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鬼国百姓都把报应王兴兵征讨邪神李善长的战争称为“正位之战”。
正位军大都督刘猛总领纠纶鬼国所有兵马,重新调整兵将布局。
阎王旧部诸多鬼军被分散开来,负责守卫鬼国各大城池,而刘猛亲率原本的十万正位军旧部继续北上,往国都阎罗城内驻扎。
“虽说我王正位已成定局,那李善长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但难保军中有个把死忠将领。”
“若是哪个不识时务的鬼将在十殿阎君集会时闹出点动静,我王面上也不好看!”
大都督刘猛乘骑着高头大马,在无数军容整齐的赤甲军簇拥下进入阎罗城,城中无数鬼民纷纷手持花朵、抬着花圈、敲锣打鼓走上街头欢迎正位军。
“不久之前我还是阳间一缕孤魂,靠四处打劫野鬼度日,想不到如今却能带兵进入阎王都城。”刘猛望着街道两边欢呼的鬼国百姓,不由唏嘘道。
一旁同样骑马的杨七郎笑道:“一者是我王秉持公正之心,兴义军征讨邪神,二者是将军治军有方,由南到北势如破竹,才有今日盛景。”
对于杨七郎来说眼前所见的的确确称得上是盛景了,能有幸参与其中,心中亦感到与有荣焉。
自唐末设立阎罗殿堂开始,这十殿君王都是酆都大帝下旨册封,从未有过如阳世一样靠起兵造反而登临尊位的。
阴间有无数草头鬼王,其中十之七八都曾打出旗号,说自己不服阎王老子管辖,然无穷年月以来唯有张牧之做成了此事。
而且是在短短半年之中,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公认了‘报应王’为下任第五殿君王。
估计原本的阎王爷还被囚禁在王府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自家统治的鬼国就已经换了主人。
刘猛忍不住笑道:“也是那李善长被猪油蒙了心,贪婪压榨百姓,使治下鬼民苦不堪言,我等才能顺势而起,夺了这鬼国基业。”
杨七郎点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谁都明白,然而却没有几個君王能真正把这句话当回事儿。”
刘猛哈哈大笑:“所以主公征讨邪神是功德无量之举!主公能执掌地府君王尊位,既是民心所向,亦是天命所归!”
身着赤甲的正位军队伍从阎罗城南门入城,一直延伸至城中心那座冠冕形状的大山脚下,而后像一条赤龙一般绕着山岳盘旋而上,直至峰顶纠纶王宫。
如今整个纠纶宫都被漆成了赤色,悬挂大红灯笼,正殿内的立柱亦是赤红,金龙盘绕,威严庄重。
宫殿前的广场上,周壮将军所领正位军将士,每个士兵都身躯高大,器宇轩昂,持兵戈分列两旁充作仪仗。
崔钰身穿大红判官服,带着四五个绿袍小判站在正殿门前的台阶下等候,
刘猛带着杨七郎、赵强、孙悍及一些在“正位之战”中军功卓著的将领来到了广场上,先是同周壮汇合,然后上前向崔钰见礼:“见过崔大判!”
崔钰笑着还礼:“早闻刘都督治军言明,各位将军在正位之战中亦是累有军功,今日得见实为荣幸!”
刘猛不敢在这位服侍过几代阎王的大判官面前托大,连忙笑道:“此次驱逐邪神全仗我王威名成事,我军没打什么硬仗,当不得大判称赞。”
接下来双方又寒暄几句,而后便按照文武品级分左右排班,恭敬地等待张牧之现身。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广场正中有清光一闪,张牧之乘坐青莲宝座现身,四周有诸多黄巾力士拱卫。
莲台前玉罗刹身穿黑衣作侍卫打扮,莲台后则是穿着红袍的锦瑟公主、王生、以及纠纶国各大鬼城主政的官员。
“吾等拜见王上!”先是众仪仗兵一起单膝跪地。
莲台后诸多文官连忙紧走几步归入崔钰所领的朝班里,锦瑟公主则站在众文官之前,同崔钰并列。
“臣等拜见王上!”文武朝班一起叩拜。
如今武将朝班里除了杨七郎是李阎王的旧臣,其余众将大多出自张牧之从阳间带来的三千余正位军。
文臣阵营里除了崔宇和四五个绿袍小判,其余都出自锦瑟公主治理的枉死城中。
可以说满堂文武都只奉张牧之为主,就算现在李善长出现在场中,也没有一个官员肯听他的命令。
张牧之下了莲台站在场中,看着文武众臣开口道:“众卿平身,各位都是有功之臣,待本王正式承位后皆有封赏!”
