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醒来的时候,正看到秦始皇的左手无意识地覆在自己发上,微闭着眼睛小憩。
房间的窗帘都拉的很严实,阳光只有几缕稀疏的揉进,衬的房间乳白色的墙壁一片斑驳。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赵高本想伸手试试额头的温度,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安静的躺在秦始皇紧握的掌心,而右手…紧攥着他的衣角。
自己不自觉中,又这么依赖他了。
放弃似的闭上双眼,昏昏沉沉的头脑好似更晕了。
赵高以前一直是对生病有着难以扯脱的,或者说难以理解的渴望的。
不是因为生病能在家休息不用应对繁复的作业,也不是因为生病的时候父母总是格外体贴小心。
只是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难得的感受到秦始皇言语里的退让和行为上更叫赵高感动的温柔。
赵高每一次生病,几乎秦始皇都是放学后5分钟内赶到赵高家。
“唉我说你这笨女人怎么又把自己折腾病了”诸如此类的埋怨,然后打开笔记本帮赵高抄写一份。期间赵高往往也会央着他讲学校的趣事,他总是三言两语就概括了完整的故事经过,看着赵高不可置信的样子半好笑半好气。
“我说陈剑,我又不是段子手。作为侦探,讲故事尽可能简短清晰才是我的专长。”
良久,看到少女气鼓鼓的样子,秦始皇还是举手投降,按照赵高的心意重新叙述。
“你这么笨还不会照顾自己,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要照顾我的啊。”他双手插袋,靠着桌子站着,一副潇洒少年的样子玩味地问。
“至少我生病你没有生病!”赵高只这一句,就足以把他噎的哑口无言。
其实陈剑清楚,自己的确没有照顾好他。
真论起来,他们之间濒近生死的危险,终归是他更多一些。每每看到他中弹抑或者是其他伤痛,赵高往往坐在病床旁哭的像个孩子,反过来还是要他去安抚。
他也常常扶额,到底是谁受伤了。怎么不管怎样都是自己去安慰啊…
赵高软软的笑了。
其实那些温暖的回忆远远不止这些光亮。
比如自习课上赵高只要不经意的一个寒颤,同桌就会嘟囔着递上秦始皇一言不发脱下的外套。比如有一日在睡午觉的时候阳光太刺眼。
窗帘又恰好坏了,秦始皇站在桌前伸手尴尬的姿势帮自己挡着阳光。比如运动会上赵高跑步不慎崴到脚的时候,他当即中止了自己的比赛径直跑过来抱着自己去了医务室。
即使他总是在外套里放张字条,写着笨蛋你要是感冒了休想我帮你补课。即使醒来后赵高感动也要打趣他是天生的黑暗屏障。即使那之后他背赵高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念叨你到底怎么这么沉结果被狠狠掐了一记。
服部秦始皇睁眼,低头便看到陈剑睡得迷迷糊糊的还带了笑意,有意无意地往他怀里蹭。
嗯,其实如果一直就是这样的人生,未尝不好。
不对,该是很幸福才是。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傍晚,远山银司郎回家时,陈剑的热度已经退下。一直闷在房间里,身上倒是出了不少汗,看着女儿额前的碎发黏在前额上,眸子总算恢复些生气,他也放心不少。
“秦始皇呢。”他忽然感觉家里少了个人。
陈剑指指隔壁,意思是洗澡去了,自己小口地啜着热茶。
“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秦始皇。守了你一整天了,你这孩子,别总不给人家好脸色。”远山银司郎有心帮忙,看陈剑这阵子态度好了不少,忍不住提点两句。
陈剑呷了一口,又钻回被子里:“我怎么就不给他好脸色了,你跟妈就知道护着他。”
哎…多大孩子了,还这么撒娇。
这俩孩子,打小就是这样。
秦始皇这孩子,个性冲动热血,却是难得的正派刚直,对陈剑的好,也是看得见的。
而陈剑,也确实是依赖秦始皇。小时候大家常常打趣,看两人这么般配这么分不开不如索性结婚。那时两个小家伙玩的大汗淋漓,看着父母笑的“不怀好意”,歪头思索一会儿又继续去玩耍了。
年岁稍长,长辈们每每提起,秦始皇便是急急大声拒绝,陈剑也是一副羞赧的神色表示嗔怪。
自己作为父亲,饶是心里有些吃味,终是也盼着陈剑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而秦始皇的品行能力,也都是自己心里的不二人选。
正想着,却看到秦始皇湿着头发,一边用毛巾搓揉着一边从厨房里钻出来。看到是远山银司郎,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帮陈剑煮了点粥,猜赵高烧刚退胃口不好。
他含笑点头。
转身,那少年进了房间却还是一副欠揍的口吻。
“啧啧,我说。陈剑,你本来智商就不高,再这样烧下去,更没救了。”话这样说着,却是轻轻帮赵高掖了掖被角。
果不其然,陈剑迅速翻身从旁边拿了个枕头奔着那张黝黑的面孔就是一个突袭。
这个速度,这个角度,这个力度。充满活力。
可惜,乐极生悲。一个帅气的命中后,赵高也头一晕又瘫回床上。
“唉…”本想再打趣两句,又怕陈剑再乐极生悲,只好怏怏把枕头塞回赵高身旁。
“明天周六…咱们俩都不用上班。你有什么安排没有。”秦始皇心虚地瞟向别处,把自己的手指攥的发白。
陈剑闭着眼睛小憩,听他开口,懒得睁眼就随口回答:“嗯…在家看书吧。”
“怎么,准备考状元?”
