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生告退后,回到家安心等待。
他不是要等人主动送上门,而是等程序走完,等老吴被定性为失踪,周家再判断它不可能回来了,届时他再提出能不能接手老吴的东西,按照正常程序从周家买过来。
东西按说是老吴的,但老吴失踪,没有合适继承者,归于周家处理没有什么毛病。
而周家人自然看不上这些,一般会选择做个顺水人情,理所当然的低价,或者干脆不要灵石,白送给能接手的“自己人”。
这一套下来,到什么时候,都没他的问题。
该冒险时,人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能稳妥处置的时候,那就要做到四平八稳。
戒骄,戒躁。
回到家中,他继续该干嘛干嘛,那些种下的灵植已经发芽,而且长得不错,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开花结果,完成一个生长周期,看不出具体会如何。
但能生长,至少说明他弄的粪草混合的肥料是有用的。
修仙界的土地,一看灵气,二看地力,大多时候可以合在一起看,但二则有区别,土壤能促进生长,增加收成,而灵气决定了灵植能不能生长结果。
简单点说,就是土壤能帮助灵植更好的发育,然后更好的吸纳天地灵气。
前者太差,灵植生长受到限制,吸纳灵气的能力不足,收成自然不高,但没有后者灵气供给,前者再厉害也没用。
依旧是那块地,也依旧泼着粪。
头上依旧是那个人,这回周清漪没有突然出声吓人,连日来的观察,她已经确认面前这人,就是当年那男孩,依旧是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那个毛病还没好。
这让她感到一丝说不出的轻松,心情好似什么小孩子做了错事,却没被大人发现一样。
“汪~汪~”
阿黄叫了两声,将专注施肥的燕长生惊醒。
下意识地,他就抬头往上看,待见那日女子紫衣飘飘,如同九天玄女从天而降,脑壳不觉一阵突突。
“搞什么,又来!”
幸好这回没突然袭击,他也不至于甩手就是一瓢粪水泼过去。
不过依旧有点尴尬,上次见面对方还看不出他搞什么,这回却是很明显了,他在偷偷开垦土地。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说的,小碗山,是他正儿八经租借的。
可坏就坏在,原身留下的租凭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他租来此地,用途是养殖蓝尾鸡。这一点原身没有考虑到的小事,要是周家人抓住刁难,可真会把一点小事给他弄大。
世上的事无非就是这样,小人物没有任何抗风险的能力。
他也摸不准此女是周家什么身份,只能暗暗祈祷不是闲的蛋疼,非要来找他麻烦的。
“燕道友,你这是种什么?”周清漪自然不是来找他麻烦,这种小事也轮不到她管。没有直接落到地上,脚下那云帆法器将她稳稳拖住,悬浮在地面二尺左右。
观其脸色,确实只有好奇。
燕长生夹紧菊花,憨笑着想要饶头,可一想手上还沾了粑粑,只得站立不安道:“晚辈就闲着没事,随便弄弄,随便弄弄,没什么..”
智商明显下降的燕某人,说话很不利索。
周清漪颇为不满,盯着燕长生手中粪瓢道:“道友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小女子并非喜欢窥探别人秘密之人。”
说是这样说,她这几天里,早将燕某人作息行为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她不承认,谁知道她说谎了。
虽然是有点羞耻,不是她该做的,可她就是做了。
略过了这个各自都心虚的话题,燕长生问:“前辈来此是有事么?,晚辈这没什么稀奇的,味道还挺不好。”
周清漪秀眉微蹙,忽又看了下脚下。
二人一高一低,颇有些俯视的味道,燕长生不觉有什么问题,周清漪却是反应过来,玉手五指一掐,口中轻声念出一句法决,云帆拖着她缓缓落到地上,待向前一步踩在地上,云帆化作一条彩带收入袖口。
如此二人面面相对,却又生出些尴尬气氛。
燕长生很想表现得自然点,可对方一身紫衣仙裙,容颜美的让人不敢直视,他自己则一手粪瓢,一身干活得灰布衣裳,脸上还张兮兮的,很有点那个啥。
从来到这破地方开始,他就一直被紧张的环境压抑着,从来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这么单纯和和他聊天,少女也是个很好的听众,不熟悉的时候感觉很高不可攀,渐渐熟悉后,便发现对方没有一点架子,很会配合做出反应,一时让他恨不得就这样说个没完。
这次突如其来的“叙旧”,最后随着少女告辞离开宣告结束,燕长生转头就抽了自己两巴掌。
“完了完了,上当了!”
燕长生苦着脸来回踱步,又开始琢磨要不要提桶跑路了。
他这一番胡扯,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话语中有多少离不开前世的习惯,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如果有心思考,是很值得怀疑的。
阿黄脑袋跟着他晃来晃去,晃的都有点头晕。
主人的焦躁不安,导致它也变的焦躁,警惕性无限提高。
“汪~”
突然,阿黄扭头看向院子外面,低声叫了一下。
焦躁不安的燕长生刹住来回寻思的脚步,顺着阿黄的视线望去。
阿黄没事是不会乱叫的,他对着外面叫,八成是有人来了,那少女刚刚走,总不至于立马又返回吧!
未久,一蓝衣青年出现在视线中。
燕长生稍一回忆就记起来了,这是两日前在福伯那里见过的周家子弟。
“燕道友,有事找你!”
燕长生扫眼看了下自己身上,见没什么不当之处,赶紧跑到院子门口,将小院门打开,抱拳作揖道:“周道友,敢问何事寻在下?”
他不知道对方姓名,但肯定姓周。
此人年纪修为都不高,叫前辈却是太过了,他没这么不靠谱,逢人就尊前辈。
来人随意看了眼院子四周,面无表情:“吴道友的事,我周家已经打探过了,吴道友离开那日,龙吟山各地大小坊市,均未有人看到此人,我等判断,当是最近龙吟山劫修作乱,吴道友已经遇害了。”
“啊!”
“什么,遇害了!!”
燕长生大惊失色,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惨白的。
来人被他的表现吓了一跳,复又想到,此人兴许是个重情重义的,要是这样,福伯怕也是多心了,此人可能并没有贪图他人遗产的心思。
想到这,再看燕长生就顺眼多了。
再说燕长生,脸色刷白之后,整个人呆立当场,双眼无神,来人正待说话之际,他突然眼眶就是一红,豆大的泪珠顺流直下。
“老吴,你...你怎么..呜....”
“燕道友,你这,...这是何故!”来人话语迟疑。
关系好,也不至于这么伤心。
岂不知,燕长生这哪是关系好,他这是看到老吴的事情终于结束,顺便想起和老吴曾经的过往,还有他做下的事,不由就悲从中来。
“老吴,老吴他怎么就..”
一边哭,一边擦拭眼泪,复又急吼吼的询问,问还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情况。
事实上,蓝衣青年还真就去打听过,燕长生的话。虽让他觉得受到了质疑,但看对方哭的这么难受,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再次确定,没有疏漏,其他可能也没有。
世上哪里有绝对的事,此人到底太年轻,说话不经考虑。
不过无所谓,燕长生听完又是一阵哭泣,哭泣中,哆哆嗦嗦,不停的念叨老吴曾经对他多好,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来人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伤心了。
知恩图报,真乃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