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继续循循善诱：“我琢磨了好久，文士修行讲究的是悟性，不同的人，入品机缘各不相同。你可知道为何？”

云瑾凝神苦思片刻，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这一刻，不光是云瑾在凝神苦思，就是云瑶和顾秀也都在沉思。

“因为每个人的心都不一样！”陆伟自问自答，“文士修行的悟，就是你得找到自己的心！圣人的一句话，一篇文章，乃至于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段回忆，一缕情愫，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可能与你的心共鸣共振，一朝入品。”

顾秀和云瑶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云瑾却眼中一亮，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陆伟瞅了她一会儿，轻声说：“这次她才是真的悟到了。别惊扰她，让她自己悟。”

“啊？！”云瑶惊喜交加，“这……难道小妹她……她这是要入品了？”

陆伟点点头。

云瑶满脸不可置信，旋即回过神来，悄声说：“那……那我就在这里，一边修炼，一边守着她。”

顾秀悄悄扯扯陆伟的手臂，悄声问：“你……你怎么知道？”

陆伟嘿嘿一笑：“因为我悟通，入品了呀。”

两人再次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着大眼睛，看着陆伟。

“你们别这么震惊，”陆伟耸耸肩，“我这个都是瞎琢磨的，虽然入品了，却不知道琢磨的对不对。要是云瑾因此而悟通入品，那就证明我琢磨的是对的。”

云瑶有些担心看到妹妹云瑾一眼，陆伟连忙安慰说：“看她这样子，应该是悟了。你别惊扰到她就是。”

“嗯。”云瑶连连点头。

顾秀轻轻拉着陆伟的手，悄然走开。跨过侧门，她才低声问：“你真的入品了？”

陆伟点点头：“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我心中有一坨浩然正气，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用，也不知道该怎么养。”

还没等顾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伟就接着说：“我也请教过宋叔，还有凡老弟，他们都说浩然正气要养。可是怎么养？他们也不清不楚，我还没搞明白。”

一直走到院子里，顾秀这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你可真是个妖孽！可是不对呀，你从小就是种田打铁，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从来都没有读过书写过字，你怎么会文士入品呢？”

陆伟呵呵一笑：“我认识一些字，还跟宋叔讨教过。但是的确算不上是识字的人。所以我也很纳闷，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文士修行，与读书写字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那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品？”

陆伟点点头：“按道理来说是如此，只不过一来所有人都不相信，二来跟个人的悟性有关，三来么，有没有传承，有没有长辈点拨，这个也非常重要。”

顾秀长叹一口气：“好吧，伱说的有道理。搞得我都想一边泡澡，一边好好悟一悟。”

“我跟你一起泡啊！”陆伟一下子来了精神。

月光下，顾秀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问：“你刚才那么说，可是因为虎爷王虎的缘故，让你有一种报复得手的刺激？”

陆伟抓着她的双手，认真地说：“秀姐，我和你都是十几年来，活在虎爷王虎的死亡威胁阴影之下。以前我还没想到，昨夜之后，我才感觉到，这個苦尽甘来的滋味，是如此强烈，如此刺激！”

“嗯。”

“如今我每喊一声虎爷，这般苦尽甘来的滋味，就如同畅饮醇酒一样，越发醇厚绵长。”

“嗯，我也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顾秀情动如潮，月光下，双颊如火般滚烫，双脚发软，就这么靠在陆伟怀中，颤声说：“大伟，你说我这么个样子，佛祖会不会……”

陆伟呵呵一笑，打断她的话：“文氏修行，与佛门有几分相似，心中有佛，文心无愧，我心由我不由天，关佛祖何事！”

顾秀双手紧抱，已是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是嗯了一声。

陆伟就轻笑着说：“走，泡澡去，不然，早就准备好的水，可就要放凉了！”

顾秀没有出声反对，只是顺从地任由他抱起来，如同置身于水中，晃漾着，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

第二天一早，陆伟从深睡中醒来。

顾秀则是一夜尽欢，慵懒得全身绵软，一时起不来身。

陆伟惦记着云瑾入品的事，洗漱完毕，来到侧院。

还没走近，就听到云瑾在那里清唱着曲儿：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

语调平淡，但是就这么听着，陆伟都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哀思。

直到云瑾唱完，歌声冉冉消散，陆伟才悄然长出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云瑶伏在桌上睡得正香。

云瑾在那株桂花树下，泪流满面，看到陆伟过来，连眼泪都没有擦拭，轻轻喊了声：“伟哥。”

她如今面对陆伟时，就自在了许多。

陆伟轻声问：“你可是想起你娘了？”

“嗯。”云瑾微微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陆伟心中长叹一声，伸手轻拥着她，没有丝毫的杂念，轻声说：“你终于能把心中的哀思说出来了。”

云瑾这一次，没有那么拘谨，反应过来，也轻轻地拥着陆伟，轻轻地答道：“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陆伟一下子就想到这句话，脱口而出。

云瑾娇躯一颤，轻声问：“你……你真的没读过书吗？”

“没有。我唯一读过的一本书，还是宋叔借给我的《山海妖兽录》。”

“可是这句话……”

“很有文采，是不是？”

“嗯。”

“所以我才能入品啊。”陆伟呵呵笑着，自吹自擂。

“嗯。”

陆伟问：“你呢？是悟到了什么？”

“就是我唱的那个曲子。”

“思念？”

“嗯，我就是想起了我娘，想起了家，想起了家里的亲人。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现在我懂了，却阴阳两隔，天人一方。”

陆伟沉吟着：“你这就是长大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就是成长路上的代价。”

云瑾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