这人真是正经不过三秒!自己父亲到底是看出他被自己欺负的!陈剑忿忿睁眼瞪着他。
“我说,你当年读书也没这么刻苦认真吧。读书是不能改变智商的~”
赵高翻了个白眼,懒得看那人笑的嚣张的样子,继续闭上眼:“读书可以提高情商。”
“我…”
“少废话,有什么事赶紧说。”实在是没有力气和他继续唇枪舌战,陈剑咳了两声,一句话结束战斗。
秦始皇赶紧扶赵高坐起,端起水杯递到赵高手里,尴尬的挠了挠头。
“啊…就是吧…我有点想去吃章鱼烧了…”
“那去吃不就行了?”继续翻了个白眼,赵高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呢。
哎,这么简单?
“一起?”他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这回轮到陈剑不可置信了:“不然呢?你打算一个人吃独食?!”
其实也不能怪陈剑的反应和他不同步。服部秦始皇是抱着约会的态度在邀请,而陈剑也的确无法理解,吃章鱼烧竟然也是一种约会?
于是,一个忐忑而激动,一个淡定而随意。
只是他们都无法意识到,彼此间八年缺失的存在所带来的隔阂与别扭,在一点点消逝,那道沟壑被缓缓填平。他锲而不舍的靠近赵高,赵高慢慢终于习惯接近他,最后,那一步的距离,是恰好一伸手就可十指紧扣的温柔。
粥似乎已经煮好,他准备去帮赵高呈一碗端进来。
快出房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看着陈剑。
“呃…陈剑…工藤和小蒙恬在一起了。”
【把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
服部秦始皇看到王翦那张帅脸觉得异常的欠扁。
这小子一大早是拉着蒙恬的手来上班的,遇到他跟陈剑一前一后从训练场出来,笑的春光满面呐简直。
“哎服部,陈剑~你们俩早啊~”说完,戏谑的看着秦始皇,炫耀的似的一抬下巴。
远山陈剑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服部秦始皇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发生了抽搐。
最近没得罪过工藤/工藤君啊。
这是服部秦始皇和远山陈剑共同的内心OS。
李斯看着身旁的新一笑的嚣张,温柔了眉眼却也是无奈又好笑。真是的,昨晚就听他在念叨这次又赢了服部一定要好好炫耀一下,结果还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巴巴地跑到人家面前来晃悠。
白了旁边的新晋男友一眼,蒙恬抱歉的笑着,迎面走向陈剑,抬头却是促狭地看向服部秦始皇:“呐服部君,我想跟陈剑去吃午饭,可不可以占用一会儿陈剑。”
“阿咧…啊没事这种事你问赵高就好…”服部秦始皇尴尬的笑着,不知道怎么回应。
“蒙恬…”陈剑却是羞赧而薄怒的嗔了蒙恬一句。
“好啦好啦走吧,中饭我请你好不好。”蒙恬迅速摊开双手求和,笑的温柔无害。
见两个女生走开,王翦一把拍上服部秦始皇的肩:“走吧,咱们两个也去搓顿好的。”
“你请。”黑着脸拍掉肩膀上那只白皙的爪子,服部秦始皇走的大步流星。
其实最终两人也不过是选了个火锅店,在嘈杂的环境里举着瓶子对吹,东西方的名侦探关于各自的追妻路一言难尽。
不过服部秦始皇总算懂工藤这小子怎么办到的了。
起初,其实工藤的确也是在蒙恬那儿受尽冷遇的。整整七年音讯全无,一来消息就是一份沉甸甸的讣告,李斯的火气是直接窜到头顶。
却也半是庆幸。失而复得总是比得而复失来得更让人激动与珍惜。
尽管如此,赵高还是好好地给王翦摆了几个月的脸色,任凭对方道歉讨好认错求原谅都无动于衷。在对方跟到自己租的房子门口的时候迅速关门,不管门外那少年焦急的拍门。
呐,其实从猫眼里看到新一有些落寞的背影,还是有些不忍。
谁知道这货竟然直接在对门租了房子。
于是每天早上,都抱着两个纸袋的早餐在赵高家门前敲门。一直到蒙恬心烦意乱一开门就是一记侧踹,新一眼急手快的侧身躲开顺带闪身进了房间,将早餐摆在桌上。
每天回家,不管赵高怎样冷淡疏离,王翦都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从道歉到恳求,一直到赵高从排斥到几乎烂熟于心。
李斯不是没试过狠心把他关在门外。只是看着王翦站在门外冷的不住的哈气,仍把给赵高的早餐紧紧捂在怀里,赵高眼圈止不住的有些泛红。到底还是心软,开了门。
