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口袋里硬硬的长方体,下一秒,空灵飘逸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温柔的余音久挥不散。
——“休息一下吧,兰……”
“爸爸?!”
方可峰惊讶地站起身,环顾四周,“你在哪?”
“傻什么呢?那是妈妈我的手机闹铃声啦!”拉着他坐下,兰掏出手机,笑容温柔又哀伤,“你爸爸担心我的身体,逼着我下午要喝点下午茶,小憩一会儿。”
手机屏幕上,最爱的少年赤足站在银白色的沙滩上,眸子里是那样温暖幸福的笑容。吻了吻手机屏幕上的他,扭过头望着儿子,她浅浅一笑。
痴痴的坐着,父亲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徘徊不去。他用力握紧母亲拿着手机的手,嗓音因为激动和不安而颤抖:“还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小方可你不要激动,你伤口……”兰心疼的看着面颊泛出潮红色,呼吸有些艰难而急促,微微拢起眉间的他。
“父亲录的视频也好,录音也罢……我突然想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方可峰笑着环住自己的膝盖,抬眼望着母亲。
“你爸爸的录音?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啊?”兰笑着摇头,摸摸儿子的秀发。
“火灾后留给我的,除了爸爸房间里的书,什么都没有了吗?”方可峰好不失望,“回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收到我5岁时他寄给我的生日礼物呢!该不会是忘了吧?”
“5岁生日……火灾……啊,等等……”兰思索着什么,猛地低下头翻找着口袋,取出精致的钱包,“该死,都被火灾这种事闹得,完全忘记这个了……”
“妈妈?”
“爸爸迟到的生日礼物。”松开手心,黑色的手机内存卡安静的躺在兰的掌上,“妈妈也是在火灾那天收到的。你还记得吗?”
“……”沉默着拿起芯片。明明那么小,却那么沉,沉得他无法拿起。
“妈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爸爸坏得很,说那是他和你的悄悄话。”兰回忆起什么,笑着望着拿下手机后盖,取下自己的内存卡,将父亲送给他的内存卡插进去的儿子,“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将内存卡插进手机,下了重大决心一般,果断地按下开机键。开机画面褪去,跳跃出来一个窗口——视网膜验证。
“咦?”方可峰怔怔的望着手机屏幕。视网膜验证?要怎么做啊?正当他发愣时,手机响起没有感情的机器音:“验证通过。”
成功了吗?
方可峰手指划过屏幕解锁,读取内存卡,那都是后缀为amr的录音文件。文件名都是清一色的时间年月,依次排下来。
最开始的一条是——自己出生那年的12月10日?那不是自己出生的前几天吗?
方可峰戴上耳机,虽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但有你温暖的话语,我,不在乎……
“宝贝:那天你妈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你要出生了哟!也就是说,我要成为你的父亲了,期待吗?呐,你妈妈还真是可爱啊,她问宝贝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子。表示你老爸我好想吐槽哎!我是侦探而已,我又不是天师!嘛,不管你是调皮捣蛋的臭小子还是会撒娇的小丫头,爸爸都爱你啦~!唔,好像很晚了呢!那么晚安,睡个好觉吧!不要因为急着与爸爸见面而让妈妈受苦呦!”
这、这是父亲吗?简直颠覆他的世界观啊!温柔如水的嗓音缓缓的渗到他的心底,他可以想象得出,父亲说话时眼神的温柔。
出生那天是12月12日,那天父亲又对自己说了什么?
——“小方可:啊呀,听到你平安出生的消息,我真的好开心哦!妈妈告诉我你是一个男孩子。因为你在下着暴雨的下午出生,爷爷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方可峰”。
所以,爸爸就叫你“小方可”啦~!嘛,我敢说小方可你一定会像我的——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不信?那么咱们走着瞧!唔,你好像在哭着抱怨我不在呀!对不起小方可,爸爸在异国破案呢!
