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到!”
随着一声内侍呼声,少主刘琮,搀扶着母亲蔡夫人,从内室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自刘表死后,一直嬉笑人间的刘琮,被加上了荆州之主的宝座。
但少不更事的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压根也不是真正的荆州之主,而不过是舅舅蔡瑁手里的傀儡,统领荆州之后篡权多位之后,掩人口舌的棋子而已!
“拜见主公!”
堂下文官武将,等刘琮落座之后,在蔡瑁的带领下各自行礼。
“舅舅,又到了秋天了,螃蟹正肥,母亲说去年我们便吃了最新鲜的阳澄湖大蟹子,为何今年至今还没有送来?”
刘琮年不过十一二岁,却长得肥胖如猪,一心只为贪吃贪玩,刘表在日,看他似乎像个智力不全之人,十分不喜,不过看在父子情分,只管他吃喝不愁。
但刘琮的母亲蔡夫人,却不这样看,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儿子,那可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将飞黄腾达,建功立业!
甚至屡次找到黄承彦、庞德公,送了多少珠宝丝绸,祈求以庞统和诸葛亮为师,教授文章兵法!
庞德公黄承彦两个老油条哭笑不得,又不敢得罪蔡家,只好嘴上应承,却始终拖延至今。
“吃吃!就知道吃!摸摸你的脖子上面,脑袋瓜子还在不在了!”
蔡瑁烦躁至极,偏偏这个傻外甥出来添乱,忍不住开腔就是一顿骂。
“在啊!这不是好好的嘛!”
刘琮认真的敛起了笑容,用双手左右触摸着头顶,又拽了拽耳鬓的发际,疼的一呲牙,这才十分肯定的认真说道。
“你……废物!”
蔡瑁被他气的镇魂出窍,却又无可奈何!
荆州之所以还勉强在他的手里,只因他上面还有着刘表的遗孀蔡夫人和刘表的幼子刘琮。
若无此二人,恐怕荆州立刻就会失控!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曹丞相的大队人马到来!
只要把荆州递交给了曹丞相,便是大功一件!
之后不管如何乱,就不管我的事了!
蔡瑁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听说刘备那厮,要打进来了,还把咱弟弟的脑袋,挂在了高杆上?”
蔡夫人右手护住刘琮,将他抱在怀里,转头问蔡瑁。
“是……如今刘备打着为先主报仇的旗号,纠合五路大军,已经将襄阳围了个水泄不通……”
蔡瑁无可奈何,只好据实禀奏。
“你们倒是想个辙呀!”
蔡夫人面色焦黄,战战兢兢的说道。
听到刘备说是为了给刘表报仇而来,她做贼心虚,立刻谎作一团。
这個妇人,刘表在日,上蹿下跳,极不安分,处心积虑的要把自己的儿子刘琮扶上荆州接班人的宝座。
因此才跟蔡瑁狼狈为奸,把刘备安置到了新野那个偏僻小县,又将刘表长子刘琦挤兑到江夏,使其在亲弟弟蔡熏的监视之下,沦为傀儡,实际上便是软禁!
可没想到,勒死刘表,强行上位之后,屁股还没坐热,战事突起,刘备以微弱新野,便敢兴师问罪,围困襄阳!
“夫人,刘备势大,我等只可坚守,不能出战啊!”
张允看蔡瑁之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蔡夫人的话,急忙往前走了一步,皱眉低头说道。
“我们荆州,偌大的地方,江东几次来犯,都被击退,曹操三万精锐,都过不了新野!”
“现在到了你们的手里,才不到一个月,就折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连区区一个刘备,都抵挡不了,还要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蔡瑁,你可以熏儿的亲哥哥,你就忍心,让你弟弟的人头,飘荡在风雪之中吗!”
蔡夫人搂着刘琮,放声大哭!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个荆州之主,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安安稳稳,做她的荆州牧的夫人,好好的相夫教子……
“报!”
正在此时,门外校尉的急报,远远传来!
“进来!”
蔡瑁面色一变,手里紧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身体微微发抖。
这个时候,如此的急报,必无好事!
“启禀主公,将军!”
校尉入内,跪在刘琮母子面前,又给蔡瑁行了一礼!
“游击将军殷忠,率部三百于人,出城投降去了……”
校尉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但头盔之内,两颊全是汗水。
“什么!!”
