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劾召万神的神威,老康内心依旧是震撼的,明白了三元为何要在关帝古刹进行决战。
果然,古三皇派无法以常理视之,这都能请来关帝爷法相了?
要是去霸王祠折腾一下,是不是可以劾召出项羽的法相?那还不得嘎嘎乱杀?
不敢想啊不敢想!
但无论古三皇派有多么神秘,劾召万神这招的副作用太大。
哪怕年纪轻阳寿足,也禁不起这么祸祸。
然而赵三元已是拖刀大踏步纵跃而去,主打一个有始有终,说今夜弄死你,就绝不会等到天明。
青光迸泄!
碎石纷飞!
尸鬼从滚滚尘嚣中冲出,只是显得非常狼狈,从右肩到右肋腹部被劈出狰狞缺口,再往下劈个半尺,恐怕直接就能将它劈成两段。
躲?
没法躲!
因为老康可不是個摆设!
内踏九宫外套九星,以自身为阵眼踢罡踏斗,连走数宫不停歇。
期间一张又一张符箓在上空飘摇。
每当老康到达最妙的宫位时,便刺出手中桃木剑催动符箓。
坎丙尾十八解水!
兑辰奎十八父泽!
泥沼泄地!
两张属性并不相同的符箓所组成的符阵。
只见尸鬼脚下的土地霎时间泥泞不堪,好似深山老林中的恐怖沼泽,吞噬着一切。
符箓的运用,相比当初在药王谷外和廖胜奴的术数巅峰对决时要更加精进一些。
但想当初在电车上,赵三元也用过类似的办法却没有彻底捆住那具绿铜,更何况这具比绿铜更强大的尸鬼。
本源煞气向外激荡扩张!
趁着还没有彻底陷入泥沼之前脱身,这一小片泥沼好似沸水般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
催法之时的康木昂自然没有余力去桃木剑劈尸鬼的脑壳,所以他去做他最擅长的事。
又是两道符箓在风中飘摇。
手中桃木剑遥刺而去。
坤丁星六太落土!
艮癸虚九沙运山!
地龙翻身!
这次的符阵所针对的不再是尸鬼,反倒是赵三元。
他的脚下频繁隆起石块沙丘,无需有任何动作,就托着他来到尸鬼的背后,堪称最佳助攻。
待到近前,石块沙丘猛然震动将赵三元托到半空上,找到了绝佳出力角度。
没废话,赵三元双手握关刀,将所有气力汇聚在这最后一击,石质关刀舞如飞花,身后关帝爷法相的青龙大刀却又万花归一。
花刀开甲铁门栓!
没有震耳欲聋的炸响。
也没有惊世骇俗的神威。
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与之前连绵不绝的刀法截然不同。
最不同的,是这一刀虽没破坏任何东西,却唯独无声无息砍掉了尸鬼的头颅!
那些缝合绷紧的纷乱血丝再无法修复丁点伤口!
“老康!”
“明白!”
当尸鬼被分割回两个原有形态时,赵三元脚下一踏,冲向还在半空中飞着的鬼头,而老康与前者默契十足,直奔还未坠地的绿铜僵尸。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
“天罡大圣,威光万千。”
“上天下地,断绝邪源....”
康木昂咬破左手中指,掐诀起咒。
一边持北斗大神咒,一边在绿铜僵尸的胸口书画符箓,后者当然想反抗,可它被赵三元接连消耗,已是脆弱到了一定程度。
瞧见它想挣扎起身后,竟是被老康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大逼兜给扇了回去。
“别乱动,严肃点!”
泥泞之中,老康的手脚极其麻利,很快就收尾符脚,定神催法。
“急急如律令!”
绿铜残躯猛然一震,墨雾混杂着血渍喷薄而出,破破烂烂的表皮在快速崩解,并且从寿衣的袖口裤脚里流出大片的深绿色液体,腥臭味令人作呕。
顶多放个屁的功夫,绿铜消解成的血水逐渐与泥沼混为一处,逐渐风干。
除了当事人,相信在未来并不会有谁会发现这里的异样。
老康习惯性扶了扶眼镜框,微微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绿铜在化煞之前是被冤死的,找陈家人报仇雪恨乃因果报应,无可厚非。
奈何你只知杀戮,必会危害一方,不得不除。
如果要恨,就恨我吧....
康木昂低眉垂首,为早已没有灵魂的腐朽肉体进行超度。
另一边就简单粗暴许多了。
此刻赵三元已经散法,撤掉了关帝爷法相,正殿内所有的香烛瞬间熄灭,那尊风化严重的泥塑神像也尘归尘,土归土。
虽无关帝爷法相,但风大爷可依旧捆着窍,收拾落单的厉鬼还不简单?