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侦探?诶,好像没有啊!那我现在告诉小方可你一个秘密哦——爸爸是比福尔摩斯还厉害的侦探呦!啊,对了,你还不知道福尔摩斯……嘛,没关系啦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你老爸我很厉害就行嗯!总之,祝福我家的小侦探!
希望你快乐平安的长大,做爸爸的接班人呦!再见,宝贝,做个好梦!”
原来是这样啊,自己这个拗口难写到爆的名字是爷爷起的……难怪那么文艺范儿,作家你伤不起啊唉!
录音一条条听过去,转眼间就是自己1岁生日那天的录音。
——“小方可:Happy birthday!时间过得好快呐!转眼间咱家的小侦探已经一岁了呢!真的好想给你唱生日快乐歌啊,但是……但是……爸爸我是五音不全的音痴,还是算了吧。把你吓哭了你妈妈又要一阵忙碌了。礼物的话,爸爸拜托你祖父寄过去了,但愿你喜欢~!可恶的案件君又让爸爸不能和小方可见面真是讨厌啊!啊呀,好伤感啊,不说了!睡梦中度过新的一岁吧,晚安!”
想象着父亲唱生日快乐的样子,方可峰“扑哧”一声,手捂着嘴笑了起来,轻笑声中,父亲的嗓音再次通过耳机线传到耳边。
——“方可峰:听妈妈说,你跟爷爷奶奶去夏威夷啦?啊呦好嫉妒哦!爸爸忙得根本没时间旅游呢!夏威夷很水果的对不对?碧色的大海,银白色的沙滩,挺拔的椰树……还有……穿着……
哎呀,这个小孩子不宜,不说了!妈妈打电话说你已经会喊她了,诶小方可你说怎么这么不公平,你们小孩子会说的第一句话基本上都是“妈妈”,为什么不是“爸爸”呢?真的吃你妈妈的醋了!在夏威夷也能学到很地道的英语呢!小方可那么聪明学双语是没问题的吧?
等着见到你面叫我爸爸呦!好好享受海浪挠着你小脚丫的感觉吧,宝贝,爸爸要睡了,晚安!
——小方可:今天是不是见到一个大哥哥啊?嗯,他呢……是爸爸的一个远房亲戚啦!爸爸拜托柯南哥哥照顾你,你要听妈妈还有他的话,不要调皮捣蛋哦!好像听妈妈说,小方可是个很皮的臭小子,经常在犯罪现场捣蛋呢!啊,对了对了,听说你服部叔叔把你吓着啦?
不过方可峰你到底怎么想的呢?把他当成黑种人我真的好佩服啊!爸爸猜你一定是在夏威夷认识了不少黑人朋友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呢?服部是爸爸的死水果啦!你可以翻翻爸妈婚礼上的照片呦!那个拿着剑笑得最二的就是他了。他逼着你叫他“哥哥”是不是?
你就由着他吧——虽说按辈分,他跟爸爸一样啊!妈妈又跟我吐槽了呢,说你跟我一样喜欢柠檬派。这有什么啊,这样才像我儿子嘛对不对?啊,我居然变成话痨了,抱歉啊!晚安了,小方可!”
听到后一条录音,方可峰笑得喘不过起来。天哪,要不是听到录音,他完全不记得他干过的傻事了。把平次哥哥当成水果国黑人,自己当初到底怎么想的?
——“小方可:早上好!昨晚爸爸去警察局做笔录弄到很晚很晚才回家,没有及时留言,抱歉啦!诶,好像听说小方可认识了新的同伴是吧?高木奕是跟爸爸很熟的一个警察的儿子啦!既然是在犯罪现场认识的朋友,那么小方可你一定见到了他父亲啦!
啊呀该怎么说你呢?在犯罪现场乱逛乱转悠,真不知道像谁……好吧好吧,我承认像我。但是还真的蛮惊讶的,你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案子最关键的证据!
