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又接着在电话那头不住地道谢,说要请李何夕吃顿饭好好表示一下,被李何夕婉拒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麻烦了。”
接着又说自己眼下还有事要忙,不便多谈。对方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听他这样讲,又表达了一下谢意,便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挂,韩少川的电话又来了。
“先生。”
李何夕听他声音并无多少轻松之意,心里咯噔一下。
“韩老板。事情如何了?”
“我女儿遇害的事情,有线索了。”
……
一小时后,一辆豪车停在韩家的院子里。
“李师傅。”
李何夕从车上下来,很快有人迎过来为他带路。李何夕随他走到别墅里的一个房间前,侍人为他打开房门,躬下身子,抬臂请他进去,又在李何夕进去之后在外面将门带上。
李何夕一顿,心知是房内在谈论一些不便声张的事。
韩少川就在他不远处。他坐在皮椅上,两只胳膊用手肘撑着身前的红木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好像被什么问题难住了,以至于没有发现李何夕的到来。
在他前面还站着几个人,都不安地低着头,被屋内的低气压吓得大气不敢喘。
桌上放着一台开着的电脑。
“韩老板。”
李何夕在他们身后等待了片刻,最后出声。
“李先生,您来了。”
韩少川被他这一声叫得回过神来,抬手示意他走上前去,将电脑转过来向着他。
李何夕探头一看,是一些监控视频。不知用了什么技术,将几个主要出现的人物脸部识别了出来,做成高清图片。
“我们托了些关系,最终将事发地点的监控录像拷了过来。这些都是在小女遇害那段时间前后出现的可疑人物。”
“不过,”
韩少川沉吟一声,
“人口库没有他们对应的信息。”
“怎么会?”
李何夕讶然说道。同时,他心里有了一个看似荒谬的假设,
“该不会……”
韩少川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
“我们找了很多人去悬赏,有谁能指出他们的身份就有重金酬谢,最后终于有人认出他们是同一家砖厂烧窑的工人,”
“只不过,那个人说,他们早就死在了不久前的一场事故中。”
李何夕随韩少川的目光看去,桌上摆着一份报纸。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报纸被翻到一则遗体认领那一页,上面张贴着因砖厂事故而意外去世的几名工人的图片。李何夕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和电脑上出现在监控里那几个人的脸一模一样。
“砖厂老板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李何夕静静听了一会,问道。
“这认领启事就是他出钱买的。他说,早在这些人死那天就将遗体全都运进了殡仪馆。但是这些人都没有家属,所以告示贴出以后,也没人找他,”
“所以没人去殡仪馆将火化之后的骨灰收回去。”
李何夕顿感棘手。
他的眼神在电脑和报纸告示上来回徘徊了一会,然后闭上眼沉思,试图缕出头绪。
所有的线索好像都指向火葬场。如果要设法将断掉的线索都连起来,目前看来,只能是去那里,先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看来,他得亲自去上一趟了。
“……好,我明白了。”
许久,他长呼一口气。
“有劳李先生了。”
在跟韩少川交代了几句他的安排之后,李何夕转身告别,坐上韩少川特意给他派的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
火葬场外。
李何夕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个殡仪馆规模不算大,现在正在工作着的人比较稀少。除了在门口保安亭里有个门卫漠不关心地扫了他一眼,进来到现在他还没碰上第二个人。
忽然,李何夕瞥见前面还有个穿着火化工作服的人。
只是他佝偻着背,此刻身在暗处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知怎的,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你好——我有点事想……”
李何夕高声喊了一句。
按理说这火葬场内空旷又寂静无声,对方应该听见了才对。
但他却好像对此毫无察觉一样,继续转头向宿舍楼那边走去。
李何夕心里奇怪,只得快步跟上他。
宿舍楼有好几栋,李何夕只看见他七拐八拐地在楼道间快速地穿梭,然后站定在某个房间门前。
但等他从楼下跟上来,走廊上已经不见那火化工的身影。
李何夕只觉得是那人先进了房间,倒也没多想,走上去敲了下门。
却等了一会也没有回应。
正当他抬手要再敲之时,
——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近的质问,声音凉飕飕的,冷不丁地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李何夕慌忙一个转身,
见那火化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此刻正狐疑的打量着他。
干李何夕这一行的,免不了要和形形色色的,是人不是人的东西打上交道。就算这样,他看见火化工可怖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
这人听声音好像也不过四五十的年纪,脸上却密密麻麻全是沟壑和深皱纹。一只眼睛虽然浊黄得像苍老的老人,尚能正常看人;
另一只眼睛却只能见眼白,看不见瞳仁,还布着一层有点唬人的白翳,
此时,他正用能见人那只眼珠来回上下转动,扫视这不速之客。
李何夕定了定神,这才往下说。
“大哥,是这样,”
李何夕面带笑意,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前不久不是送过来几具砖厂的尸体嘛,我是给那砖厂老板打工的,老板让我过来问问骨灰现在还在不在,想让我带过去。”
“砖厂——?”
那火化工却一副并未打消顾虑的样子,说这话时仍没有停止对李何夕的冷眼打量,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李何夕忍住心里的发怵感,等着他的下文。
“你们老板要真需要那东西,找早怎么不派人过来认领?像这种无主的尸体,骨灰早都分化掉了。现在,”
他冷冷嗤了一声,
“是要找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