厉鬼也明白自己无法对赵三元构成多少的威胁,它不再维持具象,只想尽快逃离。
却不知赵三元手里还有专门对付阴魂之物的法器,专克各种无实体的邪祟。
老秤杆!
对付绿铜那种硬王八壳子派不上啥用场,可对付厉鬼就痛快多了。
赵三元是三步并两步,趁着厉鬼还未撤掉具象之前,直接怼出老秤杆将它捅在土墙上,很快墙面出现许多黑色类似焦黑般的痕迹,却没有被破坏分毫。
“打不过就想跑?晚了!”
被扎在土墙上的厉鬼在剧烈挣扎,无论它怎样化形,本源阴气根本脱离不开老秤杆。
见此情形,赵三元左手结金刀诀,一刀一刀往那团浓郁阴气上左劈右削,用最强硬的方式解决问题。
“让你杀陈家那两口子,是因为他们欠你的,该还!”
“之后我出手来收拾你,是因为你不知好歹,该死!”
当那团阴气所剩无几的时候,赵三元挑飞老秤杆,紧接着抓起铜锣。
咣的一声脆响!
崩解消散!
萦绕在奉天城老百姓心头的阴影彻底消失,无须担心这只厉鬼再出来祸害无辜的人。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的鬼东西。
天知道。
换做曾经,赵三元根本不会跟即将要死的玩意说任何废话。
这一次,是他仅有的怜悯。
无论生前王家小女与陈家父子有多少纠葛,期间到底是谁对多错少,都已是过眼云烟。
伴随着消失湮灭的阴气,因陈家夫妇而导致的危机算是告一段落。
来来回回几十条人命。
七名枉死的罪犯,两名无辜的打更小伙,六名巡警,三名贪财的刽子手,十四名助纣为虐的官吏,还有陈家夫妇。
死的人,确实太多了。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将因果的锁链两头斩断,这场风波要死的人会更多更多。
天灾?
殃孽?
说到底。
不过是人祸二字。
有权的吃有钱的,有钱的吃没钱的,没钱的互相吃。
却不曾想,世上并非每一次吃人,都可以吃干抹净。
但关帝古刹今夜发生的这一切,注定不会被大众所熟知,他们更不会关心,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今夜减了七年寿元。
是为了人情?亦或是因为路见不平?
他自己也不清楚。
当太阳照常升起,世道还是那个世道,红尘还是那个红尘,人心依旧是五彩斑斓的黑,缤纷绚丽的白。
晨光洒落。
赵三元坐在破碎的台阶上抽着烟,呆呆望着朝阳,身旁的李晚菘亲自为他包扎手臂。
远处的老康站在院中已经有小半个时辰,看样子这场好像没啥必要的超度法事还没有结束,不知是不是因为蒙汗药劲还没过。
士兵们则小心翼翼的收拾残局,尽量将关帝古刹恢复成原貌,不至于像挨了几十发炮弹似的,尤其是要将绿铜崩解的地方多掩埋些沙土,否则光是刺鼻的腥臭味都能传出二里地。
能做到这一步,赵三元已经非常知足了。
至少,这座隋唐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古老建筑没有被彻底毁坏,主殿、石碑、牌坊等都大体完好,算是对得起老祖宗也对得起后辈子孙。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陈子凯终究还是到了。
他面色极差扫视着四周,却根本没有发现他父母的影子,随即走向台阶上坐着的赵三元。
见此情形,李晚菘不出意料的犹豫几分后,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挡住陈子凯。
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兄弟的心情,李晚菘非常了解。
至亲的死,都跟赵三元脱不开干系。
但两者之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当初李晚菘是主动选择了亲族而放弃了亲爹,陈子凯则不然,他的心底又该如何看待这一切?
“你让开。”陈子凯面色不善。
李晚菘看了看好兄弟手里拎着的马牌撸子,没有让步,面色平静,“有啥话就这么说,又不是听不见。”
只是他的心理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罢了。
他根本不知道,如果陈子凯要来硬的究竟该如何应对。
但论身手,李晚菘真弄不过陈子凯。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晚菘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直接被陈子凯给撂倒在地,干脆利落。
紧接着他坐到赵三元的面前,紧盯对视着。
“整一根儿?”赵三元面色如常,将大重九烟盒放在两人之间。
陈子凯倒是没有犹豫,抽出一根后自顾自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紧接着将手里的马牌撸子放到烟盒旁。
“我爹娘在哪。”
“死了。”
“你杀的?”
“算是吧。”
“是不是你动的手?”
“那倒不是。”
“他们的尸首在哪?”
“没了。”
“死无全尸?什么都没有留下?”
“留了点衣袖裤腿子。”
“杀我爹娘的....是人是鬼?”
“你心里应该明白。”
“它在哪?”