众阴神再拜:“臣等谢王上隆恩!”随后起身。
“今日是十殿君王集会,关元帅、酆都大帝座下法官、十殿君王都会到此,本王正要和伪王李贼见个高下,众卿可在殿外观礼!”
众臣听张牧之将原本的阎王称呼为“伪王李贼”,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唯有刘猛四将、锦瑟公主等官员听到张牧之要和李善长验证高下,面上都现出担心的表情。
然而这几位都知晓,报应王的名号若想威震整个幽冥世界,甚至是未来想要压过其余九位君王,真正做到“执掌善恶报应”,此战终究无法避免。
“愿我王旗开得胜,镇压伪王李贼!”众臣一起大喊。
张牧之知晓自家虽然练成了报应王化身,要同李善长争斗,胜负也是在五五之间,但见众臣如此齐心,心中豪气也升腾起来,大笑道:
“好!李贼罪孽深重,今日正要伏诛,尔等先退至一旁,正可见证此事!崔大判!薛大判且上前来,随我一起迎接众神降临。”
众臣退至仪仗兵后,在广场远处站着等候,崔钰、锦瑟公主走上前来,站在张牧之身后。
玉罗刹自认是张牧之的弟子,所领黄巾力士算侍卫之流,倒是没有像文武官员一样退至一边。
张牧之也由着她:“这玉罗刹有点不懂规矩,不过如今正事要紧,却是懒得计较了……”
又过了片刻,广场尽头有金光一闪,关元帅乘赤兔马,带着关平、周仓二将现身,身后跟着一队精兵,约莫有五百左右。
张牧之连忙带着众从属大步迎上,来到关元帅前,躬身长揖到地:“晚辈拜见关元帅!正要谢过元帅回护之恩!”
关元帅下马之后,丹凤眼上下打量了下张牧之,赤面上难得地显露了笑意:“果然是道骨天生,难怪虚靖先生如此看重你!你我本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张牧之恭声道:“晚辈侥幸得了几分机缘,,都是上界各位祖师爱护,当不得元帅称赞。”
关元帅抚须点头,郑重道:“今日过后你也是地府君王之一,稍后各位大神当面,不必以晚辈自称,免得被看轻了去!”
张牧之起身,站在关元帅一侧:“多谢关元帅提点,请元帅随晚辈进殿!”
关元帅又道:“那李善长本由我看押,如今要依法治罪,便移交给了王栖霞所领阴差看管。”随后又转身吩咐:“关平、周仓随我入殿,赤兔马及其余兵将暂时在广场上觅地等候!”
于是张牧之态度恭谨地领着关元帅进入纠纶宫大殿。
殿中主位前的书案已经撤去,台阶上方并列摆放着三尊高大的王座。
大殿中原本文武官员排班的地方亦分左右摆放了十一尊王座,那是九位地府君王、文丞相和降魔大将军钟馗的座位。
关元帅走上台阶来到右侧一张王座前,又转头吩咐:“你自去迎接其他神明,无需理会关某。”
张牧之躬身道:“晚辈告退!”,随即退出殿外,关元帅落座之后闭目养神,关平、周仓二将站在王座之后。
突然殿中金光一闪,一身大红袍的钟馗现身出来,坐在右侧最下首的王座上:“这纠纶宫钟某是熟门熟路,就不需要报应王亲迎了!”