蔡瑁大惊!
出城投降!
三百人是小,可是带来的消极影响力,却如星星之火,一不小心,便能燃放整个襄阳!
“殷忠是伊籍的好友,伊籍现在刘备手下,担任要职,此人必定是受了伊籍的蛊惑,才行投降之事!”
张允面色极为凝重,叹息了一声说道。。
荆州之兵,本来就不多,并无绝对的优势。如今军心如此涣散,如何抵挡刘备的五路兵马!
“给老子传令下去,凡是荆州之兵,无我的命令,敢擅自换防,或者招摇过市,移动囤地者,杀无赦!!!”
蔡瑁震怒,一道诏令,给荆州军马,施展了定身法!
“伊籍!当日刘备在襄阳,若不是你通风报信,坏了我的大事,刘备早就给我宰了!如今又来惑乱我的军心!早晚落在我说的手里,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蔡瑁咬牙切齿,痛恨伊籍。
……
“你看,这莫大的杀气,简直可以吞没我襄阳了!”
城头上,王粲冒着风雪,看着城下新野之兵安营扎寨,震撼的说道。
“哎!不知我等,能否逃过此劫?”
韩嵩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你前次去许昌,事体如何?”
王璨环顾一周,看到四顾无人,低声凑到韩嵩耳边,问道。
“曹公礼贤下士,人中之龙,早晚必成大事!”
韩嵩目光北顾,盯着许昌方向。
“我昔日跟随刘景升,忠心不二,可蔡瑁夺权,陷害主公,我怎会再效命于他!”
韩嵩看了王璨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愤恨。
“那曹公,可会急来发兵,拯救我荆州吗?”
王璨和韩嵩关系密切,十分要好,两人说话,也是毫不避忌。
何况城头之上,极目广阔,附近毫无遮挡,可以避免别人隐藏偷听。
韩嵩哂然一笑:“你太看得起我荆州了!在曹公的眼里,荆州不论是在蔡氏手里,还是在刘备的手里,他都是要拿回去的!”
“伱觉得他会为了我们这些蝼蚁之辈,改变了安排,星夜疾驰,救我们危难么?”
王璨忽然沉默,须臾之后,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还是文聘是高手啊!”
“我等坐看情势,若真的不行,咱们就开城献降给刘备!”
“蔡瑁独夫,早晚荆州得毁在他的手里。若不及时跟他撇清关系,早晚城破,刘备必将咱们也打成蔡瑁一党!别的不说,就凭弑主夺位,就够砍咱们的脑袋的了!”
两人计议已定,各自回府。
……
襄阳城外。
江夏送来的补给,源源不断,供养着五路兵马,三万余人!
中路赵子龙的大厅里,炭火烘炉,炙烤的大帐内如暖春一般。
炭火之上,大块的鹿肉绑在枣木棍上,来回翻烤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俺来给你们分一分!”
张飞从腰间拔出匕首,从冒油的鹿肉上切下一块,扔进了嘴里。
滚烫的热油,顺着嘴角直接流淌到地上,可张三爷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咀嚼的极为惬意。
“三叔,你这张嘴,真是铁嘴钢牙的吗?”
关平看着张飞那副吃相,略微皱了皱眉,好奇的问道。
“哈哈,咱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这嘴上的功夫,天下独一份!”
张飞大笑,声音震得帐篷都晃动。
侍从小卒托上盘子,张飞将一块鹿肉分切完毕,分发给在座的各位将军。
但子龙营中,却无美酒!
张飞虽然在自己的营寨之中,可以肆无忌惮,不管军令,每日每餐,少不了三斤小烧,但在这里,他还是畏惧半分军师诸葛先生的军令!
毕竟就在三日之前,诸葛先生,还是和子龙一起执掌中军,突袭了江夏!
“各位,如今我们围困襄阳,已成定局。只是襄阳城防险固,易守难攻,再加上守军怯阵,龟缩不出,如何才能建功,大家说说看法!”
关羽作为三军最高的统帅,在诸葛军师不在之时,便行驶统御权限,此时他将嘴里的肉咽下,环顾了一周,首先开言,步入正题。
“我这边也是如此。那帮龟孙子,我让手下骂了他们祖宗十八代!可是依旧是无济于事,连个鸡毛也没骂出来!”
