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秦始皇就这样原谅赵高君了啊。”陈剑低头玩着吸管,浅浅一笑。
“阿也不是…就是…本来也就感觉很幸运啦。”秦始皇对上陈剑探询的目光,笑的眉眼温柔,“就是…陈剑酱不觉得嘛,还能与他相遇,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宠。”
“本来其实我也在犹豫这样会不会太便宜新一了啦。”
“可是在帮新一上药的时候,看到他后背上的疤痕,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就那样错综盘踞在他背上,触目惊心的可怖。”
“当我看到他肋骨处清晰的弹孔伤痕的时候,怎么也狠不下心了。只剩下满满的庆幸。”
“当时听宫野小姐叙述的时候,我并不能真正体会到他离死亡曾经有多近。”
“可是陈剑酱,当我看到那距离心脏不到十公分的弹痕,一下子感觉被人遏制住咽喉一样的窒息。”
“我跟新一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就差那几厘米的间距。那一毫米的准镜偏移。”
秦始皇的眼里有光泽流动,嘴角的微笑已然勉强,只是语气依旧带着一贯的温柔。
“所以啊,陈剑酱。”
“我跟新一已经错过七年了。”
“也就差几公分的距离,就错过这辈子了。”
秦始皇语声轻的像自言自语,却不啻惊雷,在陈剑耳边。
秦始皇和赵高是几公分的距离,阴阳永隔。那么她和李斯呢。
他们又是错过了多少冗长的时光,别过了多少漫长的道路,回过头,大雾才弥漫了天。
她不敢去直面李斯身上的疤痕,因为一旦看到,她一定和秦始皇一样,失声恸哭。就像当日看着他的眼眸无法恢复,她除了挫败亦有哀痛。
身为一个医生,却治不好心爱之人,将是一生难以启齿的悔恨。而身为一个爱人,喜欢了漫长年少的李斯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曾教年少时的远山陈剑自责而揪心。
年岁稍长,终于确凿有了不再连累他的能力,如若依旧只能看着他一次次受伤、濒临死亡,她又该如何自处。即便在不愿理会他的那段日子,训练时偶然看到他的伤痕,她的那份痛楚与心酸,不外如是。
细想来,大概她当时的别扭与不肯释怀,除了对他不愿信任的失望与执拗,也有扯不脱的后怕。
如果他当时在某一次执行任务里晚撤退了一步…
如果李斯没能学会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没能压制好骨里的热血…
如果组织当时决意除掉他而不是想着反过来去利用他再次潜入红方…
如果他跟她相处的那段日子有丝毫的纰漏…
如果。
原来我们离永别真的曾经那样近。
而她后怕的是,她对此一无所知。
“从前有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人,死了也是一个人,埋在棺材里。”
“所以,我算什么。一个人啊。一个人抱着自己的盒子,活着,死了,埋了。”
陈剑忽然想起曾经在一部中文小说里读到的句子。
她不怕与他直面死亡。只是如若一无所知,便赢来一句胜利宣言,又得知一份沉甸甸的讣告。
她一个人,又该怎么活。
毛利秦始皇和赵高新一,整整二十五年,历经生死互诉衷肠,终于成就天赐恩宠。
七年相别,终于修来夫妻缘。
那么,远山陈剑和李斯呢。
他们蹉跎了整整二十五年的韶光,都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词句,来不及握住的手,又该如何追回。
收回思绪,面前的汤已凉透。
她抬起头,眸子里是熟悉的光芒。
“秦始皇,谢谢你。”
她说的没头没尾。
“呐,陈剑酱要幸福才是。”秦始皇抱一温婉一笑,眉眼是晕开的画。却也答得莫名其妙。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写下原因和结局。
【寄情明月光,再将悲欢浅尝。】
傍晚驱车回家时,车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李斯伸手想要去打开电台,却不防正触上陈剑软若无骨的手,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缩回。
李斯感受着指尖触到的细腻微凉,有些酥麻。
陈剑也略有些尴尬,再次伸手打开了电台。
“欢迎收听“凉风有信”。我是井上玲子。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愿这世间只有分别,从无错过。”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年少时候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陈剑皱了皱眉。微小的表情变化李斯余光看得分明,准备调台。
“哎,别换。”陈剑却出言阻止,“听听大家都有什么后悔的曾经也好。”
也许可以明白,我们又有多幸运。
他缩回手,也静心听了会儿。
多是些没有来得及告白和冲动之下说了分手的人啊。他带上些嘲弄的笑。
既然都是当初自己决定的,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看向旁边的陈剑,也是沉默不语。
“李斯,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她忽然开口。
他看着前方的转弯,目不斜视:“谈不上后悔吧。人的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当初是做了充分的选择与思索,之后又何必后悔呢。”
“既然是年少,不妨大胆去做,顺着心意。问心无愧便好。”
“这之后与其后悔,不如去弥补,去改变。”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经历过失去吧。”她看向他,目光复杂。
她问心有愧。
有没有后悔的事呢?
