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啊?”朱由榔仰着头看着面前巨大的混凝土筒子。
一旁配合验收的宋应星差点翻了白眼:这是你亲自说要做的,现在来问有没有用?
朱由榔走上前去,摸了摸这根“钉子”的外壁,冰凉粗糙,通体无缝,只有模板连接处有几圈凸痕。整根钉子跟后世水塔相似,只不过没有上面储水池那一大坨。从下面看上去,差不多三层楼高,其中三楼的窗户位置开有射击孔,塔顶则是锯齿状的女儿墙。
“下面以地道与城内相连”,宋应星说道:“因为只是护佑城门范围,所以设置得不远,在护城壕沟之内。”
朱由榔突然有点后悔,要是这玩意儿没用,后世的军事书上估计又要多一个典型失败案例。弄不好还得把自己的名字放上去,旁边配个大头照,然后被上课不听讲的学生仔在大头下面画个骑摩托的身体。
“演练可有做过?”
今天随行的兵部职方司郎中陈嘉谟答道:“回陛下,已按陛下旨意,做过四种演练,每种五次。分别是弓箭火枪狙杀游骑散兵、散弹虎蹲炮攻击抵近射击的敌方炮手,以及协助守城将士攻击蚁附攻城的敌人,最后是碉堡顶部被红衣大炮击中崩塌后的快速撤离。”
不得不说,这位陈郎中对皇帝的新名词还是消化得很快的。
行吧,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不管了,还是先看看其他地方,朱由榔随即就又问道:“北城墙也抹上了吗?”
宋应星点点头:“还没完工,按陛下说的,以吊篮系于城垛之上,民伕用素水泥浆粉刷,已经完成过半。”
“好”,朱由榔点头道:“所有城防增建、修缮事宜,必须在南雄、韶州或连州受到攻击的军情传来之时完成。”
韶州到广州四百多里地,按现在的步兵速度,也就是十天出头的事情。敌军来了再加上扎营、布阵、休整、制造攻城器械的功夫,跟水泥混凝土的硬化时间差不太多。
不得不说朱由榔是个乌鸦嘴,刚回到宫里,塘报就到了。
“韶州北面灵君山侧发现大队人马?”
兵科给事中彭燿回到:“是的,陛下,游骑远望,已确认旗帜,是贼虏孔有德的人马。”
“人数可能确认?”
“具体人数未知,但据塘报所言,人数极多,自灵君山沿潼溪而下,兵马延绵不绝,恐怕至少在五万以上。”
“唔”,朱由榔面不改色,只嗯了一声,这份气度顿时让彭燿敬佩不已。
这件事光铺垫就铺垫了大半年,皇帝脑子里天天都是“孔有德来了怎么办”,心理建设做得太久,已经有点麻木了。就跟冷战了几年的夫妻去民政局离婚一样,一般都不会情绪激动地吵架一个道理。
虽然那個人数恐怕不大对。湖广全面崩溃之后,投降的明军都有好几万,加上三王自己带来的兵马,怕是不止五六万之数。要是加上辅兵,那弄不好要达到六位数的兵力。
不过孔有德也不是傻子,广州城西南环水,北面靠山,人太多了也容易施展不开。正常情况下都会分几支兵马出去,用以扫荡周边县城,或是扼守关键道路,或是护卫粮道,以及镇守攻陷的城池。
总之,这一仗比之前佟养甲那次难得多,三王的总兵力可能是佟养甲的三倍之数。
一想到佟养甲,朱由榔就想起了张家玉,那个帅得令人冒火的游侠儿起居郎,便开口问道:“东莞惠州那边有消息没有?”
“回陛下,暂时还没有。”
“不会是惠州府里的内应出问题了吧?”朱由榔嘀咕了一句:“这鹅城佟老爷的碉楼还是没那么容易攻破的。”
至于韶州城李明忠那边,在把几位重臣叫来之后,大家得出了统一意见:“韶州象征性守一守就行了,尽量保存有生力量。孔有德要,就暂时给他也无妨。”
韶州的老百姓就没办法了,就跟其他沦陷区的一样:要么安安心心当大清的顺民,要么回山里挖果子,要么走远点找自己亲戚,当然要是不嫌远来广州也是欢迎的。
在朱由榔的价值观里,老百姓不是官军,不是文臣,说白了不食大明俸禄,那就不要按最高道德标准去要求,否则就不公平。
这件事他跟隆武帝倒是一个意见:就算老百姓被强迫剃了头,那也是“有发为顺民,无发为难民”。只要你不去告密、带路或者是主动投军当帮凶,那都没事。
这事张家玉也干过,他去年在江西监军郑彩的时候,直接给难民发“暂时剃头”的牌照,领了就免死,朱由榔是深以为然。
现在韶州的防御计划已经做完,惠州的起事还在等消息,广州城防也基本完工,连沦陷区老百姓的去处都想得妥妥当当。
朱由榔现在的心情,就跟高考前一样,临考的紧张与要死迪奥朝天的淡定交织在一起,反而让人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五日后,韶州陷落。
李明忠的兵马按兵部要求,回撤到灵池山南浦一带;若是英德、清远也落入清军手中,那就继续南撤到长宁、龙门等地。总之要在外围对敌人保持一定威慑。
广东其他州县的兵马将官如何协调,倒是在朝中起了一些争论。
朱由榔的意思是跟韶州一样,先回撤,不要着急与敌人硬拼。瞿式耜坚决反对,当然还是“守土之责,义不容辞;守土之臣,与城共存亡”那一套。
不能说他说得不对,有抱定牺牲一切的决心当然是好的,朱由榔也无法反驳,转头询问兵部尚书意见。
吕大器则说:“如今首鼠两端之人甚多,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怕是一泻千里。”
这是基于现实的道理,皇帝憋了很久那句“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始终没机会放出来。最后只得双方妥协,将防线收缩,将兵力转移到肇庆、佛山、新会一带。但这样一来广州府北部再无护卫,清军南下之际便是首当其冲。
另八百里加急,将军情送至最近的省外州府梧州,令组织兵力,前来勤王。除此之外还从佛山调配了些铁匠炮匠过来,用以战时修理、补充损坏的大炮。
至于剩下的事,就是静等了吧。
初秋乍来,金风送暑,广州北面的清远、英德、从化相继陷落。而坐镇广州的朱由榔则迎来了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