
昏暗的灯光在高大的书架上映着,她还能清晰的看见漂浮着的灰尘。
江户川踩在高椅子上,一脸专注的看着什么,脸上还浮起一丝自豪和骄傲,他脸色残留不少笑意。毛利兰眯着眼睛想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却因重心不稳碰到了门,年份久远的大门发出嘎吱声。
本还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少年猛一回头,眼眸在看清不速之客是谁的时候忽然放大,后忽然开始忙手忙脚的收拾起手里拿到那一大把资料,而却因动作急躁而掉了一地。
毛利兰的心紧紧的抽了一下,微眯起眼眸看向梯子上的,惊慌失措的少年。
少年向后退了一步,佯装平静的看着毛利兰,说得“啊,兰,我来找点资——“
少年话没说完便被毛利兰平静的话语打断,她眼眸闪动着。
“你就不能坦诚一些么工藤新一?“
似乎被戳中软肋,少年的身躯一抖。
“我……“似乎少年明白此时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便只留下个话头。
然后他缓缓的从梯子上倒退着下来,梯子发出令人难受的嘎嘎声。他在离地面只有两阶时跳下,地板发出隆隆声。
他看了毛利兰一眼,低过头默默不语的转身。
他抬起头环绕一圈书房,忽然肩膀轻轻颤抖,眼圈有些泛红,辛酸蔓延到每个神经末梢。
“兰,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成为工藤新一么?”
毛利兰忽然鼻子一酸。
“我知道。”
她看着已然熟睡的少年后微微吐了口气,轻轻的抽出身关上门。
人往往都是这样,没有等到永久失去的那一天,你永远无法知道那件东西对你的重要性。
她拖着沉重不堪的脚步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街外的路灯洒进她房间的地板,有时还会有汽车轰鸣着过去的声音,毛利兰倚着榻榻米坐了下来。
关于那个药,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简单来说,就是资料被毁研制不出成功的解药,虽制药者灰原聪明如天才,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大致研制出让人衰老的,若有人体试验供她观察后记录,想必才可以在这基础上改良成为真正的解药。而那时因愧疚的灰原曾提议拿她自己做试验。
江户川坚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是对的,服用这个药后人体会急速衰老,随着时间失去行动力,器官衰竭而死。作为一起奋斗的伙伴,作为唯一能研制出解药的人,不论是出于情理道德还是感情,都绝对不可以。
毛利兰伸出手,让路灯肆意洒在她手上。
如果有人愿意成为这个的人体试验,如果有人愿意为了工藤新一而牺牲,如果有人愿意铺就工藤新一回来的光明大道。
她嘴角勾出弧度。
一直很任性的她,想满足自己一个任性的愿望。
波洛咖啡厅。
毛利兰静静的看着对面平静如水的灰原,她轻轻端起咖啡小啜一口。
灰原把茶发捋在耳后,抬起头,缓缓开口。
“兰小姐有事么?”
毛利兰浅笑,咖啡映出她的容貌。
不论是曾经幼稚的毛利兰,还是历经洗刷后成熟的毛利兰都明白,与聪明之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来直去,拐弯抹角便是无用的。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白色瓷杯,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灰原,悠悠开口。
“可以用我的身体来做那个人体试验么?”
手中端着咖啡的灰原忽然抖动,手中的咖啡差点洒出。
“兰小姐你知道那种药的厉害吗?“灰原吐出一口气平静下心中的激荡,放下手中的咖啡,抬眼望向面带浅笑的兰。
“我知道的。“兰用咖啡匙轻轻搅动杯中的棕色液体。“服用后将会在最多一年里因器官衰竭而死亡。”
杯匙碰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既然知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灰原小饮一口,苦涩曼开,她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从不加奶精。
“你果然会拒绝。”兰舔了舔水果上的咖啡渍。
“那既然如此——”灰原平静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毛利兰接了去。
“小哀,你知道我在你们以生命与那些人抗击时自己却是旁观者的感受吗?”
灰原抬头看着已经和以前变得不一样的毛利兰,轻轻放下手中的瓷杯。
“他爱你,所以他必须保护你。”
毛利兰看着灰原清瘦的脸庞,和沉静的眼眸,忽然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个处事不惊的淡然聪慧女子。
“这一次,我想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