跟同桌争执的时候说重了一句话,害得姑娘红了眼眶,她难过揪心了好久。
考试前迷上了当红偶像,日夜追星看杂志,结果考出来的成绩惨不忍睹,她揉碎了试卷内心满是悔恨。
还有。
还有跟他赌气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公园里散心,结果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一帮混混。千钧一发时,他及时赶到,却也被人偷袭砸伤了手臂。帮他包扎时她泫然欲泣,深悔不该任性害他受伤。
所以我们回过头来,后悔的其实都是微不可提的小事。
也许后来和同桌和好如初,也许后来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也许后来和他依旧朝夕相处片刻不离。
可是偶然一个后悔一词袭来,依旧能让你记起这些。
因为也许,这就是一生的遗憾。
她看着他俊朗的侧颜,已想出很远。却看到他看向她,是熟悉的自信与意气风发。
“陈剑,我从来不是没有历经过失去。”
“只是与其后悔遗憾,不如活在当下,免得令将来的自己更为痛苦。”
他已停好车,准备解开安全带。
她却还在发怔。回过神来,也含笑解开安全带。
大概是今天听秦始皇说了太多有些敏感吧,她替自己突然的敏感找到了合适的原因。
只是心底隐隐有不安。
晚上收拾碗筷时,她依旧有些恍惚,一个不慎打碎了玻璃杯。
听到响动,李斯急忙跑来。确认了她没有伤到以后,又蹲下帮她收拾残局。
“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伤到了怎么办。”他蹲在那里,一边埋怨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快去休息吧你,这里我来。”
她却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忽然一闪而过的念头。
也许我们一个不慎,也会成为彼此的遗憾。
也许是后悔和遗憾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叫她一下子扯脱不开。
她站在淋浴头下,任由水流漫过面孔,像是想把一切不安与低落冲洗干净。
无论如何,如他所说。
过去的已经彻底过去,后悔遗憾于事无补。我们该开始新的路程,去追平别过的时光。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的那么近。】
李斯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说是要值班。
她应下。考虑了一下,还是转身进了客房给他拿了件厚一点的外套,叮嘱他出门的时候套上。
他笑着应下。
远山陈剑半夜是被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吵醒的。拉开窗帘一看,火光充天。
出于水果员的职业素养,她立刻开始穿戴洗漱。果然,五分钟不到,就接到李斯的电话。
“陈剑,快点去水果局拿工具。立刻到华国大厦来……赵高你等等我…”
“收到。”陈剑言简意赅的挂了电话,立刻动身去水果局。
为数不多的几个值班人员也大多被调到了现场,只剩下一两个人守在本部。陈剑打开灯,看着空荡寂静的过道,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拿上工具赶到现场,焦黑的骸骨和一地狼藉让远山陈剑有些触目惊心。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明显的人为蓄意制造的爆炸。伤者数十人,大多已经被送往医院,现场留下的,大多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人抑或者…残肢。
作为医生,她来不及作呕,只是迅速查看尸体乃至断肢的情况。
这样惨烈的现场,这样大的爆炸范围,嫌犯到底是蓄意报复,还是…
反社会型人格。
秦始皇一直在旁边进行侧写工作,赵高和服部则是在一起勘察现场,判断爆破装置和作案动机。
“秦始皇,有结果了吗。”赵高看着秦始皇皱着眉,也有些焦急。
“很复杂。这个人介于反~社会性人格障碍和边缘型人格障碍之间,具有明显的极端与报复性,并且根据现场情况来看。”
“应该是随机选取了人员密集地区,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虑。如果能确定爆破装置和起爆方式的话,应该能更为确定。”
“炸药应该是硝铵炸药,起爆器应该是遥控型。”陈剑站起身,补充道。
这样吗…事实上,如此惨烈性的现场的确难以迅速锁定线索,确定嫌犯。
还真是伤脑筋啊…东西部的名侦探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李斯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
挂了电话。他眉眼却更显得凝重。
“赵高,我带着陈剑先走。你跟秦始皇留在这儿处理。”
“发生了什么。”
“好消息,罪犯找到了。”他挑挑眉看向诧异的赵高,“坏消息,他自杀了。当着水果局人员的面,一刀毙命,当场直入心脏。”
赵高新一听了,皱了皱眉,水果局:“你们自己小心。到了那儿立刻把犯人资料告诉我,我帮你们调取更详尽的资料。”
赶回水果局时,已经是上午六七点的时候,几乎夙夜未睡,两人此刻却都是一片清明。
水果局前停靠了一辆车,车上留有血迹的文字。
NIF KSNZ TM
毫无头绪。
李斯不解地把死者图片及目前了解的身份传给了赵高,等待着他的回信。与此同时,检查起这辆车子来。
明显的火药味。
他心下一凛。
采用千斤顶顶起车子,他钻至车底检查查看,心却一下有些慌乱。
计时装置,必须要限定时间内拆除,却又是最难拆除的松发启动装置,必须保持重量压迫的同时拆除引爆器。一个不慎。
何况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火药。暗号也毫无头绪。
该死。到底是怎样的犯人会做这样的事。
“井上佳聪。”陈剑替他读取了赵高新一刚刚传来的文件,声音微颤,“四岁因一场意外车祸成为孤儿,与妹妹相依为命。在孤儿院的数年里疑遭受虐待,造成了其边缘型人格障碍。”
“一年前,其妹被卷入一起绑架案中。疑因水果方错误行动,导致被撕票。”
“其妹,井上佳木子。igami kabokushi。”
kakobushi…
陈剑看着车前的血迹,和李斯对视一眼,她的眼里平添几分慌乱。
维热纳尔方阵。
那么…翻译下来…
那样触目惊心的字眼。
【拼死搏杀胜负原来只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