右路军总指挥张飞怒气冲冲的说着话,将一碗清茶做酒,咕咚咚干了下去。
“我这边扼守汉江要塞,深沟高垒。军师诸葛先生屡次吩咐,不可轻进。但若敌人从西南门突围,我们也不怯战。”
刘封目视关平,两个小将目光中透着必胜的坚毅。
陈到站了起来:“为了诱敌出战,我已兵退三十里,可以就无效。他们似乎被吃了定身法,任我如何,就是不出站,也不响应!真是邪了门了!”
众人各自埋怨,又苦无破敌之策。
大雪未停,路面泥泞,深浅未知,利于防守,却不利用进攻!
“子龙,你这边如何?你所把持的,可是襄阳的正门!听说昨日有城内官兵,开门投降了?”
关羽等众人安静了下来,看到子龙一言不发,出口问道。
“殷忠乃是主公恩人伊籍的至交好友,昔日在襄阳,若不是伊籍貌似告知蔡瑁有加害之心,我和主公,绝无生理。”
赵云想起昔日逃出生天的往事,依然心有余悸。
“我已令他前往新野,拜会主公去了。此间战事,也确实用不着他!”
赵云的话音刚落,张飞便站了起来。
“我看咱们,是太谨慎了些!凉那襄阳,不过五万兵马,还是骄纵惯了的,有什么战力!明日我便命令全力攻城!只要撕开一道口子,整个襄阳,便都是我们的!”
张飞言辞未毕,刘封也站了起来,情绪高昂:“三叔,你若攻城,我在西南,跟你遥相呼应!”
陈到皱了皱眉,低头不语,似乎心中有事,沉吟不决。
关羽把手一摆:“不可!若是强攻,损失必多!主公辛苦而有今日,一兵一卒,都要审慎行之!且西南深沟高垒,早已筑就,一旦攻城受挫,敌人出城交战,则我等于自断退路,自掘坟墓,那些陷坑,都填了我们自己的军马!”
关羽说话之间,瞪了关平一眼。
关平和刘封统领西南一支兵马,虽然刘封为主将,关平副之,但若关平不允,刘封也难以固执兴兵。
“二叔,如此谨慎,何时能夺下襄阳?咱们原来疲困,后勤不足,意在速战!”
“若是长沙,零陵等敌人援军到来,那时候腹背受敌,岂不危矣!”
刘封看到自己和张飞被关羽当众打脸否决,张飞虽然并不介怀,他却忍不了了!
关羽再次沉默,无法反驳!
此次兴兵,极为顺利,摧枯拉朽,直捣襄阳!
然而天降大雪,襄阳城又闭门不战,刘封所言,也不是虚妄之词!
兵贵神速,古来如此。若是迁延日久,恐怕早晚必生祸端。
“以我之见,翼德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进退维谷,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如今态势,不外乎或攻或不攻,若攻,则急如星雨,迅若雷霆,争取一战成功!若不攻,那便果断撤退,我们连下十七城,又得了江夏重镇,这一次出征,也算成功了!“
陈到的意见很明确,要么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要么干干脆脆的撤离,果断止损,避免陷入内外夹击的境地。
“二哥,我看陈到说的有理啊!”
张飞献殷勤一般的将自己盘中的一块肥鹿挑在刀尖上,递到了关羽的盘中。
“咱们不如明天全力攻城,若不能成功,那就快速撤离,再做打算!免的被人家反揍了!”
“三叔此言最好,我同意!”
刘封站了起来,主动站到了张飞的一侧。
其他众将,各自犹疑,捉摸不定。
“肃静!“
赵云忽然开口,声若霹雳。
“军师回新野之前,曾留下我一个锦囊,命我等围困襄阳,不能决策之时,打开锦囊,自有妙计。”
赵云看到众人争执不下,缓缓的站了起来,从怀中内层,掏出一个鸿锦织成的锦囊,高高举起。
“那还墨迹什么,快快打开!”
张飞眼睛一亮,他自从诸葛军师险行暗兵,袭取江夏之后,对于诸葛先生的智谋,再无半分的怀疑。
赵云缓缓的将手里的锦囊拆开,打开了那张折叠的纸张。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上面!
“大军驻扎十日,不可攻城!”
“擅自攻城着,斩!”
赵云高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