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桶之中,随着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响起,鲜血在桶壁之中摇晃,在桶壁沾出一层厚厚的血膜。
雄坛主静静站在宅院的门口,目光深邃。
静静地盯着院中的一切。
黑夜中,本宁静祥和的小院此刻已满是残肢断臂,大片大片的黑血泼洒在地面,浑身是血的人颓唐地靠在水缸上。
深夜中阴蓝的色调和这片猩红黏腻融合,显得无比阴森诡异。
哪怕雄坛主只是站着不动,都给宅院中正搏杀的三人带来了巨大的压抑。
此刻,飞鸿武馆的两个弟子手中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年轻的面庞扭曲,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正站在门口的雄坛主。
大师兄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可他们却听到了之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震响,以及戛然而止后,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声音,就像是喉管被什么东西击碎,血液汩汩地流淌在铁桶之中。
像是催命的魔咒,本能的,他们心中就升起一阵莫名的惧意,这种惧意几乎是深入骨髓,令他们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
人性之中最原始的恐惧在这个夜里被无限放大。
他们想跑,想哭,想叫喊出来,可最后他们却发现,即便是做这些,也是需要勇气的。
而浑身都是伤痕与血迹的孙沧反而平静了许多,虽然他的内心依然被这個红袍怪人的威压所震慑,可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似乎都难逃一死。
无论是被这两个弟子杀死,亦或者是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中。
他已平静的想要等死了。
“怎么不打了?”雄坛主微微皱眉,难道是自己的威压太大了?
不...
是他们太弱了。
弱小到根本无力反抗,心中只能被恐惧填满。
像这样的人,就算被制作成凝血丹,也只能是不入流的下品。
罢了。
思绪万千,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雄坛主微微起手。
还是杀了他们吧。
顺手的事儿。
毕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血火社在外城收集人血的事实。
他刚准备抬起手,可清冷的宅院外,却忽然响起一阵平稳的脚步之声。
雄坛主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这股气息是...!
....
不远处,夜色中,魏政正匍匐在屋顶的砖瓦之上,初冬的寒风吹过,给他燥热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
他全身的气息,几乎已经压缩到最低,此刻正目不转睛,紧紧地盯着巷子中的一切。
他挑选的位置极好,可以轻而易举的看清巷子里的一切。
他亲眼看到,那个已经达到了凝血层次的壮汉,竟然在那个所谓的“雄坛主”身前,过不了一手就被一招破喉!
实力,已经达到了令人看不懂的层次。
明明是凝血境,可那股气血和反应....
他暗暗捏紧了自己怀中的血玉丹。
血玉丹还剩下两颗。
如果自己再服下一颗血玉丹,气血暴涨的情况下,再加上自己身上的铁甲,自己或许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甚至在拼命的情况下,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信心将这个雄坛主打死!
只不过到那时,自己只怕也要被打成重伤。
血火社....凝血丹....
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是用人血来制作的....
可他们用人命制作凝血丹...虽然能提升他们帮众的实力,可换来的,却是临城底层战力的逐渐凋亡。
到最后,这临城中的武师全部死亡,就凭内城那几大家,难道真的能撑得住这风雨飘摇,随时都要被战乱吞噬殆尽的临城?
等到了那时候,难道真的要靠这些内城的老爷们保卫临城?
他们是不应该不知道利弊的...
可为什么,还要放任血火社在自己的地盘中作妖呢?
思绪在魏政的脑海中翻转酝酿,令他感觉一阵阵烦躁,正当他掏出血玉丹,准备出手时,他却猛然转头,看向了巷口!
居然是....
魏政的双眼瞪得溜圆。
...
巷子口外,踏着月光,沉稳急促的脚步之声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着武师圆袍,黑发与白发夹杂,看起来约摸有与五十多岁的老者。
老者的步伐虽然平稳,但却速度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走到了巷尾,他似乎对地上的血迹视而不见。
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这位朋友,可是青莲坛主?”
熟悉的声音宛如洪钟作响,透着滚滚的威压。
雄坛主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迟疑片刻,也终于走出宅院外,和对过的老者相对而视。
气氛安静下来,两人都在默默打探着对方的实力,最后,却是雄坛主的脸色惊疑不定,率先开口,拱手行礼。
“已经没有青莲教了,在下血火社,雄辉,老先生是....搬山馆主?”
“什么馆主,辉坛主客气了,不过是开个拳脚班子混点饭吃罢了,在下王伯山。”王伯山咧嘴一笑,对着雄坛主恭敬行礼。
“宅院里的那位,是老夫的徒弟,人傻,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雄坛主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雄坛主眯了眯眼睛,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按照规矩,任何见过他本人面的,都要被处死。
可规矩是规矩,雄坛主来到内城,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城中发生的大事小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家伙王伯山,可是在前段时间刚刚破了心关,正儿八经的上心关武者,自已一个靠啃药丸堆出来的凝血,虽然远远超过普通的凝血武师大截...
规矩是的人是活的,难道自己真的要把王伯山给杀了?
可若是真的想要跟老家伙打起来,自己只怕...
九死一生啊。
可他却也明白,王伯山这老小子,是绝对不敢轻易杀了自己的。
血火社的报复,不是他一个心关武师能承受得起的。
“雄坛主不考虑一下吗?”王伯山眼睛一眯,似乎是看透了雄辉内心所想。
“江湖混把式的,面子排第一,若我的徒弟真在我面前死了,让老夫丢面子,那老夫这武馆,只怕就算开不下去,也要让人偿命!”
说罢,王伯山体内的气息鼓胀,眼神也在瞬间,精光毕现。
雄坛主沉默了。
这老东西,真的是抱着拼命的想法来的。
罢了,没必要再去和他结仇了。
“我明白了,老先生当真是个好师傅。”雄坛主深吸口气,终于闪身,让出了一条道路。
“多谢坛主看得起老夫这把老骨头了。”王伯山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既然能谈得拢,那不打架是最好的。
自己一个伪心关的武者,若是真的打起来,谁赢谁负,当真还是个说不准的事儿。
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
“对了,还得麻烦雄坛主一件事儿。”
王伯山轻笑一声,目光悠悠,透着一丝狠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