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加尔德，奇怪的名字。”

国会大厦顶层的办公室，空调开得呜呜作响，林安拿起手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水牛奶和咖啡的香气弥漫。

假如忽略眼前不请自来的乐子哥，他能给自己的办公条件打满分。

给斯汀乐·拿赫介绍完世界树系统后，他非常上道地选择了“Sprouter”的代号，和戴维、吉尔古德家族一样成为了编外的【发芽者】。

然而，吉尔古德家族扎根于拉孔奥的象牙海岸，和班图的世界树的交集仅限于商业、技术和政治来往。

戴维也是五旬宗的牧师之一，收回轮船后，他很快踏上了回基加尼国的路。

经过这次的拉孔奥事件，戴维愈发确信林安将给南洲带来团结与和平，加之毛利人在一旁吹捧，他决定联络远在几维鸟国的奥康纳集团，让家族远程赞助世界树一些外汇。

只有斯汀乐·拿赫平时无所事事，到处转悠，要是手里多个鸟笼，活像个京城街头的老大爷。

“小乐同志，您有何高见？”林安一手操作键盘，一手虚虚点着代码，看见里面的内容，禁不住皱起眉头。

“那么寒冷的神话名不适合用在赤道附近，你说呢，小林先生。”

“中庭会装空调。”

“空调没法和约顿族的寒冰媲美。”斯汀乐说，“为什么不叫【四合院】？这个名词唤起了我不少美好的童年回忆。”

林安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没发现我不想让人猜到世界树开发者的具体身份吗？不如说，我倒希望有人误会我是个北西州人，说不定还能把黑锅推到人类遗产基金会头上。”

“那群人最近忙于行走在各个组织，恨不得人人坐上那艘航行于陆地和海绵的斯基德普拉特尼，马不停蹄地来回于七海之间。”

经过几天的观察，林安发现乐子哥看似随心所欲，但只会透露些无关紧要的世家信息，至于真正的机密，他守口如瓶。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让这家伙留下来了。

“小乐同志，就让遥远的奥丁死在芬里尔的肚子里吧。【暴君】开始行动了。”林安转过电脑屏幕，“看看这条班图北部边境的卢瓦西省高官发给我的信息。”

斯汀乐摸着下巴，读着这封语法不那么正确的邮件。

致各位，

我正坐在一辆装满士兵的卡车上，逃离了我任职20年的卢瓦西省。在那座被抛弃的城市中，乌班吉人即将毁灭班图的谣言传遍了大街小巷。

卢瓦西省是一个边境城市，离邻国巴金秋仅隔一条狭窄的河道。

几小时前，乌班吉军刚与巴金秋的反政府武装军队用大炮交过火，迫击炮弹和机枪子弹打到了卢瓦西的住宅区。

这场战事的结果不言而喻，当我几分钟前站在主街道上，已经可以听见部署在东面山上的乌班吉军，士兵们在低矮隐蔽的营地里来回走动的声音。

在我身后，巴金秋的逃兵们在夜晚偷偷横渡了鲁济济河，到卢瓦西烧杀抢掠。

“我们会碾碎班图人，一个月的时间就够了——不，二十天。”

一些逃兵偷偷和我说了乌班吉军的豪言壮语。

这不一定是真的，可我亲眼看见乌班吉军对对岸的巴金秋平民斩尽杀绝，百姓用拳头、钢刀和偶尔从对方手里缴获的军火反抗。

我不敢和他们对抗，和逃兵们一起做了逃兵。

恩赞比·姆彭古会原谅我的懦弱，

卢瓦西省高官。

看完后，斯汀乐沉默片刻，说：“这么一来，卢瓦西省基本宣告沦陷了。好在北方边境离金萨沙还有一段距离。”

“不愧是小乐同志，真是乐观。”林安转回电脑，“按照南洲大陆优秀的匹配机制，北方那群我没来得及换人的草台班子撑不了一星期。”

“不会吧。”斯汀乐用手指测量着地图的距离，“好歹之间相当于幽州到交州的距离——隔了整整一个魏国和吴国，我玩三国无双都打不了那么快的通关记录。”

“现实比游戏魔幻多了。”林安有点惊讶于乐子哥的宅男属性，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闲心打游戏，“乌班吉人的坦克开得有多快，班图军投降和逃跑的速度就有多快。”

斯汀乐左右渡步，拿起小长桌上一块曲奇饼干塞进嘴里，半晌才说：“金萨沙一个月前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无论军队还是各项储备都还没恢复，我们要拖延乌班吉军队的进攻。小乐同志，虽然你是林海南和保守派的使者，但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帮你守城吗？”斯汀乐又拿起一块饼干。