比你服部哥哥他们都要快呢!呃呃呃,怎么感觉我关东名侦探的地位有些不保的样子呢?不过被你取代倒也不是坏事啦!爸爸要去工作了,再见呦,小方可!
——小方可:哎,跟你Granny打了一晚上的电话,累趴了。你说你Granny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听说明天你Granny要去片场拍片?
唔,我就不去现场了,等着电视上的最终效果哈哈哈!但愿我这里能收到嗯。在网上看到东京那儿降温了,你和你妈妈睡觉时注意保暖哦!爸爸就悲那个催的感冒了,好惨啊!哎,抱歉,头有些疼了,晚安。”
哎,爸爸,你怎么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啊?
方可峰听见他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嗓子沙哑,微微心疼了起来。
就在父亲温柔的嗓音中,回忆着自己的童年。以17岁的心态去听这些,感觉,肯定是不同的吧?
“咦?难道……结束了?”
按下播放键,连续1分钟都丝毫没有声音,方可峰纳闷地盯着手机,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本来还想知道火灾前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呢!正当他准备退出时,耳边响起他轻轻的呼唤,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父亲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无奈,居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小方可:……对不起,今天给你留言之前,我……我完全不知道怎样开口。很抱歉,爸爸还是……没法回来。转眼间……你已经5岁了,但是我连见你一面都没有。连给你打个电话都没有。我知道你去幼儿园那天哭过,你拉着你妈妈的衣角哭着问她
“为什么其他的朋友都能每天见到爸爸,但是我却一次都不能见到?”
……对不起,小方可……我知道在你眼里,我绝对是个很失败的父亲……但是……但是……你能原谅爸爸吗,小方可?能试着原谅我一次吗?……算是……算是爸爸求你了,小方可……求你理解我……
你要真的恨,那就骂我吧,随你怎么说——如果那真的能让小方可你发泄情绪的话——随你怎么对我。
毕竟……毕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不是吗?我居然还差点忘了你生日是在哪天……
对不起,方可峰,对不起……哎,已经不知道有没有资格这样叫你了,小方可……”
“爸爸……”父亲最后的低喃,击破他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艰难地扯起嘴角,泪却决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
不要这样,不要说这种混话!我没有怪你,你也没有对不起我,真的!
将脸深深埋进手心,方可峰突然间发现自己哭得难以抑制。
现在才发现,自己曾经恨过伤害过的男人——是那样爱他。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还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吗?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手狠狠一锤地面,风吹过他的面颊,无情的捎走父亲最后的轻喃……
——大侦探果然冷血呢,连自己的儿子的生死都不在乎……
Gin冷漠的嗓音,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被风捎到耳边,愈发的清晰,刺进他的耳膜,刺痛他的心。
他瘫倒在椅子上,绑着身体的铁链不知何时已经解了锁。绝望的看着颤抖不已的手,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果然太天真了吗?妥协,是根本没用的……
眼前,那小小的身影,瘫倒在一片血泊中,海蓝色的眸子渐渐黯淡,而后转为死寂一般的灰白色,似乎有个绝望的人因为看到阳光会让他痛苦,而无奈中关闭了那扇百叶窗。他的眼里最后的一丝不舍,一丝哀求,一丝痛苦,都随着生命的流逝而不复踪影。
一直隐瞒,隐瞒,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
我果然做错了事,果然当初就根本不应该……
如果那时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去破坏婚礼,兰根本不会被卷入进来,而所谓的儿子,更不存在……
我不原谅你,工藤新一,不原谅!!
在心底发出悲愤的吼叫,他没有力气,亦没有勇气,在望死去的儿子的方向望一眼。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不住的颤抖,极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
近20年啊……20年!
第一次,这样失态过。
他的死亡,毫不留情的瞬间击碎他的伪装,纷飞的碎片深深刺扎在他的心底,每一次呼吸,都是一丝刺痛。
小方可,小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