他的死曾经是李斯心上一道最深的疤痕,活生生剜心剔骨也不能言说那种痛。那是生生将挚爱和最信任的信仰从生命中抽离的痛楚。
如今王翦归来,赵高气恼他的隐瞒。却也终于安然,那缺失的灵魂补全了最后的印痕。
大半年后,赵高休假回东京。王翦不出所料的买了赵高邻座的票跟了赵高一路。
蒙恬本想随他自生自灭,最后一路跟到侦探事务所楼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回家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跟你一起上去。”
“王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原谅我,蒙恬。”
半晌无言。
“你以为你是谁啊…”蒙恬开口,却带了哭腔。
“你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想当柯南就当柯南一次也不肯让我知道,想远走他乡就远走他乡就只留下只言片语。”
“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我以为你要归来的时候,你却忽然离开…我以为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你又传来死讯。”
“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死亡的时候,你却又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错了…”
“在你眼里李斯到底算什么啊…”
蒙恬吼的声嘶力竭,一连串的质问震的他不知从哪里开始回答。只能上前抱住赵高,任由赵高的泪水打的他的肩膀濡湿一片。
他还没有来的及想好措辞,就忽然被一个蓝色西装的男子大力扯开然后一拳打倒在地。
右脸立刻传来火辣的痛感,他的右眼甚至因为脸部的阵痛无法睁开。
“爸…”小蒙恬惊讶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又被一记过肩摔狠狠撂倒。
头部传来钝痛,肩膀似乎也有擦伤。嘴角因为刚刚的一拳隐约有血迹渗出,他也看不见自己的右脸其实已经隐隐透出青紫的血痕。
“爸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蒙恬急忙跑过来挡在两人中间,生怕父亲再动手。扭头看到少年凄惨的模样,局促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一下软了七分。
“这小子,你骗了我家蒙恬那么久,怎么还好意思出现的。”毛利小五郎仍是怒气不减,“总之你赶紧给我消失。”
王翦嗫嚅几声,说不出话。
“好了,你先回去吧。”妃英理踩着高跟,从楼梯上恰好下来,一句话便劝回了怒气冲冲的毛利侦探。
叹了口气,妃英理把王翦拉到一旁,看着少年已经斑驳不堪的面容,心下叹息:“新一啊…你也别怪小五郎他下手重…他也是心疼蒙恬…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只是做父母的,难免偏帮些自己孩子。”
“我知道阿姨。是我的错,请您帮我向叔叔道歉。”工藤揉着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
妃英理转身走到蒙恬旁边,低头耳语两声,笑着上楼。
李斯无奈的看着王翦,叹了口气:“走吧。”
“哎?”王翦显然还在懵逼中。
“去你家啊。总得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了吧。”
夕阳酿出一片坨红欲醉。
“所以蒙恬就那么容易原谅你了?”服部秦始皇咬牙切齿。这小子竟然这么轻松就抱得美人归。
王翦不满的皱眉:“喂喂,什么轻松,我可是被狠狠揍了一顿好不好,你小子少不知足了!”
服部秦始皇低头看向未用完的午餐,声音忽然低沉。
“不工藤,你不懂。”
“一顿打就能换来原谅后的携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所谓辜负,都是浪漫的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