关元帅闭目端坐,只当没听见钟馗说话,关平、周仓知晓钟馗就是抹不开面子充作关元帅的下属,于是也没搭理钟馗。
张牧之来到殿外等候片刻,只见场中黑光一闪,王栖霞身穿一袭黑色袍服现身出来,手中拖着一个三寸来高的小钟,呈漆黑之色,身后跟着两个佐官并十来个阴差。
“小王见过贞索先生!”张牧之上前拱手行礼。
王栖霞点了点头,面色平淡地开口:“李善长贪赃枉法,正该革职查办,你既得民心,正好代理第五殿君王之位,稍后自有紫薇大帝任命法旨降下。”
张牧之躬身谢过:“多谢贞索先生提点。”
王栖霞又道:“李善长心中不服,欲要死前和你一争高下,你若不应战,本官可直接将之依律处刑。”
张牧之再次拜谢:“多谢贞索先生爱护之恩,小王若想使阴间众生信服,自当施展神通镇压伪王!贞索先生可等那李善长落败之后再处置不迟。”
王栖霞点头:“你既然心有决断,便要小心行事,这王者之争容不得其余神明插手!”随后把手中拖着的漆黑小钟递给身后阴差:“将罪王好生看管,待其余君王到齐后再审。”
一个为首的阴差走上前来,双手接过小钟,而后带着众阴差退到广场外围等候,张牧之领着王栖霞和两个佐官进入大殿。
王栖霞没有搭理钟馗,同关元帅相互见礼之后在上方左侧位子上坐下,张牧之退出大殿,经过钟馗身旁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其余几位君王之中,却是第十殿转轮王薛侯最先到达。
张牧之刚来到殿外,就见面前幽光一闪,一位身穿深蓝色衮服的王侯显形而出,身后跟着两个红袍判官及阴差护卫数百。
薛侯生的面容方正,蓄着短须,一望便知是忠厚正直之神,显形之后不待张牧之有所动作,率先躬身行礼:“十殿转轮王薛礼,见过五殿报应王!”
张牧之一愣,随后心中明白过来:“十王之中五殿最高,故而转轮王才先行见礼。”于是连忙还礼:“见过转轮王!”
两位君王见过礼数,薛侯却不入殿,而是带着自家判官来到张牧之右侧,同张牧之一起等候其他君王前来。
阴差护卫之流自然退至广场外围等候。
锦瑟公主看见自家父王站在不远处,顿时心里发虚,连忙往后躲了躲,然而薛侯却没有回头,只当没看见自家闺女。
倒是转轮王身后的两个红袍判官,站在薛侯身后躬身朝锦瑟公主见礼。
过了会儿,着青色衮服的秦广王带着判官、护卫现身,同时出现的还有王炎午,带着几百阴差。
秦广王一样先向张牧之行礼,随后站在一旁,王炎午代表文丞相前来,不在地府十王之列,同张牧之点头示意之后领着两个阴差走入大殿。
随后是泰山王董和带着两名判官及众多护卫前来,双方见礼后张牧之开口谢过对方当初派兵相助的恩情。
又过了一会儿,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卞城王、都市王、平等王都带着判官来到殿外,算上即将上任的张牧之,正是地府十殿君王齐聚。
各位君王所带的阴差、护卫几乎将外围大殿站满,所幸都严守军纪,不敢大声喧哗。
其余九位君王都是头戴王冠,身穿衮服,一派威严君侯气相,唯有张牧之尚未正式承位,穿着一身素色道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第五殿君王可先行入殿开启业镜金光,而后我等诸王依次进入!”第一殿秦广王蒋侯开口提醒张牧之。
张牧之神情庄重,朝诸位君王拱手:“既如此,小王先便先行一步!”随后领着崔钰、锦瑟公主走进大殿,玉罗刹这次倒是没有使性子,带着众黄巾力士退至广场中。
正殿中最上方三尊王座,左右分别坐了王栖霞、关元帅,唯有中央王座还空着,正等张牧之落座。
张牧之来到大殿门口,抬头望向三尊王座上方高悬的业镜,额头天眼张开射出一道金光,飞入光洁的业镜之中。
业镜顿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照彻整个大殿。
张牧之带着崔钰、锦瑟公主步履从容地穿过业镜金光走入大殿中,而后拾阶而上来到正中位子上落座,崔钰、锦瑟公主分左右而立。
“可着诸位君王依次进殿!”张牧之开口吩咐。
身后崔钰大喝一声:“诸殿君王依次进殿!”