“被我和老康杀了。”
一问一答,暂时中止。
陈子凯的心情又沉重又痛苦,还有几分无奈。
当得知父母究竟有多么丧尽天良的时候,他内心是崩溃的,理智告诉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谎言,因为在他印象当中,爹娘虽然势利,却当得上是好爹娘。
可事实胜于雄辩。
不止是母亲那些朋友们这么说。
开仙堂之后不久,仇仙化为的保家仙也给打了心通,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和赵三元与仙家做出的条件全盘托出。
一切,真相大白。
容不得不信。
陈子凯这才明白,原来保住自己和子嗣后代的代价,是爹娘的性命。
是对?
是错?
作为儿子的陈子凯根本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身为人子的他只想让爹娘活下来。
但他并不知道,赵三元等人究竟将他父母带到了哪里。
这一夜,陈子凯几经周转动用了所有人脉,才从卫队旅的兄弟连队那边得到了些线索。
只是,依旧晚了一步。
关帝古刹的这一战已尘埃落定。
单单看着赵三元浑身绷带的模样,就能大概猜出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恨么?
当然恨!
他恨赵三元,如果没有这小子,爹娘很有可能不会死。
他也恨自己的爹娘,竟是为了利益枉死了几十个人。
陈子凯大口大口抽着烟,二十几岁的模样,却显得苍老了许多。
“我感谢你,感谢你看在晚菘的面子上救我一命,也给我老陈家留了根。”
“我也痛恨你,恨你多管闲事,为了所谓的天道正义而害死了我爹娘。”
赵三元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倘若这时候对方还要表示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只能说这个人是个疯子。
“又谢又恨的太复杂,你只说想怎样即可,还有老康你把雷符收一收,这边我自己能搞定。”
不远处的康木昂没有任何尴尬,他的袖子里的确捏着张雷符,而且不声不响的已经踏在震位之上,只要陈子凯来硬的,就直接动手。
但感受到赵三元的眼神后,老康最终选择相信他,随即将符箓收起,却没有放弃警惕。
一旁的李晚菘也浑身紧绷,随时随地准备扑上去。
“你救了我,这是事实,我爹娘因你而死,也是事实,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陈子凯将身前的马牌撸子推了过去,“枪里子弹是满的,你可劲往我身上招呼,就当还你的命还你的情,我死也就罢了,如果我没死,我必杀你。”
八颗子弹打在身上能不死?
除非是故意打偏。
由此可见,陈子凯的目的并非单纯的复仇,有先有后,有因有果,比他的爹娘想得明拎得清。
而这次老康和小李子的目光落在了赵三元身上,俩人都知道这小子是个啥脾气,随时有可能开枪。
尤其是老康,赶忙掐算大运小运,流年值神等,推演着老弟今天犯不犯血凶。
烟灰掉落。
赵三元拿起马牌撸子撤掉弹匣。
枪留下,弹匣丢换给陈子凯。
“我为你打了表升了疏,相当于我为你这一生担保不会走歪路,你拎得清,我也拎得清,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是否决定还要跟我分出个生死。”
捏着弹匣,陈子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在他看来今天要么是自己死,要么是赵三元死,不会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当然,九成九是自己死,因为握枪的是赵三元。
沉默良久,日头越来越盛。
陈子凯终于有了反应。
“一颗子弹为一年,八颗子弹就是八年,从现在起,八年之内你莪相安无事,但无论我爹娘做错了什么他们依旧生我养我,所以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八年之后,你我只能活一个,不死不休。”
撂下这句话后,陈子凯转身就走,极为决绝,可见再无任何余地。
李晚菘看了看陈子凯的背影,又看了看赵三元。
他很清楚这是赵三元有意放陈子凯一条命,没有下杀手。
冤有头债有主,陈子凯在这起风波中没有做错任何难以被原谅的事。
但以赵三元的脾气秉性能没有给陈家销户,真是老天开眼了。
“三元兄弟,感谢的话不多说,我会尽量劝子凯!”
道谢过后,李晚菘赶忙去追陈子凯。
康木昂打了个哈欠做到赵三元的身边,并肩看着升起的朝阳。
“真大啊。”
“是挺大的。”
“还很圆。”
“嗯,非常圆润。”
“话说你为啥没开枪?是看在小李子的面子上?”
“放屁,我就是看上这把枪了,回头让小李子给我配百八十个弹匣。”
“你就扯吧。”
“很简单,我立的仙堂,我就能通过他的仙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敢动心思,我立刻让他家的保家仙变回仇仙,轻则磨得他多灾多难,重则随时随地要他的命,别看他话放的狠,论狠,我可不输任何人,真以为我会放个随时会爆的炸弹在外边?况且刚打表生疏回头就给人弄死了,那俩仇仙还不得找我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