“既然林海南最初让你辅佐我‘攻下’金萨沙，说明你的神秘应该有这方面的能力。”

“其实，我的原型和天使有关，所以他们才让我成为报信的使者。”斯汀乐舔了舔手指，微微一笑，“不过，天使类的神秘大多功能性齐全，不是吗？”

过往的回忆涌来，林安继续说：“拜托你了，小乐同志。”

“帮你守护‘信徒’也是林先生交给我的职责之一。”斯汀乐拍拍胸脯，“若敢来犯，必叫尔大败而归——这盒饼干我带走了。”

转动【上帝的独眼】，目送斯汀乐离开国会大厦后，林安给梅佐发了条信息。

“【仙女座】，你试试能不能按照这个移动坐标跟踪乐子哥。”

虽然林安至今不知道梅佐的神秘原型，但她的面具可以屏蔽气息，甚至有时候林安也能被误导，说明她是传说级以上。

大约半小时后，梅佐发来了肯定的信息。

“他察觉不到我。”

“很好，你能一直追踪他吗？”林安试探性地询问，这个任务对懒散的梅佐而言显然过于繁重了，而且有些危险。

谁料，梅佐一口答应。

“没问题。”

这一刻林安意识到，自从他回来后，梅佐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她不再分享那些梦幻般的胡言乱语，也不再动不动喊要睡觉了，尤其是招待斯汀乐·拿赫时，她显得分外靠谱。

这算是……成长吗？

反复确认了梅佐的意愿，林安让她跟着斯汀乐出发。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从国会大厦楼下传来，是世界树的文职部门正在彩排招聘时的“表演”。

根据傅斌给的工期，2月15日招聘会开始时，也是【中庭】完工之际。

真是迫不及待创建属于我的虚拟形象了。

林安退出世界树系统，继续一心两用地一手键盘电脑，另一只手放在一本外皮繁琐古朴、书页厚重的古籍上方。

虽然斯汀乐·拿赫将《魔法大全》12册还给了林安，但爱得莉娅寄给他的翻译对照和他曾经已经翻译好的文献还是丢了，他不得不根据记忆，重新解读起第六册的内容。

《魔法大全VI：与魔鬼合作-地狱的王公贵族的契约、符号和禁忌》。

…………

一名少年在人流中左冲右撞，手里捏着一只皮质女式钱包。

“咚！”

重击从天而降，砸在少年的脑袋上。

他当即跌倒在地，挠了挠头，望着眼前这名穿着粉色西装、胸口戴着胸花，头顶法兰绒圆帽的人，他左手拿着雪茄、右手拿着一根复古手杖，脚蹬一双浅红色皮鞋，差点闪瞎少年的眼睛。

这种精致又显眼的打扮，不该出现在金萨沙街头——至少不该在贫困区！

“你应该把偷来的东西还给失主。”男人有着和少年差不多的下等人口音，但他的用词却很优雅，“你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算了，你是从哪来的？”

“我跟着军队走，直到我们那个兵营解散了，至少我听说是这样的。事实上，我猜他们被一只长着八只眼睛的老虎吃掉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你不是金萨沙人？”男人问道。

“这是金萨沙？”少年挠头，“那我得找个踢球的地方。”

“你可以明天再去踢球，今天不妨先到城中央的国会大厦碰一碰运气——世界树的招聘会快开始了。”

“招聘会，和征兵差不多的意思吗？”少年眼睛一亮，“好啊，看来下一顿饭又有着落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世界树能马上提供点吃的，我已经饿了三天三夜的肚子了。”男人扬起帽子，行了上流社会的谢礼，“但首先我们得把那只钱包还给失主。”

“不然你准备再用手杖打我吗？”少年往后退了一步，“我有刀。”

“我可以不告诉你国会大厦的位置。”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你不认识金萨沙的路吧。我告诉你，很多人想去世界树工作，晚了可就没地方站了。”

少年皱起眉，啧了一声。

“还就还！这里面好像也没有钱。”

他向男人后方努努嘴，一名穿着破烂，剪着短发，满脸泥泞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踩着泥巴跑过来，嘴里用英语大喊。

“站住！把东西还给我！”

少年随手抛出钱包，女孩手忙脚乱地接住，抽出夹层的家庭照，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这张照片还在。”她将钱包收入怀中，“呜呜，难以想象去年我还在一家上市的传媒公司里实习，现在居然沦落至此……”

“你去世界树招聘会吗？”男人用口音浓重的法语问道。

“是的。”女孩边比划边说，“谢谢你，阻止了小偷……”

“一起去吗？”男人绅士地伸出手肘，就像在舞会邀请一位跳舞的淑女，嘴里哼着歌，“他有刀，我有手脚，而你有头脑，我们已经比曾经的班图首相更强咯。”