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局终了，路明非最终还是没能给老人一个明确的答复。

即便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别说是让他路明非做罗网未来的领袖，就算是直接让他直接做罗网现在的领袖，他也不干。

因为罗网内部太复杂了，各种势力成分的庞杂程度，比jojo世界里乔鲁诺领导下的『热情』组织还要超出几百倍。

这是由罗网的体量决定的，继某个北方联盟倒塌后，恢复元气了的罗网，在实质上成为了混血种世界的第二极。

甚至在不断的韬光养晦之下，这个组织发展得过于迅猛，距离其几千年来所应有的地位愈发靠近。

单看规模，它已经在实质上拥有对抗整个西方混血种世界的资格。

但若是比综合实力，它又有些短板——无关混血种本身，而是生产力上的差距。

没办法，东方大国在前两次工业革命的时代都掉队了。

一吃不到殖民地红利，二吃不到战争红利，能重新团结起来并屹立不倒、多次打败强敌……在落后的基础上连续几十年取得进步，并拉小和西方世界的差距，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这是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牺牲，拼搏风险才换来的，而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摆烂很容易，可进步从来都不容易。

路明非的太太爷爷路山彦便是进步的代价之一。

按照老人的说法，路山彦表面上是死于龙王的袭击，但在本质上是死于和清庭的斗争——那位太后竟然直接请他们的立朝之“德”去抹杀路山彦等人。

就像明朝从太宗之后，表面上依旧是“火德”，但在实际上尊的是“土德”一样——清庭所请来的也不是表面上的“水德”。

说是“水德”，不如说是为了克制前朝的“火德”，而故意如此宣称。好叫天下人知道，清庭遵循“五德终始”，是顺应天命的正统之朝。

有老前辈根据清代历史中的种种迹象推测，清庭背后实际为“木德”。

“木”代表生机、灵动，和“地、水、风、火”中的“风”对应。

因而在罗网高层方面，大多倾向于认为：“夏之哀悼”事件的制造者，是“风之王座”上的双生子之一。

而路明非记得，小师妹之前曾告诉自己，“风之王座”和她的关系很差，差到见面必拔刀互砍的那种。

因为，最惦记她哥哥的“龙骨十字”的龙王，便是这对双生子中的一位。

又有谁能忍受，几千年来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被别人杀死呢？

因此，『热情』和“风之王座”之间，可谓是既有旧仇，又有新恨。

新恨倒也不新，毕竟是太太爷爷辈的血仇。可谁叫“十世之仇尤可报”呢？

血仇就是血仇，和一般的矛盾不能划等号，一般的矛盾还可能化解，生死大仇无药可解！

这一下，不得不针对他们了。

路明非觉得，组织应该重点关注一下这两头龙王的动向，什么时候逮到了，就往死里打，绝不能饶过。

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血仇，还因为他路明非答应过帮小师妹实现愿望——保护她的哥哥芬里厄，最低也要在将来保护好芬里厄的“茧”。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他路明非，乃至整个『热情』组织，总有一天要和“风之王座”做個了断。

……

……

路明非从“-81层”走出，但这不代表此行已经结束。

作为得知“夏之哀悼”事件背后隐秘的代价，他需要答应老人，在二十天之内给出明确回复。

此外，老人所在的“-81层”只是此行的“前哨站”——老人如今并不是罗网的高层，身上也已经没有担任任何实权职务。

仅仅是作为创始元老，发挥着类似“顾问”的职能，在罗网的重大决策问题上发表意见。

但到底是元老，整个罗网，从上到下，没有人可以不卖他面子，也没人敢对他的意见不放在心上。

按照老人的说法，之所以选在高层之前见他路明非一面，既是因为爱才之心，也是因为路明非是英雄之后、恩人之后。

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他提供一些指点，或者帮助。

现在，指点完毕，路明非是时候去另外的楼层，见罗网的高层们了。

……

……

然而，路明非不知道的是，老人所具备的能量，其实比他想象中的更大。

随着门扉关闭，路明非的脚步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于平静。

老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旱烟枪，默默地吞吐着云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告诉路明非，他就是罗网的第一任领袖，罗网的许多高层，都只是他的徒子徒孙。

无论是辈分、人脉、还是昔日的功绩，亦或是其背后家族的力量……老人的地位在各个方面都是举足轻重的。

可他老了，即便目前还有再战之力，可未来呢？未来依旧是要交给年轻人的。

当前的罗网领袖中规中矩，有自己和其他元老坐镇，组织的运行还算不错，各方面都能井井有条……可元老们，包括自己在内，要是都去世了呢？

不够出色的领袖，真的能镇得住那些不安分的世家吗？

老人心里一直都清楚，即便是绵羊的头羊，也依旧是绵羊，从来都镇不住豺狼虎豹。

能威慑林中百兽的，唯有猛虎。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头江东猛虎，便抵得过千军万马！

老人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那孩子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实际上却不卑不亢，面对大人物不改其色，绝非“荆轲刺秦王”时的秦舞阳之流。

猛虎不发威，也依旧是猛虎。

老人从那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猛虎，名为『勇气』和『魄力』的猛虎。

老人经历了太多风雨……无数的血战、阴谋或阳谋的斗争，才造就了他这样一位罗网的创始领袖。

他是从最残酷的战争年代走来的，也正因此，能够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危机，也更明白，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带领人们走出危机。

比起“交易”和“妥协”，一位领袖更重要的特质是“勇气”和“魄力”——这是他那些没经历过战争的后辈，很难体会到的东西。

毕竟，有些事情是妥协不来的。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在最困难的年代里，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敢于拔剑的人，环伺的群狼才会望而却步。

然而，如今的罗网高层，似乎有人已经忘了这一点，就比如某几家的家主，在和外界一次次的“交易”和“妥协”中，恐怕已经走在出卖组织、投降叛变的危险边缘了……

老人已经嗅到了时代暴动的征兆，那是名为“战争”的气息。可他的后辈们呢？有些人还活在和平的美梦里。

“如果可以，真希望由这个孩子继承衣钵啊。”老人抽完了一袋烟，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可惜他未必愿意，如此大的权势诱惑，都不能让他动心。”一个斜刘海、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孩从屏风后走出。

“是啊，我见过那么多年轻人，可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眼中对权势没有丝毫渴望的人。”

老人往烟袋里重新加烟丝，却被女孩一把夺走。

“身为老头子，就应该惜命一点，免得哪天嗝屁了，我还得给你守灵。”斜刘海女孩不满道。

“你知道的，龙血的比例到了我这个层次，早已经对癌症免疫了。”老人一边反驳，一边快速伸手，试图将烟丝抢回来。

可女孩像是早就预见了这样的反应，直接跳身躲开，使老人抓了个空。

“可你的身体状态并没有秘党的那个老头子好。癌症确实不会把你怎样，但你身体内部的旧伤太多，我怕哪天你直接呛死了”斜刘海女孩一阵摇头。

老人没有再坚持，而是继续说道：“单论心智上的成熟，后辈中恐怕无人可以和那孩子比肩。”

“我不如他吗？”斜刘海女孩反问。

老人只是摇头，“你还差得远。他太优秀了，各种意义上的优秀，优秀到难以找到第二个。如果他能进入罗网，多半是能和我成为忘年知己吧？”

“而且少年有为，武力不俗，轻易击败了三位精英高手，其中一位的血统还是天级……这样的战绩，同代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连同龄的我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