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未深,
午时未到,还不是怨气最重的时候,依照李何夕的经验,这女鬼还不会轻易暴走伤人。
哪怕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有他在一旁,也能及时控制住事态。
但若是贸然出手,
路上车太多了,反倒是有可能会伤及旁人。
又等到凌晨时分,车辆渐渐少了,
那女鬼好像不知疲倦,这几个小时里仍是见车就拦,被无视了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麻木地开始下一轮动作。
是时候出手了。
李何夕起身,手里捏了几张用毛笔沾红墨画的符纸,慢慢地向女鬼站的地方走去。
“等等……等等……”
那女鬼不住地对刚驶过的车抬手喊着。
李何夕从身后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眼看还有几寸就能触及。
突然,她似有所感一般,身子一顿,嘴中停止了呼唤,
倏地哭嚎一声,
往马路上狂奔而去!
“别想走!”
李何夕心下着急,此时无车,但要是放任她在马路上窜逃,指不定会不会附到下一个开车驶过的人身上。
她怨气极深,非一般肉体可承受得住,若真是被她缠身,
十有八九,对方会丧命于此。
李何夕于是脚下猛地发力,追着那抹鬼影而去。
那女鬼移动速度很快,正常人别说跟上,连看清都很难。
李何夕使了七成力气,也只是堪堪追在她身后。
那女鬼头发似乎被水浸湿,一缕一缕搭在颈后,水迹和血迹一齐凝固在皮肤上。脖子却好像死前被什么东西撞击过一样,颈椎骨拧出了一个奇异的角度,
好像头颅只是勉强挂在上面。
李何夕正准备提气追上女鬼,忽然听到车轮呼啸,两束车灯的光从远处传来,透过女鬼的身子打在他身上。
不好,有人要来!
他心下一惊,知道不能再有所拖延下去,
恰好女鬼见不远处有汽车的廓影,也是一晃神,好像还想习惯性地继续挥手打车,吸引司机的注意,
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
李何夕从手中符咒中抽出一张,嘴唇翕动,很快地念了句咒,
再猛地一挥手,掷出那道纸符,向女鬼背后直直飞过去!
啪!
纸符粘上女鬼的后背。
女鬼立即失去行动能力,喉中发出不甘的怒吼,摔倒在地。
“不要撞我!不要撞我!”
——
车辆急速从道路上驰过。
开车者揉了揉通宵后干涩发红的眼圈,伸手将嘴里的烟抽出来掸了掸烟灰,他一身的疲惫,并未过多留意到刚才路上有什么动静。
李何夕从藏身的绿化带中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车辆,拍了拍身子。
他收回目光,然后望向正躺在马路上动弹不得的女鬼。
“不要撞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
见其被激起了死前的回忆,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李何夕闭上眼,伸出手去,按在那女鬼的额前。
女鬼刹那间安静下来,不再言语,好像短暂恢复了神智。
只是闭眼那一瞬,李何夕便察觉到此女鬼灵力不强,只是执念很重,
夙愿难了,因而生怨。
便被困在此处,不得解脱。
再睁开眼时,女鬼正定定地望着他,浑浊的双眼短暂间能看见瞳仁,似有所求。
“说吧。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李何夕张口询问。
“是被撞死的?”
“是的,大人,”女鬼顺从地低下头去。‘
’“就是在这条路上。”
她那天只是走在路上,原本要去做别的事。不知怎么腹中一痛,胎不稳,便急着在路边拦车,好去医院做胎检。
谁曾想一辆红色的宝马疾驰而过,她本要伸手去拦,
那车却好像突然打了个滑,没看见她一样撞了上来,将她撞死。
“你还记得那个开车的人的长相吗?”
女鬼沉默,好像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有关的记忆,但过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记不太清了,”
又补上一句,
“只大概记得是个年轻女人,看着很有钱。”
李何夕立刻便联想到了韩少川那莫名被杀的女儿。
又想到韩冬青听到从他口中说出姐姐的车祸时,那奇怪的神情。
看来这件事儿,很有可能是韩家的大小姐所为。
李何夕心中感到奇怪,若是女鬼确实是韩大小姐所杀,要说寻仇,这女鬼又好像不清楚韩大小姐的身份,
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否与韩大小姐的横死有关。
韩小姐的死蹊跷太多,收集的信息又寥寥无几,他一时间没法下定论。不过眼前这桩事,倒是能够尽快解决,防止再生变故。
“我明白了。”
李何夕点点头,说道。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会尽可能帮你解决。”
那女人沉吟一声,
“我死后,撞死我那人很快清理了现场,又将我抛尸,就在不远处那条河里。”
女人说了个具体的地点。
“希望大人能让我的家人将尸身打捞上来,还有,帮我报仇。”
李何夕默然片刻,又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随即揭开了那道符咒。
女人只是向他行了个礼,便消失了。
天色微亮。
“是……的家属吗?”
李何夕照女人所说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是我,干嘛啊?”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好像刚被吵醒很不满,语气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你的妻子前不久出车祸被人撞死了,之后抛尸在……”
“你说的什么鸟话!”不等李何夕说完,那男的便气急败坏地来了一句,随即又是一段充斥着低俗词的叫骂,
“人失踪了那么久,报案还没得到个下落呢,哪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神经病!你有什么证据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何夕捏了捏眉心,声音也冷了下去,
“证据?你去捞便是。”
只是将女人所说的抛尸地点逐字报了一遍,便挂了电话。
那男人也没再接着打过来。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李何夕回到家中,准备小作休憩,随后着手去忙韩家的事,正拉好窗,电话又响了。
“谢谢,谢谢您……”对面还没说几个字,已经泣不成声。
还是那个男人的电话。
“我老婆的尸体找到了……正是在您说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