于是自第一殿秦广王薛侯开始,诸位君王各带两名红袍判官,依次穿过业镜金光走入大殿。
由于事先得了业镜重开的消息,几位君王都提前整顿了自家鬼国上下官吏,此时入殿时并未出现业火烧身的丑事。
随后业镜又隐去了光芒,众君王入殿之后按次序落座,张牧之身为第五殿君王,率先开口道:
“幽冥世界为众生亡魂归处,自酆都大帝立阴司,分十殿执掌善恶报应,运转生死轮回,方可令阴阳安定,两界群生都能生息。”
“按旧制,阳间一年,正合幽冥世界三百六十五载岁月,吾等十殿君王,连同泰山鬼国、人间城隍在这纠纶宫中集会,共同理定生死之事。”
“一是核定上一轮三百余载岁月中,两界众生轮回诸事是否有疏漏之处,二是合力推演未来三百年阴阳两界天下大势,看何处遭劫,何处昌盛,以便吾等行使职权。”
下方九位君候,包括代表文丞相而来的王炎午都一起点头:“报应王此言甚善!”,关元帅和王栖霞亦默默点头,觉得张牧之这话说得十分有理。
张牧之接着说道:“大道轮转,衍生万物生灵,有情众生又各有资质,而且性情不一,其中有贤有愚,有善有恶,如此种种因果纠缠,各为自己着想,难免要生出祸乱。”
“有那恶者欺凌善者,愚者戕害贤者,如此种种,做下诸多恶事,致使业力升腾,累积日久,阴阳两界都要受其牵连。”
秦广王蒋侯知晓张牧之这是要把话题往作恶的李善长身上引,于是开口递话:“敢问报应王,我等该如何避免业力肆虐,为祸阴阳两界呢?”
张牧之笑道:“正要我等十殿君王齐力同心,各司其职,令善恶有序,生死有常,使良善者享受福德,使作恶者遭受报应,如此便能抑恶扬善,使众生各自相安。”
泰山王董和会意,亦笑问:“若我等十殿君王自家立身不正,私德有亏又当如何?”
张牧之面上装出哀伤的神情,长叹道:“若我等坐镇阴司之神不修德行,只顾自家贪婪享受,那阴阳两界无数黎民便要大祸临头了!人人皆为己盘算,个个戕害他人,这样下去,阴间、阳间和那十八层地狱之中又有什么分别呢?”
转轮王薛礼面色严肃地开口:“所以大道才衍生出业镜这等至宝,以金光监督我等十殿君王的德行,哪个敢作恶,便要受业火焚身之苦!”
楚江王厉温满脸疑问:“若是有哪个君王倚仗自家权柄,施法将业镜蒙蔽,使之无法发出金光,又该当如何?”
仵官王吕岱做沉思状:“那必是自家德行有亏,害怕金光业火落在自己头上!”
张牧之点头,接着说道:“业镜无光,那不修德行的阴司君王便会肆无忌惮,到时候只有请酆都大帝派下法官来,惩治作恶的君王了!”
包括张牧之在内的十位地府君王一起朝王座上的王栖霞拱手:“但请酆都大帝座下大法官,依律严惩做下恶事的地府君王!”
下方坐着的钟馗忍不住在心中诽谤:“这十位……都是好演员啊……,尤其是那报应王,口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